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磨滅的自我
世上的一切術法都有破綻存在。
與此同時，一切力量都是有代價的。
類似的概念在各種幻想作品之中幾乎已經是被用爛了的鐵則了。
如今諸多超凡之力等上台前，這句話也被徐寬當成不斷勉勵自己的話語。
所以在胡萬三說這輪回死劫隻有他能夠解開的時候，徐寬心中並不是完全相信的。
但卻也知道，既然能被他如此看重，那就絕不會是那麽好解決的。
可方才還逐漸受到侵蝕的林朝晴，卻突然搖身一變。
不但拜托了死劫的磨損，還爆發出了如此強悍的實力，一擊直接破掉了特效核心。
這讓徐寬隻覺得蹊蹺無比。
尤其是此時林朝晴的造型，更是讓人感到頗為不妙。
原本的烏黑長發已然泛起些灰色，眸子同樣也是如此。
雖然並不會顯得老氣，但整個人的氣質卻已然大變，再無先前那種溫和的氣質。而是宛如一灘死水一般的沉寂，萬載玄冰一般的冷淡。
並且先前被徐寬淨化過後的神魂之力也再次變為灰色，散發著些刺骨的陰冷氣息。
不止如此，此時在她手中，還提著一柄散發著詭異氣息的灰黑色巨鐮。
隻是視線觸及，徐寬便感受到神魂一陣陰冷，似乎下一刻，連神魂之力都要開始枯敗一般。
顯然方才的斬擊便是借此武器方才發出的。
可這東西平白無故又是從哪裏變出來的？
方才胡萬三臨死前所說的話，掌控了屬於他的力量。
所指的就是這詭異的鋒刃不成？
看著意識體中沒有多餘的意識存在，負麵核心破除之後實力反而更進一步，眼下應當是度死劫成功了吧？
徐寬看向林朝晴，眼中的疑惑越發濃鬱。
想要禦使這樣強橫的力量，恐怕要付出的代價相當龐大，絕不止是容貌這些小事。
可還不等他開口，渾身散發著怪異感覺的林朝晴便率先發問了。
“你是徐寬嗎？”
雖然言語之間帶著些疑問，但語氣卻平淡的像是麵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般。
不，正常人即使是對素不相識的人，也不該有這麽平淡的表現。
這更像是，被剔除了身上的所有情緒波動一樣。
而且現在的林朝晴，莫非是在死劫之中喪失了記憶嗎？
心中思緒千回百轉，隻此一言，便讓徐寬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你是徐寬！”
徐寬尚還沒什麽反應，林朝晴便緊接著說道，這次的語氣之中帶著無比的篤定。
“朝晴姐，我是徐寬啊，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徐寬緩緩向狀態怪異的林朝晴靠近著，對方卻沒有產生哪怕半點動作。
同樣也沒有回應徐寬的問候。
可等到兩人相距十步距離時，她卻突然抬起鐮刀，鋒刃直指徐寬麵門。
“取得鐮刀，殺了徐寬，就能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去親眼判斷徐寬究竟是怎樣的人！”
像是電源短路此時終於接到信號了一般，林朝晴怠慢的臉上突然露出幾分渴望的神色。
但所說的話語卻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殺了徐寬，然後親眼看看他是怎樣的人。
她這是打算怎麽看，難不成要掏出心肺腸子觀察一番是不是鮮紅色的嗎？
究竟是在輪回死劫中受到了怎樣的折磨，才能讓那個無比善良的林朝晴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徐寬實在是難以想象。
他心中此時也倍覺沉重，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抱著最後一絲期望，徐寬問道。
“朝晴姐，可以告訴我，你先前都經曆了什麽嗎？從前的記憶，又還剩下多少。”
若隻是對他一個人起了殺意那還好說。
徐寬相信隻要報之以誠，定然能夠再次尋回這位阿姐。
可如果林朝晴是在輪回死劫之中徹底磨損了所有的記憶和感情，對記憶中所有的麵孔都隻剩下了殺意。
那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還是曾經的林朝晴嗎？
這讓徐寬不由有些擔心。
“記憶，過往，沒用的東西。”
或許是徐寬沒有再靠近的緣故，林朝晴手中的鐮刀也隻是舉起就沒了動作。
可這話語卻是越發的冷淡平靜，甚至活像是個機器人一般。
“沒用的東西，是負擔，會被拋棄。和朋友一樣。所以，要變強，變有用！”
她麵無表情地說著如此冷漠殘酷的話語，讓徐寬在倍感痛惜的同時，也是明白了些她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方才在輪回死劫之中，林朝晴應當是在反複經曆著某種殘酷的過去。
結合施以毒手的胡萬三，徐寬料想應當就是早些年間被設下詛咒的那次事件。
不願觸及的殘酷過往一次次在眼前重現，往複折磨著她那不堪重負的精神。
而後還有人扮作徐寬的模樣，蠱惑林朝晴將他殺掉就能獲得力量。
即使胡萬三所說的是假話，林朝晴對徐寬根本沒有半點動心，如此往複的折磨也足以令人精神變得異常。
更何況這事情還並非是隨口胡說呢？
在不知多少次的輪回之後，林朝晴的意誌終於壞掉了一部分。
她將會讓自己產生動搖和猶豫的過往全數拋棄，隻留下基本的行事本能。
那是對力量的渴望。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無法從她那裏獲得負麵情緒，死劫自然最終是要結束的。
而沒了其做支撐，這所謂的輪回秘術當然也隻能被破解。
林朝晴如願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但記憶遺失和長久的幻境折磨已然讓她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這也是他見到徐寬之後便想著要殺掉他的緣由吧。
而她想要獲得力量的目的，居然是因為不想因為自己無用而被拋棄！
何其可悲，又使人心疼的想法。
徐寬曾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也許曾經的一次傷痛，便需要往後餘生來治愈。
這句話在此時的林朝晴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正是因為曾經胡萬三所製造的慘案，使得她至今仍舊在打從心底折磨著自己。
一刻也未曾停歇。
徐寬不知該如何安慰，又或者說治愈心中千瘡百孔的林朝晴。
他隻是緩緩向前邁步著，走近著。
即使這樣使得林朝晴手中的鐮刀斬落，那灰黑色的恐怖刀芒再次激射而出。
徐寬那心念與神魂凝聚的虛幻身體胸前幾乎被整個切開。
灰黑色的火焰在胸前的傷口上燃燒，那是真正能夠摧毀神魂的力量。
即使靠著心念和特效的力量支持，徐寬一時也隻能勉強遏製住其擴散的事態。
同時將那部分化身生生撕裂，任其自主焚毀。
但疼痛確實一分不少的傳遞而來，那幾乎是將要神魂整個焚毀一般的感覺，遠比世間的所謂酷刑更讓人難以忍受。
連帶著徐寬的形貌都虛幻了幾分。
可他隻是微微皺眉，晃了晃身子，就繼續拖著殘軀前進。
如此行為，讓林朝晴下意識地渾身一顫，眼中似乎出現了些許神采。
可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但或許是經曆了太多次輪回，她對這張熟悉的臉龐已經產生了某種慣性思維。
手中的鐮刀再次舉起，向著徐寬就要劈下。
這一次的目標，是脖頸。
徐寬仍舊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他隻是默默向前走著，眼神中的神色隻是看著就讓林朝晴原本沉寂的心中感到酸澀與刺痛。
她握持鐮刀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一時間又再停駐到了半空。
“再向前，殺了徐寬，取得鐮刀，取得力量！”
言語之間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情緒，雖然微弱，但也已經不像先前那麽冷硬。
那種情緒，名為慌亂。
“鐮刀已經取得，徐寬沒有殺死，感情...無用...”
她說話的語調越發低沉，甚至時不時出現卡殼，像是遇到了邏輯錯誤的機器不可避免地陷入卡殼狀態。
隨著徐寬的靠近，這種情況越發明顯。
知道兩人相聚最終不過兩步，她的臉上已然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慌亂神色。
就在徐寬抬手打算按住她的肩膀時，像是觸發了最終的保護機製，鐮刀巨刃猛地斬落。
而後，便是什麽東西摔落在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