第十七章 破廟

幾株百年老槐樹孤零零地佇立在一座破落廟宇門前,明明萬物複蘇的季節,可幾株老槐樹看上去,光禿禿的,青蔥全無,毫無半點生機盎然的氣息。圍著破廟的牆壁老藤懸掛,密密麻麻,層層落葉鋪地,鬆鬆軟軟,空氣裏都充斥著一股腐朽的氣味。

天地萬籟俱寂,隻有枯樹上的數隻烏鴉在呱呱怪叫,在寂靜的夜裏聽來,格外刺耳。冷風如刀,寒冷刺骨,吹得破爛的廟門吱呀作響,初春的暖意好像忘卻了拂照這裏。這片地方雖在城中,但偏僻荒廢,死氣沉沉,與城中繁華盛景,格格不入。往日裏,這片廢棄之地,連城中的乞丐都不願意靠近。

老槐樹下,一個年輕的將軍半邊身子藏在樹後,露出的一半臉龐,英俊如舊,此刻的神情,卻摻雜了一絲莫名的悸動。

“怎麽樣?確定了嗎?”語氣淡漠,卻不難聽出其中藏著的濃濃煞氣。

“今天從凶殺現場回來後,我就派了兩個兄弟悄悄查探過了,魔頭這兩日都待在這座破廟裏。”一旁的老頭低聲應道,說話時額頭上一塊猙獰的刀疤也跟著抖動,他微眯著眼睛,神情有些緊張,導致眼角的皺紋都堆積在了一起。

以兩人為首,身後站著足足二十餘名帶刀捕快,個個氣息沉凝,威武不凡,都是衙門裏的好手。

“好!”

月朗星稀,涼風陣陣,初春的夜裏,總藏著一股冬日殘留的寒意,仿佛在預示著什麽。林凡用力按著腰間懸著的寶劍,幽幽道:“今晚,就徹底斬了這老魔。”

這行人身後百丈外,三個身影靜悄悄地隱藏在高高的草堆裏,默默地觀察一切。洛木青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盯著前方,自語道:“隻有這點人手嗎?”他轉目望向破廟正門,裏邊黑漆漆一片,縱是再明亮的月光,好似也照不進黑暗的破廟,驀地心底湧起一絲不安,不知從何而來。

“血魔子武功雖高,但有那位林凡將軍坐鎮,而且這群捕快個個武功不弱,這麽多人聯手,對付一個魔頭綽綽有餘吧。”梅月清聽出了其話中潛藏的一絲焦慮,不以為意。血魔子在江湖中聲名狼藉,是赫赫有名的邪道魔頭,但要說這麽多人還拿不下這個老魔頭,她心底一萬個不信。

那個林凡,大秦軍中新一代強者,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渾厚難測,可見其武功之強,在這種年紀,實屬罕見。再加上這群雍州衙門裏戰鬥最凶狠的捕快,除了天命榜上的人物,誰敢輕易言勝?

“或許吧。”洛木青麵色不變,手指輕輕摩挲著紙扇,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

“兄長在擔心……”

梅月清抱著疑惑發問,話未說完,前方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三人目光望去,四個捕快留在了破廟大門把守,而其餘捕快則是在林凡帶領下,抽出腰間兵器,一窩蜂衝進了破廟。

“我們再靠近點。”

三人躡手躡腳逐步靠近,在離破廟百步開外停下腳步,利用高高凸起地形和暗淡的光線掩蓋身形。楚木按耐不住好奇心,小心探出一顆腦袋,往破廟裏看去,隻見裏麵漆黑一片,很多道黑影飛騰跳躍,所幸他從小就適應了黑暗,雖然沒有洛木青兩人的頂尖目力,但也能借著微微光亮看清些許。

廟裏,傳出一陣陣聲響,震耳欲聾,乒乓聲音亂響,夾雜著一聲聲怒吼聲、陰森怪叫聲、兵器碰撞聲……忽然,一聲慘叫驚起,響徹四方,門口把守的四名捕快臉色大變,急匆匆奔入廟中。

“走!”

洛木青低喝一聲,提起楚木的肩膀,飛速掠至破廟大門,梅月清緊隨其後。如此近處,方才看清了破廟的情形,破廟裏灰塵遍地,一尊佛像破碎殘缺,半截沒了,幾名捕快倒在地上,腹部穿了個大洞,腸子都露出了半截,鮮血直流,氣息奄奄。

除了林凡與一個紅袍老者在單打獨鬥外,其餘捕快則是與四名彪形大漢混戰,戰況極其激烈,刀光劍影、拳腳碰撞的聲音,錚錚作響,鮮血直飆,梁柱、屋簷、佛台、地麵,濺的到處都是,赤紅一片,分不清是誰流的血。

楚木一眼瞧見了裏邊的老李頭,心中突兀一緊,待看到老李頭並無大礙後,方才鬆了口氣,後又“咦”了一聲,伸手指著裏邊一道身影,“洛大哥,那個大叔,不是之前和你打過一場的什麽馮四海嗎?”

“他們怎會在此?”梅月清自然也看到了,神情訝異。自百花莊園聚會後,一直未曾見過馮四海,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碰見嶗山四雄。而且,怪異的是,嶗山四雄竟然在幫著血魔子與衙門捕快打鬥?

洛木青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嶗山四雄雖不是邪道人物,但瞧著成名以來的事跡,也算不上俠義之士,當日被他十招之內打敗,馮四海懷恨在心,退出了百花莊園的結盟,現在與血魔子混在一起倒是不足為奇。

他的目光不在混戰雙方身上,而是盯著廟中上空黑暗處,一根高高的橫梁上。打鬥的聲音震響似雷,而那搖搖欲墜的梁上竟停落著一隻渾身長著烏黑羽毛的烏鴉,在呱呱怪叫,陰冷森然,氣息怪異。烏鴉邊上,一團黑影若有若無,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察覺不了。

“這隻老烏鴉怎麽也在這裏?”洛木青蹙眉,怪不得他一直覺得有些不妥,這座小小的破廟藏著不少人啊。

黑影的真麵目是誰?不難猜出,縱觀武林,與烏鴉作伴的高手,隻有一個。

聽到洛木青的話,梅月清疑惑地隨之望去,好一會,她也注意到了,俏臉一沉:“烏鴉子!”

“烏鴉子是誰?”楚木好奇問道。

梅月清解釋道:“烏鴉子……與血魔子一樣,是個邪道魔頭,說是邪道中人,其實也不準確,這麽多年也沒聽過多少劣跡,隻是這個人性情乖戾,十分古怪,當年劍閣的幾名弟子結伴下山遊曆,途中碰見這老魔,其中一個當著麵說他身邊那隻烏鴉是隻醜鳥,其實就是句玩笑話,但他偏偏翻臉當場殺掉了數位劍閣弟子。後來被劍閣的長老千裏追殺,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沒想到這老家夥也來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血魔子的幫手?”

“啊!”

一聲慘叫驟然響起,場中有一道人影被馮四海一拳打中腹部,像斷了線的風箏,狠狠撞在了佛台上,楚木凝眸一看,登時三魂不見七魄,目呲欲裂,再也顧不得其它,匆匆衝進廟中,撕心大吼:“老李頭!”

“楚木!”

“楚小兄弟!”

洛木青和梅月清完全沒有料到這一茬,阻止不及,隻得驚呼一聲,展開輕功跟進廟中。

正在混戰中的眾人,完全沒有看到一個少年衝了進來,一個捕快被馮四海一掌劈飛,朝著楚木疾馳的方向撞來。楚木心下驚駭,一時來不及躲閃,被這一撞,狠狠撞飛到了佛台前,幾個滾落,恰恰倒在了老李頭身邊。

“咳咳……賊小子?”老李頭單刀跪地,咳出一口鮮血,驟然間看到一個少年趴在身邊,待看清來人麵目,額頭刀疤一抖,罵道:“他娘的!你怎麽跑到這了?不知道老子在辦差嗎?趕緊走!”

忍著渾身快要散架的劇痛,楚木快速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汙塵,扶住老李頭的左肩,仔細一瞧,老頭子一臉血汙,握刀的右手一直在顫抖,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張道:“老李頭,你怎麽樣了?你受傷了?”

“老子他媽問你話呢,你怎麽在這兒?你他娘的沒地兒呆了是吧,跑到這睡覺?”

饒是此刻緊急關頭,老李頭依然改不了一貫的習性,衝著楚木破口大罵,唾沫星子亂飛。

“是你!”

這時,馮四海乘著打鬥的間隙,看了一眼佛台這邊,頓時臉上橫肉一陣抖動,這小子不是在江湖狂生身邊的小跟班嗎?腦子裏倏然閃過一個青山折扇的身影,頓時怒從心頭起,獰笑道:“原來是你這臭小子,江湖狂生呢?他也來了?”

“大哥,這小子是江湖狂生的人?”嶗山四雄中的老二大聲吼叫,“他奶奶個球,叫那家夥滾出來!今晚不把他骨頭拆了,老子以後跟他姓!”

嶗山四雄,同闖江湖,向來同氣連枝。四個人暴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那日馮四海從百花莊園離開,其餘三兄弟知道了大哥被江湖狂生打敗後,四個大漢是火冒三丈,狂躁不已,恨不得立馬拆了江湖狂生的骨頭煲湯。

當下,四個彪形大漢一邊與眾捕快纏鬥,一邊盯著四麵八方罵罵咧咧。

“誰要拆洛某的骨頭?”

隨著一個清冷地聲音響起,一抹銀燦燦的雪亮,倏而從門外飛入,宛如劃過漆黑夜空的一縷流星,徑自劃過馮四海這邊方向,這抹不知何物的雪亮,仿佛有著靈性一般,彈在一名捕快的刀刃上,瞬息飛向嶗山四雄的老二,幾個來回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嶗山四雄盡數震飛數丈!

一個人影猶如鬼魅一般陡然間出現在場中,輕輕接住即將落地的雪亮光芒,轉身折扇一開。

“是你?”

嶗山四雄聚在一起,並肩站成一排,馮四海一眼瞧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頓時怒氣衝頂,鐵青著臉:“好!來得正好!江湖狂生,新仇舊賬,今晚一並算齊了!”

看到洛木青出手,楚木一顆心安定不少,扶起老李頭,快步走到洛木青身邊。猶有戰力的眾位捕快見狀,紛紛持著大刀聚到洛木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