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正義

趙信的畫工很好,這一點讓海樓頗感意外。

“小時候在福利院裏練的,那時候就靠這個換吃的。”趙信解釋道。

海樓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聽說趙信是在福利院長大。

但他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這些畫像上。

一共十三張畫像,每一張上麵的肖像都如同相片一樣精準。

借助這些畫像,海樓對不久前經曆的那些畫麵也慢慢浮現出來。

“你是要找這些人?”趙信問道。

“是的。”海樓點點頭。

他已經把孟川和元慶【詭牢】的鎮長當成同一類的存在看待。

它必然還有屍體留存在現實世界,並且被它保存在極為重要的地方。

而孟川跟鎮長不同之處在於,它的身體構造更加複雜。

海樓堅信不光孟川的屍體還保存著,他身後的那十三個“人”的屍體也肯定能找到。

而隻要隻掉這些屍體,就有機會對付它們。

趙信比較讚同海樓的猜測,但還是提出很關鍵的問題。

“怎麽找?”

“用邪眼找。”海樓晃了晃手中的咒器說道。

他的方法很簡單,利用邪眼的特性,在大臨市裏尋找還沒有成為無腦者的【詭人】。

以大臨市的排外特性來看,孟川身後的那十三個倒黴鬼大概率不是外來者。

而大臨市本地的【詭人】數量再多,也不過就是幾百個而已。

想要通過這些【詭人】找到線索似乎不是什麽難事。

臨出發前,趙信忍不住問道:“喬素怎麽辦,真的不管了嗎?”

海樓猶豫片刻,臉上終究還是露出了擔憂之色。

趙信無奈搖頭,朝聾子使了個眼色。

聾子並不抗拒,同樣苦笑著準備去找喬素。

但在他臨走前,趙信開口叮囑道:“找到之後遠遠跟著就好,該讓她吃吃苦頭的。”

“明白。”聾子瀟灑的擺擺手,轉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聾子走後,海樓等人也馬上開始了他們的尋找。

大臨市很大,在這裏要找十四具屍體確實猶如大海撈針。

好在海樓還有接近一個月時間,現在又甩掉了張媛這個“敵人的眼睛”,他們大可以耐心的好好找下去。

但大臨市也可以很小,比如對喬素而言。

黑暗的小巷裏,喬素緊緊蜷縮著身體,努力讓自己和張媛能在垃圾箱裏躲的隱秘些。

看著身邊昏睡著的張媛,喬素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笑容。

自己可真是個小天才,竟然能想到這樣的方法躲避孟川手下的追擊。

張媛確實是孟川的眼睛,她的所思所想、所見所聞都逃不過孟川的監視。

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張媛是清醒的前提下。

一旦張媛失去意識,孟川的所有監視也就會隨之失效。

靠著這一手,喬素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

距離跟海樓等人分開已經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裏她遭遇了六次圍攻。

憑借著一身反偵察的本領,喬素每一次都能逃出包圍圈。

甚至直到現在她都確保了張媛毫發未傷,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不小的奇跡。

其實她並不覺得【詭人】有多可怕。

跟一些窮凶極惡的罪犯相比,很多【詭人】的狠辣程度是遠遠不如的。

如果圍捕自己的【詭人】都敢拚命的話,自己可能早就被幹掉了。

但喬素知道,自己的逃脫之路可能到今晚就要結束了。

她能感覺到,激流社【詭人】的包圍圈正在縮小。

對方隊伍裏不是沒有能人,自己終究還是撞進了對方的包圍圈。

垃圾箱裏很臭,沒有被分開的濕垃圾散發著濃鬱的腥臭味。

但她並不在乎,反而很感謝這份腥臭。

因為她的身體也開始越來越臭了。

垃圾箱裏的臭味正好可以遮掩自己身上的氣味,也許還能對圍捕的【詭人】造成一定困擾。

接連的鏖戰讓她體內詛咒多次沉寂,又多次被她強行喚醒。

詛咒反噬的程度越來越嚴重,喬素知道自己已經離死不遠了。

恍惚間,她甚至看到【詭童】好像就蹲在自己身邊,隨時準備吃掉自己。

喬素用力甩了甩頭,趕走了心中的懦弱,也趕走了身邊的幻象。

“我不能死,我一定可以保護好張媛。”

“我還要在這裏組建伏龍堡分部,我要救更多人。”

喬素在心裏暗暗想著,仍舊不放棄的想要再次喚醒體內詛咒。

嚐試失敗後,喬素苦澀一笑,仰頭倒在了垃圾堆裏。

“如果當時能有這麽勇敢該多好呀。”

喬素雙拳緊握,想起曾經的一幕幕,心中充滿悔恨。

我叫喬素,我不是個膽小鬼。

我出生在警察世家,從小爸爸就教育我做人要正直。

小時候我不知道怎麽樣才算正直,我能做到的僅僅是不撒謊。

慢慢長大後,我懂得了什麽叫正直。

但也明白了做人正直就要偶爾麵臨孤獨,更要時刻擁有勇氣。

看到不公的事我就想管,我想維持公平,我想主持正義。

但結果是常常被我幫助的人,事後也不願意跟我接觸。

同學們給了我很多評價,比如“屁事真多”,又比如“腦子有坑”。

我不覺得我錯在哪,反而覺得他們膽小懦弱。

慢慢長大後,爸爸也曾有意無意的提醒我做事要適度。

他還跟我開玩笑的說,就算想主持正義,也要先擁有群眾基礎。

如果大多數人都反對,哪怕這件事是對的,最後也可能變成錯的。

沒有人擁護的正義,便是虛假的正義。

我跟爸爸吵過很多年。

我說他心口不一,在我小時候說一套,在我長大後又說另一套。

他說我冥頑不靈,不懂得變通。

後來我們不吵了,他承認他教育失敗,教出了我這個怪胎。

我不怪爸爸,隨著我進入社會,我也明白了他的苦衷。

在這個處處談“情商”的年代,我確實是個不合群的“低情商患者”。

我很討厭“情商”這個詞,也懶得去學習說話的藝術。

我依舊做我想做的事,哪怕身邊人越來越不理解我。

但不管我怎麽做,至少家人和朋友都承認一點。

我很勇敢,我敢做很多人不敢做的事。

一直以來我也這麽認為,認為我是個有勇氣的人。

直到我遇到了【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