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告別
“帝都早已經複朝，陛下召你入帝都也是理所當然的，至於國子監...”蘇承望笑了笑，“老夫倒也不覺得你是個浮躁之人，不過年輕人，多讀書靜心總是沒有錯的。”
沈青雲輕哼道：“我看，陛下就是見不得我好，故意磋磨我呢。”
沈青雲不喜歡隻讀書，太枯燥了，如果不是嶽憐霜這檔子事，沈青雲應該是最逍遙快活的那一類人。
權力、地位、金錢。
他都不缺，享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但很可惜，這曾經的美好願景在嶽憐霜出現的那一刻便被無情粉碎。
既然被拉到了漩渦之中，沈青雲也不得不做出相應的應對，竹溪城算是沈青雲的敲門磚。
“雖說帝王無情，但在成為帝王之前，陛下也還是人，並非隻有製衡算計，也有喜惡親疏。”蘇承望搖頭笑道：“或許陛下的確想在郡主的婚事之上做些文章，但絕對不至於如此極端，郡主也是陛下看著長大的，不是親子，也勝似親子，陛下對郡主的愛護，卻也摻不得假。
可能因為你的出現打斷了陛下的謀劃，但陛下還不至於因此遷怒於你，你要知道，有些事，並非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況且，他還是陛下。”
沈青雲聞言神色一正，微微點頭。
皇帝還有一個名字，即孤家寡人。
在他們的世界裏，任何人都不可以完全相信。
項乾之所以針對禦林山，針對英國公府，並非是因為嶽城真有不臣之心，而是因為嶽家在楚國的勢力聲望實在太大，已有了不臣之力。
隻要有這種實力，那就必須懷疑，必須猜忌，必須針對，必須想方設法的控製、削弱，甚至是...消滅。
皇權之下，這，就是罪。
“您老又給我上了一課。”沈青雲恭恭敬敬的對著蘇承望拜了一拜。
蘇承望笑著壓了壓手，“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小子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在梁州這個地界，你當然可以恣意妄為，可到了帝都，還是要收斂一二才好。”
“這是自然。”沈青雲笑著點頭，“不然，您以為我之前在怕什麽？不就是怕我這個臭脾氣會得罪了什麽惹不起的人嗎？”
“那就一切謹言慎行，以你的聰明，帝都雖是風雲變幻之地，但自保無虞。”
沈青雲嗯了一聲，“那就借您的吉言了。”
蘇承望笑著從懷中取出那枚望山先生的印章，“老夫這把老骨頭，怕是去不了你跟郡主的婚宴了，此物，便算是老夫送給你們的新婚之賀禮了。”
沈青雲神色一怔，臉上露出戚戚之色。
帝都距梁州甚遠，以蘇承望的年紀，是經不住折騰的，別說婚宴，說不得沈青雲這一走，兩人便再難見麵了。
蘇承望見沈青雲興致不高，笑道：“怎麽，舍不得老夫？”
沈青雲隻是勉強笑了笑，沒有回答。
蘇承望喟然歎道：“老夫這一生並無遺憾，甚至在垂暮之年還能遇上你這樣的年輕俊傑，上天待我著實不薄，生離死別雖然令人苦悶，不過此乃天數，既是天數，也就不必太過傷心了。”
“您看得透徹。”沈青雲搖了搖頭，“不過我可沒有您這麽高的境界，既是離別，自然難受。”
蘇承望笑道：“率性而為，遵從本心，你總算有了些少年意氣，不然，老夫還真以為你是狐狸轉世呢。”
隻有現在，蘇承望才看出了沈青雲一點年輕人的影子，雖不多，但是有。
沈青雲聞言失笑。
“您都這麽灑脫了，反倒是顯得我矯情得很。”沈青雲哈哈一笑，將印章收進袖口，漫聲道：“帝都並非天涯，若有機會，我定會再來看望，您老可得挺住了，別忘了，您給的天機鎖，我可還沒有解開呢。”
“臭小子...”蘇承望罵了一聲，也笑了起來。
既然項乾下了聖旨，沈青雲卻也不得不準備出發了。
“世子要走了嗎？”
四娘的聲音很輕，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正在整理書房的沈青雲聞聲身子一頓，隨後轉頭看向四娘，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要走了，得走了，陛下的聖旨都到了，若是耽擱，可就是抗旨，要殺頭的。”
四娘抿了抿唇，“那就，祝世子一路平安。”
沈青雲問道：“你要跟我一起嗎？”
四娘聞言，臉上露出希冀之色，卻又很快消失不見，隻搖頭道：“若是我也走了，那將軍樓跟千金坊該怎麽辦？”
沈青雲笑了笑，雙眼直直的看著四娘道：“以你的聰明，無需我再向你解釋將軍樓跟千金坊對我的重要性，我不把你帶在身邊，卻又把我的所有後路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四娘，你，可當得我的信任？”
聲音振聾發聵，直入人心，聽得四娘心神激**不已。
“世子放心，四娘定不會有負世子所托。”
“嗯。”沈青雲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兵部那兒，我已經跟楊大人打了招呼，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一兩個月後便會來與你交接商量，這段時間內，將軍樓便可以開業了。
至於千金坊...平安牌跟麻將是個新奇的東西，你可能還需要花些時間來推廣玩法，前期是麻煩了點，不過不必著急，隻要一切步入正軌，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會讓張南等人幫你，不過對外，要少和侯府有所牽連...”
沈雄現在被封侯了，原來的司南伯府，現在應該換了牌匾，變成衛南侯府了。
“這些事，世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叮囑了，四娘全都銘記在心。”
沈青雲頓了頓，又溫柔地笑了笑，“想做什麽便盡管去做，若是遇上不開眼的人，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便差人來尋我，我自會想辦法，你莫要逞強，知道嗎？”
“是。”四娘聲如蚊蠅的回應著。
“還有老爺子，多照應一下，得空的話，替我多陪陪他...還有侯府，我那姨娘雖然性子不算軟弱，可終究久居閨中，少了些手段，我爹又經常不在，你讓張南平日多走動著...”
沈青雲將所有事情都一股腦的托付給了四娘，四娘靜靜聽完了沈青雲的叮囑，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感動。
失望的是，沈青雲所有人所有事都想到了，但是她，沈青雲沒有提。
感動的是，這些都是沈青雲最重要的事物，如今全部都交給了他，可見沈青雲對她的絕對信任，沒有絲毫的猜忌。
“世子放心，四娘並非柔弱之人，這些事，四娘自有處置。”
這話沈青雲是相信的，否則沈青雲也不會將事情都交給她。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四娘輕嗯了一聲，“那四娘就不打擾世子，先退下了。”
沈青雲見四娘轉身退走，輕聲笑道：“帝都其實也沒那麽遠，如果四娘想，可以來帝都找我。”
四娘聞言身子微微一顫，頭也不回的輕輕應了一聲，“嗯。”
收拾完了莊子裏的東西，沈青雲回了一趟侯府。
宋瑩正挺著個大肚子，仰著頭看著風光無限的新匾。
衛南侯府，真氣派啊！
“姨娘。”
沈青雲叫了宋瑩一聲。
宋瑩回頭見到沈青雲，喜道：“世子回來了。”
沈青雲嗯了一聲，問道：“我爹回來了嗎？”
宋瑩搖頭道：“侯爺還在陸安，恐怕是來不及送世子一程了。”
陸安現在畢竟空虛，就算有封賞，沈雄也不可能走得開。
沈青雲笑道：“送不送的倒是無所謂，我就是回來看一眼。”
宋瑩看向沈青雲的眼神也是充滿了複雜。
她明白，沈雄進爵，多半就是因為沈青雲。
“等我到了帝都，便要去英國公府求親了，一應的物品依仗，所用規格都馬虎不得，不知姨娘可都幫我準備好了？”
沈青雲接了聖旨，自然也收到了項乾的密令。
宋瑩嗯了一聲，道：“昨日收到你的消息，我便開始準備了，因為是入贅，所以...”
宋瑩說得有些猶豫，沈青雲擺手笑了笑，“該怎麽準備就怎麽準備，東西少點，我還樂得輕鬆。”
宋瑩這是準備“嫁妝”而並非是聘禮，沈青雲這算是“攀附”，規格是不同的。
“這是自然，我已讓人備好，世子隨時可以帶走。”
沈青雲笑道：“姨娘不該再喚我世子了，衛南侯府的世子，還在姨娘的肚子裏呢。”
也就這十天半個月，宋瑩就快生產了，如果不是這道聖旨，宋瑩根本就不會出門，就在府裏安心養胎。
宋瑩聞言臉色微變，她以為沈青雲心中還有不快。
還未解釋，卻被沈青雲打斷道：“姨娘這也算是得償所願了，甚至，侯門世子還要來得更尊貴些。
多的話我不想多說，說得多了，反倒像是警告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姨娘一句，就算你不把自己當做沈家的人，但你的孩子，我的弟弟妹妹，他們身上流著的是沈家的血，是沈家的世子，你不為沈家，也要為他們，凡是，應該向著他們，明白嗎？”
宋家跟沈家聯姻原本隻能算是報團取暖，宋瑩這一支在宋家之中不算顯赫，而沈家也一樣，誰也不比誰強。
但是隨著沈雄的封侯，沈青雲跟嶽憐霜成親，沈家崛起已經成了定勢，到時候難免會有巴結的人。
而宋家肯定首當其衝。
沈青雲覺得在自己離開之前，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侯府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