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青衣
大荒城外,暮色漸沉,群鳥歸林。在一片疏密的晚間輝色之中,三個身影在群峰間迅速掠動。他們如同疾鳶獵豹,幾乎沒在林中留下任何聲音,便轉瞬間又躍到了下一個位置。就算是那些最為機警的野生動物,也沒有對這三個身影有任何反應,隻以為是林中錯動的晚風,或者氤氳中散去的幻影。
一聲高喝突然打破這一片靜謐,驚得各種動物四散奔逃,群鴉嘲哳,嘶鳴著向高處飛去。
“北方的朋友,大荒城各門派向你們問好。不知各位是歸人,還是過客呢?”
三人一驚,竟然有人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行蹤!於是停下腳步,在林間枝上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透過錯落的枝丫,三人這才發現,這片樹林之中,竟然疏疏落落站了十數個人,而他們竟沒有察覺。
三人心中疑惑,相互對視:這可就怪了,明明我們三個是秘密行動,這些人怎麽可能預先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等候?
剛才發言的人,正是淩煦懷。此時他正站在一棵鬆樹枝杈上,身邊還有數個其他門派的掌門及得意弟子。就在十幾分鍾前,伍洪緊急召集各掌門,一臉嚴肅地表示有人要對大荒城行不軌之事。不待各個掌門回應,就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要求並各門派派人兵分兩路,分別擋在摩空山的密林和山澗之中。眾掌門本不以為然:你天罡門再怎麽神,未卜先知總不可能吧?礙於伍洪的麵子,也就隻好過來跑一趟。沒想到,竟然真的截到了這幾個鬼鬼祟祟的人!
真相其實是李遇偶然間截獲到了這幾個不懷好意的神念傳音,所以才能告知伍洪以便下一步。這三個人萬萬沒想到,他們為了保持隱秘而選擇以神念傳音溝通,竟然暴露了他們的位置。
見那三人停在樹林之中,淩煦懷和其他各人已經分別落好位置,對那三人形成包圍之勢。那三人看上去都是三十歲上下的男子,眉目有神,須發飄逸,三人分別穿著青衣、藍紗和紫袍,在樹枝上鶴然而立。
淩煦懷看了看樹林中漸漸昏暗的密影,知道時間已經不甚充裕。他們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去,否則大荒城內邪魔暴起,少了他們這些好手,城內眾人也不好過。
三招之內定勝負。
淩煦懷心中暗道。不管對方到底是何目的,先抓住帶走再說,現在可沒有時間和他們……
一道風聲穿林而過,一張巨手忽然現於淩煦懷的喉間!
淩煦懷大驚:什麽!?
是那青衣!?剛才還在八九十步外的位置,怎麽可能這麽一下就到了自己麵前!
淩煦懷腳下匆忙一點,向後疾退。腳尖還未騰離樹幹,突然感到腹部一記重擊,卻如千斤之墜,整個身子掙不得分毫,向著地麵猛烈砸去!下落時砸斷了數條枝幹,但墜落之勢絲毫未減,轟然砸在地麵之上,灰塵兀然騰起,竟然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半米多的深坑!
怎……怎麽回事?
淩煦懷感覺肋骨應該斷了幾根,一陣頭暈目眩,鮮血哇的一聲從嘴角溢出。剛想直起身子,又聽到旁邊幾聲慘叫,努力轉過頭,發現趙玄光和師聰鶴都已不省人事,頹然倒在地上。
三位掌門……竟然不是這三人的一合之敵?
藍紗和紫袍那兩人絲毫不準備留手,一手探出,便向兩位掌門腦門砸去,若這一擊擊中,勢必直接擊碎他們腦殼,讓他們殞命當場。事態緊迫,淩煦懷當即震出真氣,長劍突然自劍鞘騰出,瞬間分出九道劍魄,劍氣如虹,便向藍紗和紫袍索敵而去。
隻聽到頭頂青衣的一聲輕笑:“巡天九劍?有趣。”
一霎時,隻見一道金光自林間劃過,那青衣竟然瞬間躍至長劍的路徑之上,袖袍一甩,騰起的袖風中竟夾雜著淩厲金光,一把拂開九道劍魄。那袖袍與劍魄相接,竟如刀劍轟鳴,就這麽一甩手,劍魄皆碎!
淩煦懷瞠目結舌:
這是“袖金手”?這可是至少高階金丹期才能掌握的技法!習得袖金手之後,就可以通過揮動袖袍來操縱和釋放強大的劍氣,不僅如此,還擁有以指代劍,輕易截斷習武者武器的恐怖能力。
那青衣另一隻手輕輕抬起,隻用食指和中指,就夾住了勢如破竹的長劍劍刃,手指猛然一轉,長劍鏗然斷成兩截!
淩煦懷震驚地望著從容向自己逼近的青衣,一種久違的恐懼感撲麵而來,汗毛倒豎。餘光瞥見那藍紗和紫袍身影在周邊迅速穿梭,隻是片刻,各個掌門都已經失去了意識。
淩煦懷知道自己已是必死之人,掙紮著用盡全力問道:“你們是誰……為什麽來我們大荒城……難道你們是其他五國的敵人……如果金環城知道的話,你們一定沒有好下場的……”
三人沒有言語,一陣冷笑,從地上抽出了一名掌門的隨身佩劍,對準他的身體一劍下去,鮮血瞬間湧出。那掌門就像一隻案板上的羔羊一般,瞪大雙眼扭曲著身體,頃刻便丟了性命。
又是兩劍,那藍紗揮得肆意張揚,兩名其他門派的弟子連嗚咽都叫不出,便身首異處。
現在,劍刃再次對準了趙玄光和師聰鶴。
日暮的霞光已完全隱去,劍刃上的血光泛著冽冽寒意。
劍刃呼嘯而落。
一聲砰然驟響,藍紗提起劍柄,發現劍刃已經不知去向,轉過頭,才發現劍刃被什麽東西擊斷,飛到了自己耳側的樹幹上。
三人不約而同地向著峰頂望去。
在那山峰之上,一個漆黑的剪影迎著晚風颯然而立。
那三人相互對視一眼,聽那青衣高聲說道:“大荒城竟然還有能和我們匹敵的對手?敢問高名?”
那剪影道:“伍洪。你們是誰?”
那三人一驚,青衣繼續問道:“'伍把劍'伍洪?”
“你們是誰?”
青衣沒有回答,隻是一拱手:“伍前輩大名如雷貫耳,不知您在這裏有何貴幹?”
“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們是誰?”
青衣繼續說道:“伍前輩不會是想保護這幾人吧?我們知道,伍前輩歸隱之時,功力已到元嬰下階,恕晚輩直言,並未看出伍前輩二十年來有何精進。我們三人皆是元嬰中階,伍前輩若執意要淌這趟渾水,那就別怪晚輩無禮了。”
話音剛落,山峰中那道剪影忽然消失不見。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聽得身後一聲嗚然,紫袍已經被扭斷了脖子,癱軟在了地上。
青衣和藍紗大驚。
這是怎麽回事?我的迅光術能夠在眨眼之間突進百步有餘,怎麽會完全沒有看到他逼近的樣子?
又聽到哢哢兩聲,藍紗左右胳膊已被折斷。藍紗都已經呼不出痛,咬牙聚力全神貫注追蹤著伍洪下落,但什麽也聽不見。一陣靜謐之後,隻聽到耳後一聲沉問:“你是誰?”
藍紗瞬間毛骨悚然,伍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逼近了自己身後!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我是……”
哢。
藍紗脖子也斷了。
伍洪站在藍紗身後,麵無表情地說道:“太晚了,我現在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