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開張

與王廣林子的古玩店毗鄰的那家店主,叫隋大力,但他好吹,於是人們改了他的姓,接著就又改了他的名,管他叫“吹大梨”。吹大梨是藍海人一句損人的話。怎奈古玩街的人都很聰明,就稍作改變,叫他“大梨”。也算留了一點麵子。

因為大梨最近買傅抱石的畫買打了眼,他的古玩店麵臨倒閉了。古玩行二十年前“傻買傻賣”都賺錢,現如今弄不好就傾家**產。傅抱石畫作的時價是55萬一平尺,大梨買的那幅是三平尺,經劃價花了150萬。影響書畫價格的因素有很多,其中題材很重要,由於中國畫的局限,人物畫最難,也就相對稀少。傅抱石的人物畫是很有古風的,也是最為著名的,因此,他的人物畫在中國畫壇的地位才如此之高。

大梨買的恰恰是一幅傅抱石的人物畫,他本想拿到拍賣公司去參加秋拍,結果被鑒定出來是贗品,別說拍賣,就連原價的百分之一也沒人要。大梨本來就沒多少存項,此次買畫是舉全家之力,拿出了最後一個存折才把畫作買下來,誰知竟打了眼。大梨沒轍了,轉讓古玩店了,連房租都沒法交了還幹個什麽勁兒?再說家裏看他也不像幹古玩生意的料,硬是不讓他幹了。

如此一來,於博彥想開店,機會就來了。於博彥作價買下了大梨店裏的東西,還幫大梨還清了所欠的房租,又給他一筆轉讓費,讓大梨眼含熱淚,謝個不停。在大梨原來貨品的基礎上,於博彥又變賣了自己的幾個清代瓷瓶,和一幅齊白石的蝦,專門購置了一批壽山石,包括十幾塊品相不錯值些錢的鱟箕石。他本想買一塊真品田黃石壓櫃台的,但沒有本金了。寧海倫在支援了於博彥一筆錢以後說,你已經為羅伊抖淨了自己的口袋吧?值嗎?於博彥說,值,既為朋友值,也為壽山石值。他告訴寧海倫:壽山石是珍貴的不可再生資源,開采有其局限性,量少、開采期短,近幾年一些質量良好的石材幾乎告罄。作為傳統收藏品類之一,擁有悠久的曆史文化背景;而且壽山石雅俗共賞,收藏的門檻低,與書畫等其他藝術品相比,壽山石更便於收藏保管。他告訴寧海倫,近年來壽山石受到收藏者追捧,每年價格上漲幅度達到30%左右;名家配名石的方章價格更是以百倍上漲。你說,我儲備一些壽山石值不值?寧海倫有些憋氣,卻又說不出話來。

羅伊果真走馬上任了,做了古玩店的當家經理。價格都是於博彥標的,上下浮度也是於博彥對羅伊講好的,所以,羅伊真幹起來的時候,還真沒怎麽出錯。每當於博彥來店裏視察的時候——這麽說好像於博彥是個領導,沒錯,他就是以羅伊領導的姿態來視察的,每當他表揚了她以後,她都要抱住他親吻。寧海倫往這個店跑得最勤,如果碰上這種場麵,便活活氣死。她暗罵於博彥,你怎麽就實受呢?你為什麽不拒絕?但於博彥不知出於什麽目的,他就是不拒絕。當然,羅伊對他也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要求和舉動。

賣了幾天石頭,羅伊感覺挺順利,心中高興。這時,一位身有殘疾的郊區農民捧著家傳的一隻破了邊兒的碗來古玩街討飯,敲到羅伊店門的時候,羅伊便拿了兩塊錢出去。誰知她往那隻破碗裏麵投錢時感覺那隻要飯碗不同尋常,便把碗也買了下來,給了殘疾農民一個飯盒。而殘疾農民說:

“這樣的碗我家裏還有一隻。”

羅伊一聽這話,立即說:

“我跟你去你家看看怎麽樣?”

殘疾農民連連點頭。羅伊便打了車帶殘疾農民回郊區的家了。一個獨身女子隻身跟隨素不相識的殘疾農民跑郊區,這件事換了精神正常的女子是不可想象的。但就因為羅伊精神不正常,她腦子裏“害怕”的兩個字被暫時屏蔽了。結果,到了這個殘疾農民家裏還真找到了另一隻破碗。但同時,羅伊還看見殘疾農民的幹打壘圍牆上放了一隻天藍色釉帶紫紅色彩斑的渣鬥。她感覺這隻渣鬥也非同尋常,便也要一起收了。殘疾農民一聽失聲大笑,連連搖頭說:

“不賣不賣,那是俺的尿罐,臊臭著呢!”

可羅伊精神偏執,非收不可。最後那殘疾農民被纏煩了,讓羅伊從村裏小賣店買了兩隻塑料桶,外加一隻陶器尿壺,換走了尿罐。然後羅伊帶著殘疾農民回到古玩街的店裏,她又叫來了於博彥,逼著於博彥掏錢。起初於博彥隻當羅伊精神不正常,便事事順遂著,也好對她進行精神疏導和治療。誰知,他一看見這三樣東西,立馬眼前一亮!

兩隻破碗於博彥給了殘疾農民十五萬,一個尿罐給了殘疾農民十五萬,總共三十萬塊錢,讓夥計把錢打好包,幫殘疾農民送到家。殘疾農民那個樂呀,說:

“我回頭在村裏幫你們找破東西,肯定還能找到!”

而殘疾農民走了以後,於博彥對羅伊說:

“這個尿罐,是金代鈞窯天青釉紫斑渣鬥;那兩個破碗都是真品元青花。”

於博彥把臊臭的渣鬥用一個大塑料袋封裝起來,連同兩個破碗,一起送到了拍賣公司。結果,渣鬥被拍賣公司以十八萬收了,兩個破碗被拍賣公司以二十萬收了。

天,神經兮兮的羅伊就這樣一下子就為店裏賺了八萬!於博彥感覺這件事隻可能發生在羅伊身上。連他自己都做不到。

這時,一直對羅伊抱有幻想的王廣林子找上門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現在王廣林子已經知道羅伊與張先令離婚了,而且知道羅伊精神不太正常,便想捉弄羅伊——羅伊作為一個小女子,現如今已經這樣了,你怎麽還要捉弄她?這就是王廣林子的人品問題了。當然,羅伊精神沒出問題的時候,你捉弄她就對嗎?也是不對的,不過那時候羅伊的分辨能力還有,也還讓人寬心一點。現在你王廣林子算怎麽回事?他對羅伊說:

“伊伊,讓我親一口行嗎?”

羅伊瞪了王廣林子一眼說:

“不行!我隻讓家駒一個人親!”

王廣林子說:

“你別犯糊塗,天天親你的是於博彥,根本不是馬家駒!”

羅伊說:

“就是家駒,就是家駒!你滾,別在這搗亂!”

王廣林子搖搖腦袋,說:

“伊伊,我早就喜歡你了,現在你開店賣古玩了,我怎麽也得支持你一下不是?我手裏有一批清代古錢幣,我低價賣給你,你一轉手就大賺。要不要?”

羅伊看著王廣林子不說話。她不知道該不該要。王廣林子又說:

“你開這個店占用了於博彥不少錢,於博彥那人非常精明,過後會加倍讓你還賬。所以,你現在應該趕緊賺些錢還他,免得日後你背債。”

羅伊似乎動了心思,便問王廣林子什麽價。王廣林子說:

“‘乾隆通寶’銅幣,批發價每枚一萬五,你轉手能賣兩萬;‘光緒通寶’銅幣,批發價每枚八千,你轉手就能賣一萬五。”

羅伊眨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就給於博彥打手機,問這件事辦不辦。她這一打手機,王廣林子就開始撓頭皮,感覺事情不順利,這小女子並沒有完全瘋掉。而那邊於博彥在手機裏告訴羅伊:

“王廣林子是設陷阱蒙你呢!能賣到這個價的錢幣一般為金幣、銀幣或雕母,而王廣林子的錢幣估計就是普通銅幣。你打開電腦查一下《中國古錢目錄》,你可以按圖對照一下,你會發現,王廣林子的那些古錢幣恐怕最貴的一枚隻值十幾元錢,或者隻值2至3元。”

羅伊此時記憶力很好,把於博彥的話原個轉告給王廣林子了。王廣林子那個氣啊!媽那X你於博彥合著在背後遙控呐!看老子怎麽治羅伊!

王廣林子手裏有一尊以兩隻老貨金戒指換來的“大明宣德年製”銘款的“宣德爐”,當時他以為撿了大便宜。因為他知道宣德爐的行情,真品絕對價值不菲,感覺自己撿了個漏兒,所以一時自我陶醉。後來他的朋友看了認為靠不住,他也生疑,就托熟人花錢找專家鑒定。結果專家一看就說是贗品新器。

專家還不厭其煩地向他介紹了宣德爐的來龍去脈:明代宣德皇帝在位時,為滿足玩賞香爐的嗜好,特下令從暹邏國進口一批紅銅,責成宮廷禦匠呂震和工部侍郎吳邦佐,參照皇府內藏的柴窯、汝窯、官窯、哥窯、鈞窯、定窯名瓷器的款式,設計和監製香爐。為保證香爐的質量,工藝師挑選了金、銀等幾十種貴重金屬,與紅銅一起經過十多次的精心鑄煉。成品後的銅香爐色澤晶瑩而溫潤,實在是明代工藝品中的珍品。其特點:一是在於銅質精密,一斤原銅經煉製後隻能得到不足一半的精銅,因而爐體手感異常沉重,有的在澆鑄時甚至加入金片。二是在於造型,宣宗皇帝諭示禮部及太常寺禮監諸官,仿照北宋《宣和博古圖》與《考古圖》諸書中所繪銅器,禦批後照原樣勒令鑄成。形有盤口、荷花、海棠、仙桃、菊瓣和方形、鼎形、象形等;耳有獅首、牛首、虯、衝天、出戟等;足有乳足、象足、高足、菊足、榴足等。三是在於絢麗多彩的皮殼,有茶色、藏綠色、豬肝紅及棠梨色等。

專家拿出一尊真品讓王廣林子比較。他審視宣德真爐,與贗品揣摩對照比較,便一下子就明白了。專家又說,明代天啟年間,真正的宣德爐已絕少,大概十件“宣爐”九件假。明萬曆年間,南京的甘文堂與蘇州周文甫所造的仿製品,與真宣德爐隻差一等,而被人搜購一空。現在地攤上所謂的“宣德爐”幾乎十爐十假。

王廣林子捧著“宣德爐”來找羅伊了,他先把專家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說:

“於博彥不是總讓你查電腦嗎?你查查這個,你查實以後,我低價賣給你,保你轉手就賺!”

羅伊說:

“既然如此,你留著慢慢賣不就得了,你不想賺錢嗎?”

王廣林子笑盈盈地說:

“我不是喜歡你嗎?這個錢我準備讓你賺。”

羅伊便打開了電腦,查找關於宣德爐的圖片和價格。結果一查,一對照,王廣林子手裏這個宣德爐還真像真的,但與網上的記述有所不同,於是,羅伊說:

“真正的宣德爐僅在宣德三年鑄造過一次,一共5000隻,以後就封爐不鑄了,都是根據宋代五大名窯所出的香爐樣式用風磨銅鑄造的,頂上也經常鎏金,但是錯金的銅爐價值是普通的好多倍!要是真的宣德爐隨便就能上幾十萬!”

王廣林子大喜過望,以為羅伊真要買了,就說:

“既然你這麽識貨,價格由你定,你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

羅伊把王廣林子的“宣德爐”擺弄了一陣子,說:

“從包漿看,真品宣德爐包漿溫潤,寶氣內蘊,長時間不變。而你的宣德爐包漿枯槁,有的象油漆,越看久越難看。從鑄工看,真品宣德爐鑄工質量平均,精品鑄工相當精。你的確鑄工不平均,有地方好有地方差,整體看鑄工粗糙。從磨損看,真品有自然均勻的磨損,特別是在足底。你的這個根本沒有磨損。綜上所述,你的宣德爐是個新品,說不定就是最近兩年的作品。所以,你讓我開價,我隻能給你一個工藝品的價格,而且還是看不上眼的粗糙工藝品的價格——五百元,幹嗎?幹就留下,不幹你就拿走!”

王廣林子不覺暗罵,這丫頭片子還真他媽有一眼!便將“宣德爐”抱在懷裏,說:

“不賣不賣,這個價連回本兒都回不來!我手裏還有些小零碎兒,你去看看,也許能挑幾件。”

羅伊想了想就說:

“好,我看看去。”

她讓夥計盯著店裏的生意,徑自跟著王廣林子來到他的店裏。王廣林子直是色膽包天,而且以為羅伊患了精神分裂症了,便不把她放在眼裏,其實他錯了。羅伊不僅在過去的幾年裏受張先令影響不小,而且,於博彥教給她凡事要謹慎、果斷,她也了然於胸!

王廣林子取出了擺在櫃台裏的幾粒紅藍寶石,在羅伊麵前用聚光電筒一一照示。他自己沒發現什麽,羅伊卻發現一顆有六條玫瑰色的星光寶石,將近三克拉,且是老貨。可王廣林子沒認出來,羅伊當即以3500元買下來了。(後來於博彥估價此寶石值6000元。)

羅伊看到貨架上有一對描金花卉瓷盆,釉色滋潤,畫工精細,是日本貨,標價5000元。羅伊隻給4000元。王廣林子以為洋瓷不值錢,經還價成交。此盆圈足下落款“九穀”二字,是標準日本官窯瓷器。(後來於博彥評價,這對瓷盆價值何止4位數!)

王廣林子拿出一男用玳瑁骨扇,給羅伊,此物是他早先隨便收購的東西,他以為是塑料製成的,以8000元賣給了羅伊,還以為討了便宜。(後來於博彥見到以後說,在藍海藝術品春拍時曾有一全玳瑁的折扇,參考價為兩萬至三萬元。而你這個是真的玳瑁,你說應該值多少錢?)

羅伊在王廣林子的店裏發現有一外表平淡無奇的金殼袋表,一下子興奮起來。伸手拾起這表,打開前蓋,發現前表蓋後麵有一香爐形圖案,上麵赫然刻著“播威”二字。而且機械狀態良好,搪瓷表麵,戟式老針,一上弦就走。一問價錢,羅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7000元!她立即掏錢付了款,然後急忙將這隻袋表裝進口袋,激動兮兮地離開王廣林子的古玩店。(後來於博彥告訴她,播威是100多年前,瑞士製表大師愛德華·播威於1820年創建的,專門製作行銷中國的表。播威表機械精細,表殼裝飾華麗,惹人喜愛,風靡中國,成為古玩收藏的佳品。你這個袋表至少值兩萬!)

王廣林子對此當然不明就裏,他隻以為他是勝利者。往羅伊的店裏跑得就更勤了。有一次還抱住羅伊強行親嘴,被羅伊狠狠打了一巴掌。王廣林子挨了打卻並不氣惱,他感覺羅伊遲早會落入他手。他知道於博彥根本不會看上羅伊,眼下開店讓她幹,既是為她治病,也是利用她——於博彥那人多精明啊。於是,沒過幾天,他又讓羅伊去他的店裏挑東西。那麽,羅伊就沒有打眼的時候嗎?肯定打眼比撿漏的時候更多,因為羅伊並不是什麽都懂!網上有句話,叫“想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說得貼切。

羅伊在王廣林子的店裏看到一隻清代康熙年間的青花大碗,完整無缺,不免心動。王廣林子便給羅伊講了一則故事,說此碗上個世紀70年代末修建青藏鐵路時,在一個古墓裏挖到的,還有墓碑雲雲,是在現場收購的。他拿出同時出土的其他器具加以佐證,並賭咒發誓。羅伊信以為真,最終以3500元購得。王廣林子還給羅伊戴高帽子,說,你是張先令熏出來的,又是於博彥高徒,我騙不了你,就賤賣給你!於是羅伊便掏錢買了下來。(後來於博彥告訴她,說這是贗品,現在地攤上最多100元一隻,便宜點幾十元就可買到。)

羅伊在王廣林子的店裏發現一隻清代乾隆年間的青花茶壺,底有“大清乾隆年製”楷書年號款,便眼睛一亮,興奮不已。起初王廣林子要價7000元,經還價降至5000元。王廣林子還煞有介事地作痛苦狀。(後來於博彥讓羅伊拿出同類器皿進行比較,結果發現了問題,這隻茶壺在陽光下火氣太盛,青花款為電腦款,底座有明顯作偽痕跡。)

王廣林子見羅伊屢屢上鉤,便向她推薦店裏的一隻乾隆青花梅瓶,說多了不要,三萬就行。她剛要拿起,王廣林子的夥計便大談這是典型的乾隆中期紋飾,誇羅伊眼力好。王廣林子便趁機咬價不讓,和夥計一唱一和。而此時羅伊被夥計捧得暈頭轉向,生怕王廣林子不賣,立即付錢。(後來於博彥告訴她,瓶底四周的磨痕,是用鋼針點出來的,又因埋土數日,使其火氣頓消,給人以陳舊感。這個梅瓶是贗品,隻值一千。)

羅伊幾次上當,並沒有引起重視,看中的東西該掏錢依舊掏錢。這就是有精神病與沒精神病的區別。按說王廣林子既然知道羅伊精神不正常就應該適可而止,不能欺人太甚。怎奈他非要把羅伊弄到手,他要通過和羅伊打交道,慢慢加深感情,最終抱得美人歸。當然,該賺錢時絲毫也不客氣。因為他認為他賺的不是羅伊的錢,而是於博彥的錢。既然如此還客氣什麽?

於博彥曾經囑咐過羅伊,對古玉輕易不可動心。但於博彥感覺羅伊的精神似乎越來越好,便有意鍛煉羅伊,對她就並不阻攔,隻是給她講些道理。於博彥說:

“以你現在的水平隻怕分辨不出真假玉器的區別。古玉作偽在北宋就有,清代和民國達到鼎盛。古玉作舊的主要方法有:把玉件用火燒烤,使其顏色發白,稱為‘偽石灰石’;把活羊腿割開,置入小件玉器,用線縫好,幾年後取出,玉上有血色細紋,稱為‘羊玉’;將狗殺死,趁狗血未凝,將玉器放入腹中,縫好埋入地下,數年後取出,玉表麵產生土花、血斑,稱為‘狗玉’;用烏梅水煮質地鬆軟的玉,冒充‘水坑古’;將玉器用鐵屑拌之,用熱醋澆之,埋土經數月取出,宛如古玉。加工以後,就價格翻上去十幾倍、幾十倍!”

羅伊對這話連連點頭。一天一位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老者來店裏推薦一件雕刻精美的漢代玉雕人物,還有證書。羅伊首先對老者的外貌產生好感——這其實是古玩圈的大忌,手裏的東西是不是真品,要看東西而不是看人。她留下老者說話,還給老者沏了上好普洱。然後她把於博彥叫來了。於博彥感覺老者的古玉是真品,便以五十萬成交。回頭於博彥把古玉送到了拍賣公司,結果,拍賣公司的專家估價八十萬,然後收了下來。於博彥對羅伊很滿意。

幾天後,這位老者又持一方漢代玉印來到羅伊的店裏,經羅伊反複查看,認為是真玉,她沒通知於博彥就自己作主了,花三十萬買了下來。因為上一次賺了錢,所以於博彥就給了羅伊進一步的自主權,結果,她就真做了一次主。她心裏很高興,估計於博彥來了肯定還會誇她。誰知於博彥來了以後發現此玉印為“作偽古玉”,再查此人身份證是偽造的,老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羅伊等於一賺一賠,整個一個零。於博彥告訴羅伊,以後不許再碰古玉。

誰知幾天後王廣林子給羅伊拿來一塊刻有饕餮紋飾的環狀古玉佩,說是從北京潘家園用兩萬元撿的一個漏,願意加2000賣給羅伊,羅伊忘了於博彥的囑咐,看著這塊玉像真的,便以兩萬一買了下來。恰在這時來了位韓國客商,羅伊轉手又以8萬元的高價賣給了這位韓國客商。因為考慮錢數並不算多,羅伊也沒跟於博彥打招呼。當天,這位韓國客商就坐飛機回國了,回國後找人鑒定這塊古玉,誰知鑒定者認為是假貨。幾天後,這位客商再次來到藍海,便又來到古玩街羅伊的店裏要求退貨。羅伊笑盈盈地兩手一攤:

“撿漏和打眼在古玩行司空見慣,誰讓你沒有眼力?難道說隻許你撿漏占便宜,不許你打眼吃點虧?”

這位客商被這話氣得夠嗆,便找到藍海市消協理論。消協的人並不懂古玩,就又拿著古玉找文物局的專家鑒定,結果專家認為此玉確為真品,並且是國家一級文物!於是找拍賣公司讚助了18萬元,一方麵還給韓國商人8萬元,另外10萬元作為獎金獎給羅伊,而古玉則捐給了博物館。拍賣公司本來不想染這一水,怎奈他們是文物局下屬的國企,文物局找他們,他們隻能捏著鼻子幹這件事。事後他們想在秋拍推出這塊古玉,但文物局堅決不同意。

這件事卻讓羅伊無意中淨賺10萬,則完全出乎意料。於博彥對她說怒怒不起來,說喜也喜不起來。因為,羅伊違背他的囑咐,擅自倒騰古玉,誰知歪打正著卻賺錢了。而羅伊為這事還真去感謝王廣林子了,王廣林子要求親她一口,她也應允了,她的白淨細嫩的臉頰被王廣林子嘬紅了一大塊,而她自己竟一無所知,隻是感覺有些疼。

回過頭來,王廣林子要與她合作,購進一批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然後出口。羅伊傻乎乎地同意了。她現在隻覺得王廣林子喜歡自己,不會騙自己。王廣林子投入了七十萬,羅伊投入了三十萬,兩個人講好事後利潤三七開。結果,這批貨物在藍海海關被截獲。為確定這批走私文物的真偽和價值,海關請來文物局的文物專家來做鑒定。幾位專家細察後,一致認定這批明清瓷器是國內少見的珍品,其中不乏國家級文物,提出絕不能外流。海關方麵便拘留了王廣林子,問他東西是哪兒來的。王廣林子害怕判刑,便說出上家。海關人員帶著專家順藤摸瓜來到江西景德鎮賣主家中,說是要買明清瓷器。那賣主一聽這話喜不自禁,興高采烈地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大紙箱,裏麵裝滿了明清風格的官窯器。海關人員大聲喝道:

“我們是藍海市海關緝私人員,你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賣主理直氣壯回答:

“本人仿著玩玩,犯什麽法了?你們幹什麽大呼小叫的?”

在場的專家聽後大驚失色,驚呼:“怎麽,我們全打眼了?看不懂,真看不懂了!”

海關人員和專家看了賣主製作的尚未燒製的坯料、器物,一下子消除了疑慮。卻原來,他們遇到一位專門製作高仿的高手!真讓在場人員哭笑不得。王廣林子被放出來了。回頭他又低價給了羅伊好幾件高仿瓷器。而羅伊依舊懵懵懂懂地收下了。

晚上,於博彥來店裏視察,羅伊便拿出那幾件高仿,還對一隻高仿元青花梅瓶頗為得意,翻出專業書譜指著說:

“家駒你看,元至正型青花器,與圖譜一模一樣。”

於博彥看了看,笑道:

“你理論上鑽研得可以。但此物屬新仿品,青花發色不對,鐵鏽斑是做上去的,底部火石紅也是做的。”

羅伊不以為然,非說這個梅瓶為正宗至正型。於博彥說:

“如果這個元青花梅瓶是真品,那就價值幾幢房子了!”

羅伊說:

“如此說來,我這錢就打水漂了?”

於博彥道:

“也算不上打水漂,隻是你賣不了高價。也不應該賣高價。記住:自古以來,古玩因其利大而作偽不斷,贗品層出不窮,上當受騙的人成千上萬,為之傾家**產的也不鮮見。目前在古玩市場上,‘真的’是垃圾貨,假的是‘高仿品’。每一個古玩商都會編造一個動人的故事,你相信了,迷惑了,吃虧的就是你。要想杜絕買假,最好的辦法是捂緊自己的口袋,不熟悉的收藏門類的藏品不要輕易下手,有疑問的藏品不要輕易下手。不要期望一夜暴富,日賺鬥金。我希望你成為贏家,而不是輸家!”

羅伊點點頭說:

“你的話我記著了。”

於博彥感到,羅伊時而清楚,時而糊塗,沾了古玩知識似乎十分入扣,但卻透著偏執和迂鈍。他想試試羅伊的智力情況,就說:

“羅伊,你看我是家駒還是於博彥?”

羅伊看著於博彥,想了老半天,終於說:

“你是於博彥。也是家駒。你也許是於博彥,因為隻有於博彥才懂這麽多古玩知識。但我就拿你當家駒。我愛你,我不管你是家駒還是於博彥,你就是我老公。回頭咱們倆有了錢就去買房子,然後咱們倆登記結婚。我要為你生兒子,生好幾個虎頭虎腦的大兒子,將來接你的班做古玩家。”

羅伊說著就摟住於博彥的脖子親吻,於博彥也摟著羅伊的腰肢。他驀然間感到,現在羅伊似乎頭腦清楚一半了,她已經感覺自己是於博彥了,隻是不願意承認,便死硬地、偏執地認為自己就是馬家駒。明知自己是於博彥也把自己說成是馬家駒,這正是精神錯亂的特征。而自己如果真的和羅伊結了婚,也許她的病就會完全好了。自己是不是應該這麽做呢?他陷入深深的猶豫。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況且透著押寶和賭博性質。平心而論,他喜歡羅伊與他耳鬢廝磨,這畢竟是個聰明的容貌姣好的小女子的溫暖懷抱,於是,他對羅伊的擁抱和接吻總是半推半就。但他也有私心,他擔心如果真與羅伊結婚,生出孩子會有遺傳,也會在遭遇打擊時精神失常。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誰不願意自己的後代健健康康、道路平坦、前景廣闊呢?

話說於博彥從周子期家裏逃出來以後去哪裏睡覺呢?是實驗中學的一個叫鄭實的曆史教研室老師暫時接濟了他。這個老師的女兒去美國讀書,妻子跟著去陪讀,家裏隻有他一個人,把於博彥叫來正好做個伴兒。他也愛好古玩,正好借機向於博彥討教。估計正是這個原因他才把於博彥叫來同住。而周子期家裏存的那些壇壇罐罐,則被勒令一個月內搬走。

按照法律規定,夫妻結婚五年後,財產可以平分,於博彥和周子期已經結婚七年,完全可以平分家產了。但他們住的房子是周子期父親留下的,於博彥對這一點念念不忘,他壓根就沒打算和周子期分這所房子。雖然,房子早就過戶到周子期名下了。法律規定是一回事,於博彥的心境是另一回事。他不願意落一個沾周子期光的名聲。他認為,他的前半生還不至於這麽慘。他隻把家裏那些壇壇罐罐和自己的衣服被褥拿走了。即使那些壇壇罐罐,他也讓周子期先挑,挑剩下的,他才拿走。而周子期根本不喜歡古玩,本不想要,但一邊的馬家駒極力攛掇她要,於是,就挑了幾件看上去顏色豔麗些的瓷瓶。其實,那正是不值錢的新品。於博彥之所以存這種東西,隻是因為圖案和顏色漂亮,擺在屋裏很抬色,此外並無其他目的。當然,馬家駒不懂古玩,在這方麵不能給周子期出什麽好主意。

剩下的壇壇罐罐就被於博彥搬到了羅伊的店裏。平心而論,這些東西並沒有太像樣的,也沒有太值錢的,因為值錢的瓷瓶和字畫被他變賣換成了壽山石。況且,這些年來他存的東西原本不多,不是他不想存,而是沒有這個財力。離開周子期的房子,再傾力幫羅伊開店投一部分資,此後他基本就是連住房都沒有的窮光蛋了。他看到馬家駒與周子期雙宿雙飛,儼然如夫妻一般共同生活起來,內心揪得很痛,怎奈他左右不了。他對這種事無能為力。周子期很醜,再找到如意郎君很困難,現在有個馬家駒愛她,隻怕是因為馬家駒也沒有房子住,愛她隻是個幌子。這兩個人必定是“露水夫妻”,根本長久不了。周子期這麽做純粹是糟踐自己,毫無價值!但旁觀者清,當事者迷。怎麽能不讓於博彥心痛!

男人也是有情感需求的。當他不能把情感寄托在妻子身上——婚姻驀然間亮起紅燈分崩離析了,他就必然尋找新的情感歸宿。而於博彥雖有一個寧海倫緊追不舍,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羅伊身上了。他的那個叫鄭實的同事勸他趕緊找個工作,你有博士學位,還愁找不到工作嗎?他則說不忙,待羅伊的古玩店完全走上正軌以後再找工作不遲。鄭實說,古玩店的事情哪有個完呐,難道你非要把羅伊培養成熟以後再脫身嗎?那得猴年馬月了不是?當然,鄭實說這話的時候還不知道羅伊已經患了精神分裂症。後來當他知道羅伊精神不正常以後,立即勸於博彥放棄對羅伊的幫助,說,精神分裂症很難治好,就算治好了,遇到一點刺激也還會反複,你幹嘛在她身上下這麽大功夫?難道就因為她年輕,長相不錯,你就這樣?像你這麽好的條件找什麽樣的女人找不來?

回過頭來,鄭實發動了實驗中學的很多老師出麵幫於博彥的忙,給他找對象。都是本科畢業以上的,從二十多歲到三十歲這個年齡檔,每天晚上鄭實必定帶回一個讓於博彥過目。而於博彥沒有一個看中的。雖然,裏麵不乏長相超過羅伊和寧海倫的。最後,鄭實煩了,說於博彥你究竟想的是什麽?難道非那個精神病不娶嗎?於博彥隻是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事情就這麽拖著。

就在這時,一位在前幾年的拍賣會上買了實驗中學的汝窯出戟尊的企業家,來到學校,他找到校長以後拿出一份鑒定書,說:

“校長啊,我最近錢緊,想把那個出戟尊出手換些錢,可是,北京的一位專家看過以後說是贗品,還寫了證明給我,你看看!”

企業家真的掏出了鑒定書給校長。校長一看,北京的專家果真寫了鑒定,簽了名字。他便一下子又陷入對於博彥的憎恨之中。這於博彥看起來是拿這個出戟尊沽名釣譽來著,一個堂堂的博士生,怎麽能這麽做人呢?難道不知道這是自毀名譽自毀長城嗎?一個人欺騙領導、欺騙同事,可以得逞於一時,能夠長久得了嗎?校長相當氣憤,便給《藝品周報》打電話,叫來了編輯齊有為,如此這般,給於博彥告了一狀。

《藝品周報》起初不想登這種消息,因為他們對於博彥印象不錯。但架不住校長三番五次地催促,因為校長急於澄清是非,要維護實驗中學在社會上的名譽,他就想把責任一股腦推到於博彥身上。何況,身後還有那個企業家追著要退款。

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錢早就用來蓋了教學大樓了,拿什麽退?校長想把責任完全推出去的原因就是不想退錢。而於博彥看到這篇報道以後一下子氣病了。北京的專家也忒二五眼了不是?明明是真品,怎麽非說是贗品,而且竟然具上了大名呢?於博彥在病中給校長打電話,說:

“你讓那個企業家把出戟尊拿來吧,我找藍海文物局專家重新鑒定!”

誰知校長這樣回答:

“算了吧你!人家企業家根本不願意往這兒拿,你不打算退錢人家拿什麽!”

其實,校長根本就沒和那個企業家聯係。校長就是想逃避退錢。當然,即使真把出戟尊拿來了,企業家也未必信得過藍海文物局的專家。

於博彥不明不白、烏烏塗塗地為實驗中學背起了黑鍋。一時間藍海古玩街的人議論紛紛,說於博彥終歸不行,還是得信北京這樣大城市的專家。各行各業都迷信大城市的專家,他們一語定輸贏,一語定乾坤,這早就是不爭的事實。那麽於博彥怎樣做才能突出重圍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下子發起燒來,直燒到四十度。

鄭實真不愧是於博彥的好朋友,他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他按照於博彥的安排找到拍賣公司的徐濤,詳細訴說這件事。徐濤與於博彥關係不錯,見於博彥急成這樣,便惺惺相惜,感覺這事與自己有關,弄不好自己的拍賣公司也名譽受損,因為出戟尊是經他們之手拍出的;於是便出麵為於博彥正名。他在《藝品周報》發文章,說實驗中學的出戟尊千真萬確是真品,有一係列證據可以佐證,如果還有人言假,就請把東西拿到拍賣公司,屆時拍賣公司將找來北京、天津的名家來做鑒定,並聲言,如果是假的,拍賣公司願出一千萬;如果是真的,對方出一千萬。錢麽,歸第三方——藍海市慈善協會。文章登出以後,藍海古玩界鴉雀無聲。這一叫板就真給叫住了。那個企業家沒敢露麵。

鄭實幫著於博彥平了出戟尊一事以後,就想起於博彥現在正需要一個可心的女子照料。這對男女雙方都是契機。他想起於博彥被學校除名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羅伊,而是另一個古玩街的美貌女子。但他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於是,他在大禮拜背著於博彥去逛古玩街了。他挨家挨戶地進,見了年輕漂亮的女子就問人家認不認識於博彥。結果有好幾個說認識的。他便縮小範圍,從這幾個女子裏繼續篩選。他問她們是不是了解於博彥的家庭情況,結果隻有一個說知道的。這個人必然就是那個“她”了。果然,這個人就是寧海倫。

鄭實告誡寧海倫,說現在於博彥的情感之舟還在海上漂泊,長此以往會翻船的,他急需一個穩妥的港灣。你是不是有意做這個港灣呢?寧海倫一聽這話就哭了。她對鄭實講起她認識於博彥的整個過程,講起現在於博彥的一意孤行,她說,她怎麽不想做這個港灣,她是想做而做不成啊!直講得聲淚俱下,聽得鄭實唏噓不已!最後鄭實說:

“海倫,坐等,你什麽都等不來,你要主動出擊。我沒法告訴你如何出擊,但你必須主動出擊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

於是,這次談話以後,寧海倫就跟著鄭實來到他家,整整服侍了於博彥半天。而於博彥見寧海倫在身邊,也果然感覺十分熨貼,寧海倫握著他的手的時候,他很安然很享受。這就促成了寧海倫一個想法,她要把羅伊的買賣攪黃了,逼著羅伊來自己的店裏打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就可以隨時隨地監督他們的言行,同時向於博彥發起進攻。於是,她回到店裏以後,就把一幅縱143厘米,橫360厘米的傅抱石的《鏡泊飛泉》拿來讓羅伊看,並對羅伊說:

“傅抱石的畫一般都賣到二百萬左右,還有上千萬的。這幅《鏡泊飛泉》是我從一個朋友手裏撿的漏兒,隻花了九十萬,現在我原價勻給你,你可以加價加到二百萬出售,或者到拍賣公司送拍,說不定就拍出千萬的天價來!”

作為曾經出資鼎力幫忙的朋友,羅伊自然對寧海倫非常相信,但羅伊還是打電話叫來了於博彥。偏偏於博彥長於鑒定瓷器,書畫鑒定是他的弱項。古玩行的人們並不一定是通才,在某一方麵可能無與倫比,而另一方麵就可能表現平平。於博彥對書畫也有一定研究,但略遜於瓷器。他看了這幅《鏡泊飛泉》以後就認定是真品。但手裏沒有這麽多錢買怎麽辦?他便和寧海倫協商,用店裏的壇壇罐罐折價交換行不行?寧海倫自然求之不得,便當即同意。於是,寧海倫一下子收走羅伊店裏半麵貨架的東西,讓羅伊的店裏頓顯零落。於博彥看到這個情景,感覺不好,便急忙帶著羅伊把《鏡泊飛泉》送到拍賣公司,打算參加即將開幕的秋拍,立即讓資金回籠,好充實貨架。

“博彥啊,雖然咱們倆是好朋友,但我有話該說還是要說——這幅畫是贗品,雖說畫得不錯,但也值不了幾萬。”

於博彥非常震驚,寧海倫是經營古玩藝術品五六年的老江湖,而且是自己的好朋友和尚未確定關係的對象,怎麽會騙自己?要麽是寧海倫也把假畫當真畫買了?他連連搖頭,他不相信寧海倫會騙他。徐濤拿出一本書說:

“博彥啊,有一位專門研究傅抱石的專家叫高鴻,曾經做過辨偽。傅抱石先生的真品《鏡泊飛泉》現在存在南京博物館。而贗品已經出現過好幾次,而且一般還都賣的價錢不低,有的竟拍到兩千多萬!傅抱石的《鏡泊飛泉》真的這樣取之不盡嗎?非也!有關創作《鏡泊飛泉》的前前後後,傅先生曾經在其《東北寫生雜記》一文裏有過詳細記述,我讀一段你聽:《鏡泊飛泉》畫過兩幅,我們去遊的那天,正是雨後初晴,又是下午三點多種,金色的陽光正對著,‘飛泉’澎湃雄壯,銀花四濺,恍如雷霆萬鈞之勢的衝岩而下。通過一段峽穀,水麵開闊了許多,形成了深潭。潭邊盡是石塊,不少同誌或坐或立,目送手揮,沉浸在那洶湧咆哮滾滾流入牡丹江的水聲中。於是經營了兩張稿子,一是橫幅(一比二點五),把我當時所能看到的構為一圖,‘飛泉’仍是一幅之主。我以為這樣處理或者比較完整些。一是直幅,把‘飛泉’位置上半部,中隔崖壁,把瀑布轉過彎從崖壁下麵,注入下部的深潭。可惜因時間關係,直幅這張,始終未曾著筆。”

徐濤念完,把書遞給於博彥。於博彥默默把這段文字看了一遍,沒有說話。徐濤說:

“傅抱石想畫兩幅,一幅為橫幅,一幅為直幅,可是,他隻畫了橫幅而沒畫直幅。他自己不是說‘可惜因時間關係,直幅這張,始終未曾著筆’嗎?可是,在整個古玩市場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幅《鏡泊飛泉》,顯然都是靠不住的。”

於博彥將信將疑。他把畫作暫時放在拍賣公司,就跑到鄭實家裏翻自己的藏書,其中有一本《傅抱石美術文集》,他翻到《在更新的道路上前進》一文,從裏麵發現了這樣的記述:“鏡泊湖住了十幾天,完成了十多幅畫。不知怎的,思想上總覺得非畫它不可。有一天,安排去看著名的瀑布‘鏡泊飛泉’,大約下午三時光景,金色的太陽正射在瀑布上麵,銀花四濺,洶湧澎湃,猶如萬匹白練憑空奔來,真是心為之悸,目為之眩,李太白的名句:‘疑是銀河落九天’,若移到鏡泊湖,那再恰當也沒有了。我目不暇接,手不停揮,匆匆鉤了些草圖。第二天,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完成了《鏡泊飛泉》的橫幅。”

“傅抱石自己說,見到鏡泊飛泉以後很受震撼,‘此情此景我能忘之乎,我能不畫乎!’‘不知怎的,思想上總覺得非畫它不可?’由此可見傅抱石先生創作《鏡泊飛泉》之時的**。對於藝術創作來講,沒有**是難以產生好作品的。而且,產生這種強勁的創作靈性以後,是不可能隻畫一張《鏡泊飛泉》圖而絕筆的。你說是不是?”

徐濤對此不以為然,他搖了搖頭說:

“一個畫家即使有創作**也不一定就一個題材創作很多幅畫作。根據傅先生的自述,我們已經可以對他的《鏡泊飛泉》的整個創作經過以及在當時的創作數量,有一個非常清晰的答案和準確的數據了,那就是他在1961年7月在鏡泊湖僅創作過一件‘橫幅’即‘第二天,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完成’的《鏡泊飛泉》,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現藏於南京博物院的《鏡泊飛泉》。而你的這幅畫,顯而易見是贗品。”

於博彥感覺要說服徐濤是不可能的了,但他對書畫又確實不如對瓷器等其他古玩那麽有把握,於是,隻能無奈地將畫作拿了回來。他和寧海倫是這種關係,他沒法追究寧海倫,況且連自己都沒分清真偽,憑什麽追究寧海倫呢?

於博彥回到羅伊的店裏,看著空了半邊的貨架,十分氣餒。這樣的情況在他身上僅出現過兩次。上一次是他買了一幅張大千的畫,結果打了眼。眼下這幅傅抱石的畫,他感覺和張大千那幅的情況還不一樣,因為這幅畫從構圖和筆性、筆姿、渲染方法實在看不出錯在哪裏。他想把這幅畫拿到北京潘家園或天津沈陽道試試,看看能不能出手,看看能賣到什麽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