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還是那麽好騙啊

一個時辰後...

故川額頭上的那隻詭眼縮了回去,隻留下一道瘡口,他一個踉蹌差點栽倒,顫顫巍巍地強撐著站起來。

隻覺的力氣好像被抽幹了一樣。身體虛弱到了極致。

城中入目所及之處,所有的西涼士兵都已經消失,隻剩下地上那冒著騰騰熱氣的血汙。

他看著這一切,心中卻不覺得有絲毫暢快。

“是我做的嗎?”

“就這麽死了,也太便宜你們了!”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了整個天空,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

“哢嚓”

霹靂在故川的身前炸開,揚起了陣陣煙塵。

煙塵之中,傳來了一道聲音:“哦?殘忍的屠殺了西涼幾千人還嫌不夠?道友好大的火氣啊!”

故川的眼睛微眯,“誰!”他好像又出了幻覺,竟可以透過濃濃的煙塵看到裏麵的人影,那感覺就好像透視了一樣。

煙塵散去,人影浮現。

一襲白袍,長發飄逸,眉眼冷峭,眉中心點著道朱砂印記,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腳踏虛空而立,身邊縈繞著淡淡的雲霧。

這人給故川的感覺,就像是他第一次見逍遙子的時候那樣,出塵,超脫,縹緲,有如仙人一般。

“貧道雲中子,有禮了。”雲中子微微拱手,又接著說道:“乃是這西涼軍的護法。”

聽到這,故川死死地盯著雲中子,聲音低沉:“也就是這裏的事,你也有一份了?”

雲中子擺了擺手,“說是護法,不過是還西涼國一個人情,我輩修士,不會參與凡人的爭鬥,無非是被請來坐鎮罷了,壓壓場子而已。”

故川依舊死死盯著他,但此刻他的身體已經搖搖欲墜,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動用厲詭的能力,隻能盡可能的虛張聲勢。

“道友勿疑,我若是親自插手,這小小縣城的城牆怎麽能攔得住西涼軍一個月之久。”

故川冷哼一聲,“自稱修士,卻為虎作倀,看著這些畜生濫殺無辜,你也配叫修士?”

雲中子沒有生氣,反倒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道友此言差矣,既然你有此問,我便與你論論這道。”

“凡人戰爭,不就是如此嗎。調換一下,如果是齊國攻下了西涼國的城池,你就保證他們不會屠城犒賞軍士?永安縣不降,攻城死傷極大,若不屠城犒賞,軍心如何穩定?”

“可能在你眼中,這些西涼士兵是慘無人道的畜生,可在西涼國的百姓眼中,他們可是衛國的英雄。”

麵對強敵,虛弱的故川強忍著殺人的衝動,不禁怒極反笑,“他們、也配叫英雄?”

雲中子繼續循循善誘:“是啊,隻要他們戰勝,西涼的百姓就會獲得豐沃的土地,和齊國人囤積的糧食,你可知道,這能救活西涼多少人啊,說他們是英雄有何不可?”

“齊國人是人,西涼人就不是人?同樣是芸芸眾生,道友何故厚此薄彼?”

“而且,我不過是對凡人冷眼旁觀,任其自生自滅,但道友你,可是親手殺了這幾千人啊,你說你和我,哪個更殘忍?”

言語間,原本晴朗的天空已是烏雲密布,雷聲滾滾。

雲中子還想說什麽,就被故川厲聲打斷。

“夠了!我身上萬萬條人命,也不差這幾千。我現在也沒有心情聽你講這些,你到底有什麽事,有屁快放!”

雲中子哈哈一笑,“道友,你我隻是論道而已,何必急躁呢,難不成,你的親人就死在此城中?”

故川的臉色發青,此刻他再也忍不了了,“蹭”的一聲拔出長刀,怒目橫眉。

雲中子眯著眼睛,“看來我猜對了。”

“道友,若是言語不當之處,我自會賠罪,但說來說去,你一怒之下殺光了這數千的西涼軍,讓貧道回去怎麽交差啊。”

“既然是血肉至親,倒也合乎情理,不如你跟我回一趟西涼國,解釋一下便好,貧道保你無虞。”

“解釋?今日我殺便殺了,還需給他做什麽解釋?我父我母死於西涼軍手,別說這些人了,就是西涼國王,早晚我也要讓他一起下來陪葬。”故川長刀一橫,表情逐漸猙獰起來。

“哢嚓”

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了整個天際,雲中子的身形開始變幻,他的肋下生出一雙純白色的羽翼,每一根羽毛都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雲霧繚繞下,神聖無比。

故川表情一僵。

難道,這就是真正的仙人嗎。

雲中子的眉宇間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為何如此?”

“我輩修士,當太上忘情,清靜無為,順應天道也。”

“有生便有死,人人皆如是,無論是你父你母還是這些西涼士兵,凡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作為修者,為何要去強加幹預?”

“你是覺得西涼軍殘暴,殺人屠城,消滅他們才是正道?”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殺的這幾千男丁,他們一樣有妻子兒女,在這亂世,沒了家中的頂梁柱,老弱婦孺還能活?這殺的可不是幾千人,而是幾千家的性命。若是在他們眼中,你分明就是邪道。”

“道友,你的道心,壞了。”

漫天的烏雲黑壓壓地沉了下來,仙人威壓也如這烏雲一般,壓得故川有些喘不上氣。

看著耀眼奪目的雲中子,故川深吸了一口氣,“我的道心...壞了?”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的瘡口和嘴角的血漬。

沒錯,我的道心,確實壞了。

我根本不是什麽修者,不過就是個人不人,詭不詭的怪物。

想起在丹房大殿裏看到的那些個畫麵,數萬人,數萬的百姓,都死在自己的劍下,他們哀嚎著,痛哭著求饒,可我卻把他們當成妖怪斬殺。

他們也有父母妻子兒女,他們也有自己的家。

不,一家子都被我殺了,一個也沒跑掉。

“我該怎麽做?”故川就像一個信徒一樣,眼神迷茫,像是在祈求。

“道心壞了,這一切的因果皆係於你身,答案你自知曉,不必問我。”雲中子的話含糊不清,雙眼卻直直地看著故川手中的長刀。

注意到雲中子的視線,故川一怔。

對啊,爹死了,娘死了,師父死了,煙兒也死了,我還活個什麽勁。

他的眼睛徹底失去了光彩,隨後便把刀頭掉轉,對著自己的脖頸就要刺下。

雲中子看著這一幕,像是期待已久一般,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九世赤子,我也能嚐嚐鮮了。”

就在那把刀將要刺下之時,故川就聽到了一個熟悉又瘮人的聲音在耳邊呢喃。

“兒啊,你還是那麽好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