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試探
楊戍對朱縣令許下了利益，這是肯定的。
能讓朱縣令突然變卦，無外乎兩個原因。
要麽，就是有一個希望楊聰死的人給朱琮許下了更大的好處，甚至足以讓朱琮不守規矩都要得到的好處。
誰希望楊聰死？
沈青雲自己。
但沈青雲什麽都沒做，也沒辦法給朱琮許下什麽承諾，就算有這個能力，為了一個楊聰，沈青雲也隻會覺得不值得。
如此，就隻有另外一個可能了。
朱琮受到了威脅，或者說，他得到了命令。
誰能命令他？
比他官職更高，權力更大的人。
若論官職，朱琮是縣令，梁州城內最大的官。
可若論權力，除了朱琮之外，現在的梁州城內還有一個人。
涼州七部掌令使。
“是七部的人發現了朱琮跟楊戍的貓膩了嗎？”
沈青雲皺眉，可就算如此，朱琮現在還什麽都沒做，跟楊戍之間也肯定是口頭協議，沒什麽證據，就算朱琮害怕七部，最多也就是秉公執法，安心等著七部回執就是了，完全沒必要這麽著急就殺了楊聰啊。
這樣，不僅不能討好七部，還把楊戍得罪了，沒道理，真沒道理。
沈青雲心中自是不解，喃喃道：“難道，梁州城內還有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隻是這個人為何要為難楊聰呢？楊聰得罪他了？不應該啊，楊聰來梁州城也沒多久，也就跟我有些過節...我？”
沈青雲一愣，難道說，這個人之所以針對楊聰，是因為自己嗎？
“難道是郡主？不對，郡主現在還在回帝都的路上，就算要做這件事，也會知會我一聲。
那除了郡主之外，就隻剩下...老爺子？”
沈青雲一驚，“是了是了，一定是老爺子。”
除了蘇承望，沈青雲就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七部、郡主、老爺子...”
沈青雲眼神閃爍，“郡主是因為諸葛的事情才能暫時指揮七部，但是老爺子也是事事洞悉，多半也是靠的七部，郡主是事乞即罷，那老爺子這又算什麽？
還是說，老爺子本就是七部的人？這麽大年紀還出來做察子啊？”
沈青雲晃了晃腦袋，將這個荒誕的想法甩開。
老爺子肯定不是察子，之所以能禦使七部的力量，要麽老爺子就是七部高層，要麽，老爺子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致仕之後，皇帝特意吩咐讓七部的人關照老爺子。
以老爺子的年紀，多半也幹不了什麽事兒了。
所以後者是唯一的可能。
“能讓陛下這麽信任的致仕老臣，那這個範圍一下就縮小很多了啊。”
沈青雲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牙齒。
“老七，幫我查個事兒...”
伯府內，楊戍心急如焚。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前兩天還跟朱琮說得好好的，頂罪的人他都找好了，刑部發回重審的公文都已經在路上了，最多再有五六天也該送到了。
但是朱琮突然變卦，居然要這麽著急就把楊聰斬了，實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現在朱縣令拒不見人，也不知道出了何種變故...”
宋瑩安慰道：“舅父也不必太著急了...”
“我怎麽能不著急？”楊戍瞪了宋瑩一眼，“明天你表兄，我兒子就要被斬首示眾了，你還讓我不著急？”
宋瑩有些也不生氣，隻道：“事已至此，著急也沒有用，舅父還是要盡快想辦法補救才是。”
宋瑩也很疑惑朱琮的變化，隻是現在，她跟沈青雲一樣，也希望楊聰死。
雖說楊聰現在開不了口說不了話，可若是真讓楊戍救出醫治，那就夜長夢多了。
“補救...老夫現在連朱琮的人都見不到，如何補救？”楊戍絕望搖頭，“究竟是誰，是誰要害我兒？”
宋瑩猶豫道：“會不會是沈青雲？”
“他？”楊戍不屑道：“就憑他？就憑一個伯爺世子，朱琮不會怕他的，他也給不了朱琮更大的利益好處，而且為了一個沈青雲得罪楊氏，朱琮沒有這麽傻。”
楊戍當然不能完全代表西平楊氏，不過出門在外，靠的就是楊氏的名望。
“那朱大人這是怎麽了？”
楊戍搖了搖頭，歎氣道：“肯定是還有別的大人物參與到此事中來了，而此人卻並沒有站在我這邊。”
宋瑩了然道：“如今朱大人對舅父避之不及，想必也是被這位大人物威脅了吧？”
“嗯。”楊戍微微點頭，“能讓朱琮害怕成這個樣子，想必此人定然有通天的本事，又或是...七部？”
“七部？”宋瑩微微一愣，這個名字她也隻是聽說，據說是陛下懸在百官頭上的一柄利刃。
“七部專司督查百官，或許是老夫去找朱琮被七部的人注意到了？”楊戍皺眉道：“說到底，聰兒此事也隻是普通案子而已，又不涉政事，七部的人不該關注才對...”
楊戍實在有些不明白。
這些年，七部幾乎算是名存實亡，各州上至主事，下至察子跟掌令幾乎都被收買，與地方官員算是同流合汙，就算官員有什麽出格的事情，七部的人一般也懶得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楊戍才會沒有什麽顧忌的就直接找上朱琮。
難道涼州七部比西平七部要盡職盡責一些？
楊戍哪裏知道，隨著蘇承望致仕歸鄉，七部司權早就換了人，自蘇承望卸任也快兩年了，七部上下早就經曆過一次清洗，煥然一新了。
隻是這些改變都在暗處，而新任的司權似乎也不想小題大做，對於地方官員的一些小差錯，倒也沒有理會，以至於讓楊戍這類人還感受不到七部的變化。
“不管是不是七部，現在隻有朱大人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宋瑩搖頭，“隻是現在他不肯見舅父，我們連確認的機會都沒有。”
楊戍眉目緊鎖，“朱琮不敢見我，但是，卻未必不會見你。”
“我？”宋瑩一滯，“舅父的意思是，讓我去找朱大人？”
“是。”楊戍點頭，“現在舅父也隻能靠你了，你表兄的命也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就算事情已經無法挽回，至少，也要讓你表兄死得明白。”
宋瑩點頭應下，“我明白了，我馬上就去一趟府衙。”
宋瑩相信沈青雲對此也很感興趣，所以還是有必要去問個清楚的。
縣衙。
朱琮仍舊惴惴不安，他不能確定，自己的確能直接殺了楊聰，但也終究壞了規矩，如果楊戍借此告自己一狀，七部的人...或者說指使掌令使的人還會不會出麵幫自己解決這個麻煩。
如果沒事，當然最好，但如果不再理會，朱琮也無可奈何。
“大人，司南伯夫人求見。”
“不見。”朱琮皺眉，一口回絕。
差役聞言就要退下，朱琮像是想到了什麽，又突然把人叫住，“等等...請到偏廳，我馬上就到。”
“是。”
宋瑩挺著肚子在偏廳等候，片刻之後，朱琮現身。
“朱大人...”
見宋瑩起身，朱琮連忙上前，伸手虛扶道：“夫人客氣，快些請坐。”
等到宋瑩坐了回去，朱琮也到主位坐下。
“不知夫人今日前來，是有何事啊？”
宋瑩道：“聽聞大人明日要將我表兄楊聰斬首示眾，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為何？”宋瑩皺眉。
朱琮凜然道：“殺人償命，此乃楚律，亦是天道，楊聰殺害周秉，證據確鑿，按律，楊聰當斬。”
“可有刑部回執？”
朱琮聞言臉色一沉，“夫人雖然是司南伯內眷，卻也不可插手刑案。”
“大人誤會了。”宋瑩搖頭道：“楊聰畢竟是我表兄，我亦不是要為他開脫，隻是涉及人命，自當等到刑部回執才可，如今大人這般不管不顧，卻是為何？
大人總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朱琮也微微搖頭，道：“是楊老爺讓夫人來的吧？”
“是。”宋瑩點頭。
朱琮沉聲道：“那夫人也該知道，本官跟楊老爺有些商量...”
“我就是來問問大人，舅父與你的商量，為何突然不作數了？”
朱琮苦笑道：“非是本官出爾反爾，而是此事有人過問，已經超出了本官的掌控，還請夫人跟楊老爺見諒。”
“有人過問？誰？”宋瑩連忙問道。
朱琮搖頭，“本官已經透露得夠多了，若是夫人還要問，本官便不敢多說了。”
宋瑩微微皺眉，能讓朱琮這般諱莫如深，想必真是七部的人插手了。
朱琮故意點出一人，也是為了給楊戍一個交代，表明此事不是他的意願，希望楊戍不要因為此事跟他為難。
不是自己不配合，而是有人要楊聰死。
而這個人我不敢得罪，更不敢透露他的身份，我就告訴你這麽多，至於你要為自己的兒子報仇，也別找我，如果要找發號施令的人，那你自己掂量，反正與我無關。
宋瑩想了想道：“大人這麽做，就不怕上麵問責嗎？”
說實話，朱琮挺怕的，但是他更怕七部。
“這就無需夫人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