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作孽
陸平安消化完靈氣，已是又過去大半時辰。
他內視氣海丹田，感覺體內真元相較起之前，更龐大、凝實了幾分，不由心滿意足。
“好臭。”
陸平安從蒲團上站起，感覺身上黏糊糊、濕漉漉的，還有陣陣酸臭味兒傳來。
低頭看了看，身上毛孔之中竟排除大量黑色汙垢。
陸平安果斷掐訣施展個禦水之術，將身體清理幹淨後，在靜室的衣櫥裏挑了件新袍子披上。
方才推開洞府大門，向外走去。
此刻。
外邊已是天光，外門區平原之上的動亂持續整晚，到現在仍未停息。
踏入練氣中期之後，陸平安的五感大幅加強。
他聽見，桃木園外傳來的喊殺聲、爆炸聲已愈發接近。
興許，再過上三兩時辰，動亂便會衝擊到藥園之中。
“昨夜可有情況？”
陸平安看了看洞府外的仆役，問道。
仆役們都是凡人，做不到修士的日夜不眠。
故而，此刻大多都有些萎靡。
“沒有情況，大人！”
福財跳了出來，他可睡足了時間，活力十足，
“就是俺肚子餓了，腿有些軟。”
“先吃點小糖丸墊墊肚子罷。”
陸平安摸摸福財的小腦袋，從儲物袋裏拿出一粒淬骨丹，放在他手裏。
誰知。
福財先是眼睛一亮，但緊跟著，就搖晃著小腦袋講道：
“俺不吃，叔叔嬸嬸，還有二牛哥他們都還沒吃呢。”
陸平安再看向周圍仆役，他們卻都是擺手，忙稱不餓。
可。
自己分明是聽見了幾聲吞咽唾沫，聽見了陣陣腸胃鳴叫。
是畏懼自己嗎？
還是另有別的原因？
沒等陸平安講話，那位平日裏燒菜做飯的陳嬸便搓了搓手，緊張開口：
“仙師，我們都是大人了，多吃一頓少吃一頓，不打緊。福財他正長個呢，得多吃些。”
餘下仆役也是紛紛應和，七嘴八舌地說著。
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覺得應給福財吃下。
但是，眼中對於淬骨丹的那份渴望，還是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來。
陸平安知曉這份渴望源於何處，也知曉為何這些仆役不敢開口討要。
隻因。
這淬骨丹放在凡人眼中，乃是仙丹！
是他們勞作一輩子，也買不起一粒的傳世之寶。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淬骨丹乃是正兒八經的一品丹藥，價值三枚下品靈石。
且，這成丹所需靈藥，都是各類重量極大、年份頗長的樹蕨科。
一爐丹藥煉成，起碼成丹數十。
總價高昂的情況下，縱然是許多外門弟子都負擔不起。
不過。
陸平安卻是用不著這東西，他體魄經由《千錘》打磨，已是強橫無比。
這淬骨丹，隻是買來給福財用罷了。
“無妨，我這兒還有，隻是你們與福財體質不同，需將這幾粒研磨成粉後，用水稀釋服下。”
陸平安擺擺手，打斷了眾仆役的言語。
“可......”
陳嬸麵露難色，揪住那粗布麻衣的衣角，
“陸仙師，我們沒有那麽多靈石還你。”
陸平安笑了笑，講道：
“那便不還，日後好好侍弄藥田便是。而今外門動亂，大夥需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禦敵。”
聞言。
一眾仆役皆是感動不已，紛紛抱拳答謝。
自從進了青雲宗成了這外門仆役，他們便仿若是被剝奪了人籍。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師們，從來都隻當他們是一頭頭賣力耕田的畜生，每日便是打罵、責罰。
更有一些殘暴的仙人，更是以虐殺為樂。
在此之前，他們所有人都曾活在恐懼與煎熬中。
甚至，當真以為自己是畜生了。
可遇上那陸仙師之後，他們才恍然發覺。
原來，自己也是個人。
“願為君效死！”
有仆役振臂高呼。
隨即，人群便歡呼起來，齊聲大喊。
“願為君效死！”
陸平安看著眼前景象，笑著從儲物袋中拿出幾顆淬骨丹，想要交由李二牛分發下去。
不過。
在人頭攢動間尋了好一會，他都沒有找到那憨貨的身影。
陸平安不由得出言詢問道：
“李二牛呢？怎個沒瞧見他。”
聽見這問題，人群的歡呼聲這才漸漸停息下來。
仆役們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中囁嚅著久久無言。
陸平安見狀心中一沉，莫非，這憨貨傷勢太重沒撐過去？
可。
昨夜自己分明喂了他一枚療傷丹藥，又渡入些許真元，怎會丟了性命？
“二牛......李仙師天沒亮便去了外頭，說是聽見什麽動靜，要去探查。”
有人猶豫著開口。
“仙師？”
陸平安一愣，過去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憨貨原來是借著自己突破時的靈氣，打開體內靈竅，邁入練氣境界了。
可他心中又泛起新的疑惑：
既然李二牛成了修士，那真元加持下，腳力定然遠超凡人。
為何，這麽久都還未回來？
“二牛是朝哪個方向去的？”
陸平安麵色一正，問道。
仆役們不敢怠慢，趕忙指明方位。
“西邊.......”
陸平安呢喃自語。
自己剛從洞府出來之時，西邊便不時有微弱爆炸聲、喊殺聲傳出。
恐怕，這憨貨是查看情況時遇上了什麽麻煩。
“且分發下去，切記研磨之後再兌水服用。”
陸平安將三枚淬骨丹放在陳嬸手上，交代一句後便禦風向西而去。
他踏入練氣中期之後，體內真元更加凝實了幾分，禦風之術也快上不少。
一路乘風飛行，一路鋪開靈識搜索。
約莫是行了二十裏地，陸平安便找到那憨貨的蹤跡。
山林之間。
李二牛被人打昏了去，用簡易擔架拖著前行。
除去他，還有另一肥胖男子，同樣躺在擔架上，氣息微弱無比，傷勢極重。
而拖擔架的人......
竟是那顧青青！
此刻。
這位少女邁動大長腿，一瘸一拐在山林間艱難前行。
她身上衣袍破損大半，露出的卻不是白嫩肌膚，而是血淋淋傷口。
連這位築基境的師姐都受了傷，恐怕，外門區的情況不太樂觀......
陸平安心中暗道，他捏了個法決，從天空中落下。
“誰？”
還未等降落，耳畔便傳來顧青青那清脆的聲音。
緊跟著，成片月華就直勾勾朝著陸平安衝擊而來。
“娘的。”
陸平安隻來得及爆了句粗口，便趕忙鼓**全身真元，在身前構築起防禦。
可再怎麽樣抵擋，那也是築基境修士全力出手。
陸平安隻聽‘砰’地一聲，那月華便破開防禦，抽打在自己軀體之上。
“這暴躁娘們，果真是要見一次打一次？”
陸平安倒飛出去，疼得齜牙利嘴，心中暗罵。
同時，他也知曉了為何李二牛好端端便昏了過去，被人用擔架拖著走。
感情這憨貨跟自己一樣，沒頭沒腦便湊上前去，沒成想卻挨了一道月華，倒頭便睡下了。
“青青師姐，是我！”
眼見那少女素手上再度出現成片月華，陸平安趕忙大喊。
聽見聲音之後。
顧青青仔細分辨許久，這才收了修為，小口喘著粗氣。
陸平安也揉搓著腫脹的手臂，降落在少女身前。
“快走，他們要追上來了。”
還未等他出言詢問，顧青青便急匆匆開口，神色很是慌張。
陸平安定睛看去，少女竟緊閉雙眼，在其嬌嫩麵龐上，有兩道自眼角處延伸下來的血痕。
“追兵可是巫蠻一支的修士？”
陸平安問。
顧青青眼睛一瞪，而後又吃痛驚叫一聲，問道：“你怎個知道？”
“我管的藥園也被他們襲擊了，先回去再說罷。”
陸平安摟住少女腰肢，掐訣禦風，帶著三人向藥園飛去。
“你......”
顧青青感受到溫熱手掌放在自己腰上，緊靠堅實胸膛，不由驚呼一聲。
這從未如此靠近過男人的少女不由得心中一羞，如水般嬌嫩的麵龐上飛起兩朵紅暈。
不過。
那幾位巫蠻的老東西確實是追得很緊，若不趕緊轉移，恐怕不出半個時辰，便又會跟上來。
而且。
顧青青也曉得身旁這陸師弟並非是要占自己便宜，故而咬了咬嘴唇，很快便將心中的悸動平息了下去。
一路無話，兩人很快便回到了桃木園中。
“陸仙師。”
仆役們圍了上來，興許是喝了丹水，看著精神頭都不錯。
除了......
陸平安向一處土坑看去，那兒躺著兩具死相極為慘烈的屍體。
這人泡在肉糜與血液之中，全身上下都是潰爛形成的孔洞。
似乎，身上血肉被軀體所排斥，透過皮膚孔洞掉在了地上。
陸平安心中歎息，這就是凡人直接服用淬骨丹的下場。
他早便猜到，定會有人抵不住**服用這丹藥。
或許，是看自己太過溫和，覺得再怎麽樣也不會丟了性命。
或許，是被成仙的**衝昏頭腦，渴望那長生久視。
不過......
死人心中所想，與自己又何幹？
忠誠得不絕對，便是絕對的不忠誠。
真以為自己是軟柿子，隨意便能騎到頭上來？
陸平安看著那兩具屍體，麵上沒有任何波瀾，淡淡問道：
“怎麽回事？”
仆役們連忙跪下，把頭磕得砰砰響，連聲求饒。
“大人你剛走，他兩就搶過糖丸吃了。”
福財縮了縮腦袋，解釋道。
陸平安點點頭，沒有再看那屍體一眼，冷聲下令：
“都埋了吧。”
聽見這話。
仆役們這才長出一口氣，心驚膽戰地去處理了。
“這是怎麽回事？”
顧青青沒太聽明白，問道。
“我賜下了幾粒淬骨丹，讓他們研磨成粉，先兌水墊墊肚子。不過，有人卻一口吞了去。”
陸平安長歎一聲，簡明扼要講了一遍。
“哦......”顧青青恍然大悟，而後她發現自己腰肢上仍是攬著一隻大手，心中不由得再度升起羞惱，狠狠朝身旁男人跺了一腳，“你這呆子，還不放開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