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懷疑
在聽到陳衛東這句話的時候，林鳳燕的表情明顯有些遲疑。
雖然林鳳燕不願意相信廠裏會有人故意如此，可是如今問題就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多想。
如果換做之前，林鳳燕恐怕還能堅定選擇相信自己的同事，隻將陳衛東的這番話當成是他太過多慮。
可是現在情況有所不同，這個機床出現問題的時間實在有些太過巧合。
廠裏的這些工人都知道這台機床價值不菲。
而且在九十年代初期，電腦技術尚未普及，這個由係統進行控製的機床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書一般的存在。
這些在廠裏工作了這麽多年的老工人不會這麽不知分寸，輕易對這台機**手。
這台機床引入廠裏兩年，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麽問題。
可自從上次外商對他們顯露出了合作意向開始，這台機床便開始問題不斷。
除去昨天全場機床全部出現問題之外，今天的這個問題出現的也太過巧合。
趙剛平日裏根本不會想著觸碰這台機床，更不要說是想要調整參數。
林鳳燕之前隻以為趙剛是想要借此機會在廠領導的麵前展現一下自己的技術。
可是現在冷靜下來思考，她卻發現事情並非這麽簡單。
首先趙剛對外宣稱自己不會英語，而這台機床的控製係統全都是由英文組成，即便是廠裏的那兩位老師傅，也是因為早年曾前往國外留學，接觸過英語，所以才能進行簡單的調試。
趙剛既不懂英語，又知道這台機床的重要性。
他並不是那種不知深淺的工人，斷不該無故調試這台機床。
而且陳衛東剛才還在她的麵前說了一個名詞：數據！
這個詞她之前也曾經在那兩位老師傅的口中聽說過，不過那兩位老師傅也曾經提起過，這台機床的數據十分寶貴。
一旦裏麵的數據被人誤刪或者丟失，那就隻能請生產廠商進行調試，他們沒有辦法對其進行恢複。
連兩位老師傅都束手無策的難題，卻會在此時出現在這台機床之上。
這些事情要說是巧合未免有些太過牽強！
她將陳衛東拉到一旁，同時低聲對其詢問道：“陳先生，這台機床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問題？”
“機床數據被人重置，似乎是有人想要將裏麵的數據全部清空。”
“這台機器在被進口之前就已經被人寫入了程序，可如果裏麵的數據被清空的話，那就需要重新編程才能繼續投入使用。”
“不過動手腳的那人對於這台機器可能並不太了解，他隻是清空了裏麵的數據，卻並不知道這數據還能夠保存下來，想要將其徹底刪除的話就需要多走一步流程。”
“不過這也足以說明此人用心良苦，要不是為了阻撓你們與外商的這次合作，他也不會煞費苦心對這台機床動手腳。”
聽到陳衛東的這番解釋，林鳳燕的表情變得十分陰鬱。
“那要是數據真的被刪除的話，還能重新編程嗎？”
“重新編程當然可以，可是國內能給機床編程的工人恐怕是少之又少，如果想要在數據被徹底刪除的情況下繼續投入使用，那就需要花高價聘請外國技工幫忙才行。”
說到此處，陳衛東略一停頓：“林小姐，並不是我陳衛東危言聳聽，而是情況已經擺在了你的麵前。”
“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而挑起你們場內的矛盾，可是你也應該想清楚這台機床平日裏有誰會接觸到。”
“這人的手法可謂十分嫻熟，而且剛剛也的確差點讓他得逞。”
“我能夠將這台機床的數據重新恢複，那也是因為僥幸而已。”
“要是這裏的數據真的被徹底刪除，恐怕連我都無法重新找回。”
“這次可是你們和外商合作的最後一次機會，要是在此時功虧一簣，那你們在未來幾年之內恐怕都再沒有發展的可能了！”
陳衛東前世便和東南機械廠打過交道，所以他對東南機械廠的情況較為了解。
上一世東南機械廠之所以沒能和外商達成合作，廠內傳出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技術不合格。
可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上一世的合作之所以會失敗恐怕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技術不合格，而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梗，導致這台機床的數據沒能被恢複。
這機床的數據要是不能被恢複，那機床就隻相當於是一塊鐵疙瘩。
那些發達國家對於零件的精度要求之所以會如此之高，就是因為他們提前使用了數控車床，電腦的精度絕對要比手工精度更強，而一旦失去了這台進口機床的協助，那廠裏的老師傅就算是累瞎了眼睛，恐怕也難以做到和電腦精度統一的零部件！
在這個外匯匱乏的時代，想要進口這樣一台機床，其造價恐怕要將近百萬美元。
這個時代的上百萬美元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台機床要是真的報廢，那無論是對於東南機械廠還是對於江海市來說，都將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林鳳燕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厲害，所以在聽完了陳衛東的這番敘述後，林鳳燕隻是微微點頭：“嗯，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不過這次真是麻煩您了！”
直到聽完了陳衛東的這番解釋，林鳳燕才知道他們剛才麵臨的情況有多危險。
而此時林鳳燕也已經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了剛才偷偷離開的趙剛。
趙剛是廠裏最年輕的高級技工。
平日裏也隻有他才有資格操控這台機床。
如今機床出現了這麽嚴重的問題。
林鳳燕自然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陳衛東並未繼續多說什麽，而是拉著張家國擠出了人群，來到了工廠門口。
張家國從懷中掏出煙盒，先是遞給陳衛東一根，隨後又十分嫻熟的點火，吸煙。
隨著一口煙霧吐出，張家國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行啊東哥，這次我終於見識到你真正的本領了。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手，竟然真能將這台機床修好！”
陳衛東聞言笑著說道：“不過就是一點小故障而已，隻要你願意學習，你也能修好。”
張家國搖了搖頭：“算了吧，你不是總說我手比腳還笨嗎？而且這機床可是從外國進口的金貴東西，就這一台機床恐怕都夠買我的小命了，我可不敢隨便亂碰！”
說到此處，張家國神秘兮兮的湊到了陳衛東的身邊：“東哥，我剛才聽你說這機床要恢複什麽數據？那這機床的問題到底是不是由人為造成的？”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就算是張家國這樣的大老爺們也不能免俗。
現在終於閑暇下來，兩人也終於有了一個私下交流的機會。
張家國急不可耐的問起了這個問題，明顯是對這台機床的問題較為關心。
陳衛東吸了一口香煙，並轉頭朝著車間看了一眼。
之前幫趙剛說話的那名職工此時還圍著機床打轉，不過之前神秘消失的趙剛倒是直至此時也沒有出現。
陳衛東微微點頭，同時開口說道：“沒錯，這件事情的確是人為造成，不過也不能保證是因為誤觸才會出現問題！”
說到此處，陳衛東湊到了張家國的耳邊輕聲說道：“咱們現在是在別人的地頭上，你說話辦事都要穩妥一些，別隨隨便便就與人動手！”
陳衛東說這番話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張家國剛才在車間動手打人。
張家國什麽都好，對他也的確十分仗義。
可是張家國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性格太過衝動。
雖然這兩次動手都是為了維護自己，可是陳衛東卻還是希望張家國能夠收斂一下自己的性格。
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要用拳頭解決。
況且他們現在又是在人家的地界上。
俗話說的好，強龍不壓地頭蛇。
他們這次是為了合作而來，自然是要抱有足夠的誠意，而不是一來到這裏就尋釁滋事。
張家國也明白陳衛東這番話是為了自己好，他伸手撓了撓頭，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東哥，我下次一定注意！”
“嗯，之前要不是有張老協助，恐怕咱們兩個現在就要在看守所裏過日子了。”
“張老不可能一直保著咱們，而咱們也不可能一直好運。”
“我說這番話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教訓你，而是希望你能夠盡量克製一下自己的脾氣，人家林小姐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廠領導，她也不會喜歡性格衝動的文盲！”
陳衛東知道想要說服張家國。僅憑自己的三言兩語是絕對無法做到的。
真想讓張家國得到約束，那就要拿出他最珍視的東西作為警告。
果不其然，在聽到了陳衛東的這番話後，原本嬉皮笑臉的張家國此時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將煙頭丟在地上，隨後又用腳尖碾滅：“東哥你盡管放心，從現在開始，我一切都聽從你的安排，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
“但是兄弟也難得遇上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這次你可要幫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