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曲江畔才女之言
蕭琰轉過身來，正好見到孔紫嫣身穿白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楊柳般婀娜多姿。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墮髻斜插碧玉流雲釵，香嬌玉嫩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青澀的麵容，兩頰微紅，雙眼瞄著蕭琰這邊。
蕭琰眉頭一皺，上一次在梅花園，差一點兒被這位才女給壞了好事兒。
所以，他已經是盡量不怎麽招惹，能躲過去就躲過去。
在國子監的文曲堂上課，也都是一板一眼，免得被這位助教嘮叨個不停。
當下，又扭頭，看向了一動不動的魚漂。
孔紫嫣瞄到了蕭琰看向自己，頓了一下，連忙上前，還揚起手，想要打招呼呢。
結果……就見到蕭琰好似沒看到她一樣，又扭過頭，看著江麵。
她揚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微風吹過。
涼颼颼的。
孔紫嫣連忙緊了緊衣服，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坐在了暖爐邊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腦袋搭在手背上，也看著江麵，輕聲道。
“我都說了，我知道錯了，你怎麽還生氣呢？”
蕭琰挑了挑眉，回道：“沒有。”
孔紫嫣微微嘟著嘴，偏著頭，瞄了一眼蕭琰，見到他一臉的淡然之色，隻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就好像……好像自己長得不咋的，才女之名也沒吸引人一樣。
往常，那些王公貴族的公子、世子、士子，甚至是皇子見到她，那都是恭敬之中，還有一些愛慕之心。
可到了西涼王世子蕭琰這裏，她的美貌似乎沒什麽用處，而她的才學更是不如蕭琰。
孔紫嫣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離開了曲江樓那邊，來到了這裏，想要和蕭琰聊一聊，聽一聽他對這一次大周賑災的看法呢。
可蕭琰這般態度，讓她那一口氣，一下子就泄了。
兩人就這麽不再言語，盯著江麵。
不過一會兒。
還是孔紫嫣忍不住了。
“這天寒地凍地，江裏的魚一般都是在水深之處，這裏的垂釣之處，水比較淺，根本就沒有魚的。”
“六物者，竿也，綸也，浮也，沉也，鉤也，餌也。一不具，則魚不可得。”
“你若是想要魚兒上鉤，這魚餌便是關鍵。”
“今日暖陽高照，這淺水之處的水也會暖和一點兒，或許會有魚兒過來，若是魚餌上佳的話……。”
蕭琰深呼吸一口氣，扭頭看向了孔紫嫣，不得不說，這一身衣服，讓孔紫嫣看起來沒有了文曲堂那時候的文氣，而是多了小家碧玉的清純。
不過，這又怎麽樣呢？
“你找我有何事？”
孔紫嫣抬起頭，認認真真地回道：“冬至詩會上，我誤會你在先，差一點兒壞了你的事，是我不好，我都向你道歉好幾次了。”
“可是，可是你後來都一直躲著我。”
“嗯……我欽佩你的文采和德操，想要和你交個朋友。”
蕭琰：“……。”
姑娘，你這麽直接的嘛？
你這樣，你那父親若是知道了，不得天天用戒尺打我，讓我沒辦法在文曲堂睡覺了。
孔紫嫣真摯地繼續道：“你教我瘦金體，還有那正楷字體，算得上是我的老師，不過，你在文曲堂要上我的課，我也算是你的老師，這樣一來，我們就算是亦師亦友。”
蕭琰揮揮右手，“還是別了，你幫我抄寫學記，我教你瘦金體，就算是兩清了。”
“至於什麽亦師亦友，還是算了吧。”
孔紫嫣聽聞，怔了一下，雙眼竟然瑩潤起來，淚花已經是忍不住湧出來了。
她已經低頭認錯，也已經鼓起勇氣主動示好，沒有想到，自己這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隻覺得十分委屈，還有一些憋屈，更有一些失落感。
蕭琰看著嘟著嘴，眼含淚花，坐在那裏，抱著雙腿，可憐兮兮的孔紫嫣。
張了張嘴，歎了一口氣。
“好吧。”
“我們算是朋友，不然，我也不會教你瘦金體。”
“如今的大周，知道我寫瘦金體的人不多，如若那晚，你沒有主動寫出來，然後提出來，嗯，你應該是第五人。”
孔紫嫣聽到第二句的時候，眼前一亮，一邊微微抽噎著，又一邊嘴角含笑，可聽到第三句的時候，已經是十分後悔自己那天的衝動行為了。
那可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啊。
結果，就因為自己的衝動，差一點兒壞了蕭琰的謀劃，還把秘密給暴露出去了。
我真的做錯了。
孔紫嫣連忙想要道歉，卻被蕭琰揮手打斷了。
他放下魚竿，拿過左手邊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孔紫嫣。
“喝一杯，暖一暖。”
孔紫嫣直接順勢坐在了蕭琰的身邊，接過了他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謝謝。”
蕭琰接過空杯子。
孔紫嫣直接道：“你當初說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我看來，未必如此。”
蕭琰放著杯子，輕聲問道：“何以見得？”
孔紫嫣道：“木秀於林則眾人矚目，眾雖羨之、讚之，然妒忌之心日盛，終成詆毀之風。此風伊始，似有而無，雖弱草亦能無損於風下，雖良木亦難得全，惟避之。”
“然，亦有挫折之風種，為助木而生。古人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此風實為煉木之風也。惟有固其根本，端正其身，明悟其誌，方能遇風不折，此亦成參天巨擎之道也。”
“你想要自汙，可大周麒麟兒之名，早已經深入人心，況且，有人就算是看到你在自汙，卻更認為，你是在藏拙，必有所謀，且，所謀甚大，將會更為忌憚於你。”
蕭琰點點頭，有一些意外地看著孔紫嫣，他沒有想到，一直文縐縐的孔紫嫣，竟然還有這般見解。
倒是有一點兒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