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謝你不嫁之恩

“婊子配狗,天長地久。”

“馮楠楠,你可真是不挑食啊,你也不嫌髒,我拿你當朋友,你竟然勾搭我男朋友,你到底還要不要臉,要**市上光棍兒多的是,不要點臉了?”

拉扯,撕拽,尖叫聲。

陳衛東即將醒來的時刻,耳邊就傳來了一陣吵嚷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清醒,抬頭卻見到掉灰的天花板上咯吱咯吱轉動的大號風扇,泛黃的牆壁上,貼著香港四大天王的海報,年少時期陳衛東最喜歡的黎明笑的燦爛,而靠牆的立櫃是整體結構,有些地方掉了漆皮。

真夠複古的。

陳衛東撐坐著靠在床頭,隻是茫然四顧,他卻懵了。

牆角的地方,一個二十來歲的短發姑娘身上披著薄被,油亮的唇膏已經花了嘴角,而她本來穿著一身小碎花的裙子。隻可惜被身前兩個不斷施暴的女人拉扯,撕拽,已然是破爛不堪露出白嫩細嫩的皮膚。

婊子,賤人,**,汙言穢語。身前的兩個女人憤怒的揪著姑娘的頭發,卯足了力氣的巴掌狠狠的抽在她的臉上。

陳衛東心中驀然一顫。

他盯著短發姑娘的臉,無比熟悉,頃刻間記憶的洪流仿佛打開了閘門奔湧而出,讓他幾乎呆立當場。

馮楠楠,上輩子自己最虧欠的女人。

而此刻正窮盡辱罵之詞對著她不斷施暴的一對母女陳衛東也認識,一個是他後來的前妻裴蘭,一個則是他的丈母娘朱桂芬,差點搞的陳衛東家破人亡的惡婆婆。

陳衛東還記得很清楚。

當初他對裴蘭一見鍾情,發誓要非她不娶,本以為是碰到了畢生所愛,未曾想到,婚期臨近的時候本來談好了彩禮。

沒成想結親的時候一向勢利的朱桂芬卻生出了幺蛾子,非要陳衛東拿出三轉一輪的三大件兒來,否則就不讓裴蘭上車。

陳衛東說盡了好話,並且願意打欠條。

可惜朱桂芬咬死了不給不讓上車,分明連證都領了,甚至撒潑打滾鬧盡了笑話。惹得陳家人丟進了臉麵,陳衛東陪著笑,自尊卻被踩進了泥裏。

三轉一輪,放在九十年代初期,根本不是陳衛東能承受的。

為了此事,陳裴兩家鬧的不歡而散,陳衛東成了遠近聞名連媳婦都娶不上的笑話,陳家老兩口是農民也跟著一同丟了臉。

也是因為如此。

陳衛東才和馮楠楠走到了一起,想給老兩口一個交代。

隻是未曾想到,裴家卻不願意善罷甘休。

屢屢糾纏之下,陳衛東被折騰了個半死,後來才知道當初裴蘭之所以臨時加價不過是為了當伏地魔,給自己那個小舅子弄彩禮。

陳衛東被裴家上下鬧的不得安寧,丟了工作,不得已心灰意冷遠走他鄉。

後來再次聽到馮楠楠的消息則是半年後了,裴家鬧陳衛東不成轉而將事情捅進了紡織廠,馮楠楠成了人見人罵的小三,**,下落不明。

為此,陳衛東還專門偷偷回鄉尋找過。

可惜人海茫茫,錯過了就是永別。

而陳衛東最後一次聽到馮楠楠的消息則是十幾年後,一個和他七八分相似的女孩兒找到他,眉宇中依稀有馮楠楠的影子。

隻可惜,

陳衛東尋蹤而去,卻連馮楠楠的最後一麵也沒見到。

直到那時候,他才明白,馮楠楠愛他愛的到底有多深沉。

一個沒有學曆的單親媽媽,在那個冷言冷語能殺死人的年代,卻倔強的將孩子養大。陳衛東跪在馮楠楠墳前痛哭流涕,悔之晚矣。

而現在……

陳衛東驀然從回憶中掙脫出來,他死死的盯住立櫃上掛著的撕掉一頁的日曆。

1990年3月7號,庚午年。

陳衛東如夢初醒,不禁潸然淚下。

“撕了她的衣服,帶她去遊街,不要臉的**就該讓市上的老少爺們都瞧瞧。勾引別人家男人的妖豔賤貨,放在古代那是要浸豬籠的。”

“賤人,**,馮楠楠,你不是喜歡男人嘛,那就讓大家夥都好好瞧瞧。”

尖酸的話毫不留情的從裴蘭的嘴裏吐出來,龜縮在牆角的馮楠楠臉色煞白,幾乎要落下淚來,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疼。

朱桂芬刻薄的嘴臉一板,伸手就要去抓花了馮楠楠的這張臉。

隻是手還未落在馮楠楠的臉上,就被一雙大手給捉住了腕子。

“夠了!”

陳衛東臉色冰寒,他眼中冰冷,一聲嗬斥,頓時惹得場中的三人一陣,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天殺的陳衛東,你這是要打我哇,喪良心的東西,虧我還讓蘭蘭給你扯了證,你就是這麽對待你丈母娘的?”

“為了這麽一個勾引男人的妖豔賤貨,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也就算了,你知不知道我們蘭蘭跟著受了多少委屈?”

“這還沒進你們老陳家門呢,這要是嫁過去,還不得被你和這個狐媚子給欺負死?”

朱桂芬是個厲害的。

瞧見屋裏一直沒開口當縮頭烏龜的陳衛東忽然出聲,她張牙舞爪的就撒氣潑來,按照往常隻要朱桂芬但凡掉下點臉來,陳衛東怕是就要慌了神。

“我說了夠了。”

陳衛東手中用力,大力攥的朱桂芬哇哇亂叫,疼的牙花子都呲出來了。

他目光一掃,落在身前勢利的母女臉上,冷聲道:“朱桂芬,話別說那麽好聽,證是扯了,但這婚也離了,你做出來的事情還需要我重複一遍?”

“我陳衛東和你們裴家沒有什麽關係,朱桂芬,你要是再在我這裏胡攪蠻纏,就休怪我不客氣。”

聞聲,朱桂芬都懵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平日裏素來任她揉圓搓扁的陳衛東竟然這會子突然硬氣了起來,他這是實心瘋了還是真不想娶自家閨女了?

陳衛東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工作也不錯,是國營廠的技術骨幹,工資每個月有兩百塊。

再加上他又有學曆,是這一片頭一批上了大學的大學生,金貴的很,裴家吊到了這樣的金龜婿,走到哪裏旁人不羨慕三分?

朱桂芬是吃準了陳衛東愛慘了自家裴蘭才敢這麽瘋狂作妖,而現在,他要是不幹了,這麽好的女婿哪裏去找?

一時間,朱桂芬抓瞎,瘋狂的朝著裴蘭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