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張禹歸案
張禹接到語音信箱中父親心梗發作都想見他說話的消息,他很清楚,語音信箱中是警察精心安排的陷阱,為的便是將他捉拿歸案。
但他不敢賭。也許張世榮得知一切真相後,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刺激,才引發的心梗。
他試圖給方俊撥打電話以確定消息的真實度,方俊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張舜率先一步帶人控製了方俊,這些年來或許是因為太了解方俊,一直察覺到到他是一個容易被貪欲蒙蔽了雙眼的人,尤其是方俊頻繁和張禹聯係以及和陳怡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方俊頹然地跟著上了警車,駛向早已注定的審判之地。
這讓張禹心中更為不安,電話裏張世榮的聲音虛弱憔悴,彷佛隨時都會消失。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都知道了。你做了那麽多錯事,應該回來承擔這份責任,爸和你…一起扛……法律不會放過你,但你永…永遠,是爸的兒子。”
“爸這一生…最驕傲的事不是政治生涯……是有你和阿舜這樣的兒子。你聰明…有頭腦,有才華…爸沒有想過你會走上這條不歸路……都是我的錯啊,兒子……”
張禹沉默地看著窗外的夜,他知道這個時候的辯解、逃離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望著手機內與父親張世榮的合照,原本緊握的雙手,突兀地垂下。
他有逃亡的機會,但這一次,他選擇了拒絕。哪怕是最後再見父親一麵,也能彌補他心中的慚愧和諸多人生遺憾。
他隻身前往電話中的中心醫院,還沒有進入病房張舜獨自走了進來,“張禹,你涉嫌多項犯罪,現在被捕,這是拘捕令。”
張禹粲然一笑,緩緩抬起了兩隻手,示意張舜拷上他,“我知道你在這兒。能讓我見父親一眼嗎?”
“爸沒事。”
張禹怔了一下,知道自己輸了,但不留遺憾道,“爸沒事就好,以後,家裏就靠你了。”
張舜眼中情緒複雜,張禹路過其中一間病房玻璃裏站著穿著病號服的父親,父親眼含淚花和痛心疾首地看著他,情不自禁道“爸,對不起。”
走時的回眸到看不見父親,張禹轉身低下頭也看到了張舜用外套蓋住他的手銬,這是大哥給他留下的,最後尊嚴。
*
審訊室外,袁國斌也守候在場,這個案子已是聖州多年未見的惡性事件,如果在加之凶手是省委書記之子,恐怕剛剛平息的輿論將會引起新的浪潮,席卷眾人的同時,隻怕省委書記張世榮也會因教子無方被一同牽連。
刑偵支隊裏的警員們小心地看著張舜的臉色,生怕在這暗潮洶湧的節骨眼,撞上槍口。可位於風暴中心的張舜卻尤為冷靜,他先是對袁局說道,“袁局,這場審訊,照理我應該回避。”
“我來主審,你可以作為旁聽。619惡性謀殺案畢竟是你一手督辦,特事特辦。”
“謝謝您的信任。”
袁國斌目光柔和,點了點頭。
張禹坐在審訊室中,身上也已換上囚服,再不見素日驕恣的姿態,倒是看起來十分孤寂。
“展開說說吧,你都做了什麽。6月19號、20號的晚上你都做了什麽,這兩個日子,你應該記憶猶新。”袁國斌率先問道。
張禹開口道,“可能你們更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了這些人。”
張舜的心頭一緊,這的確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他眼神倉皇,眼睛在張舜和袁國斌身上徘徊了一圈,“看這部劇,你應該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吧。劇中的人,正是以我為原型。”
“你是在滅口。”張舜對這個答案感到毛骨悚然,而後問道,“因為在第二季,你的所有犯罪過往可能都會有所交代,你擔心矛頭會更直接指向你你,引起旁人的揣測。”
他冷笑一聲,“是,所以沒找到編劇的時候,心裏開始有些慌。我以為處理掉嚴皓宇就可以天衣無縫,誰知他竟然在死前告訴我,他不是真正的編劇。”
說罷他又收斂了笑意,“我查了很久,用的手段不比你們少,但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編劇,甚至我將身邊的人都排查了一遍,都沒有結果。”
袁國斌凝重地道,“這麽說劇裏的影射,可以證明這些事你都做過。我們有很多時間來幫你回憶。”
張舜像是想到了什麽,再次發問道,“陳怡動了陳昕的藥物,目的就是轉移視線,讓我們誤以為陳昕才是殺害嚴皓宇的凶手,從而認定這兩起案子並無關聯?”
“這個你應該問陳怡。但她能接近嚴皓宇,的確是幫我查劇組的事。但嚴皓宇受他爸的教唆,口風很嚴,隻打聽到原本一整本的劇本是硬背拆分成了兩季,如果不分成兩季,我大概也沒機會對他們下手吧。我賠上了女人,也沒找到答案,甚至被嚴東成拆分成第二季的劇本都沒找到。19號那天我也是從陳怡那得到的消息,我以為一晚上就可以將他們處理幹淨,沒想到,嚴皓宇倒是個多事的,好在陳昕,也足夠蠢。嚴皓宇一個富二代,難道真的會看上和他爸不清不楚的女人?”說罷他唇角又露出嘲諷之色。
“張禹,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是七條人命,當然我知道,你身上背負的可不僅僅隻有七條人命,你應該很清楚下場,卻一直走在法律邊緣,抱著僥幸心理,破壞了多少無辜的家庭反受其累。”袁國斌正色道。
張禹的眉眼如舊,“你覺得我人在這裏,還怕審判和死亡嗎?”
“即便你不說,我們也會查出來你所有的犯罪證據。”張舜緊緊盯著張禹的臉。
他的表情恣意自在,仿若對這個世界了結了任何遺憾。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張禹沉默半晌,才緩緩說道。
“你想做什麽交易?”袁國斌皺著眉頭問道。
“我可以交代我所有的犯罪證據,但是你。”他手指指了指張舜的方向,“你要幫我查出來誰是真正的編劇,我對他,充滿好奇。在聖州,能隱藏在我眼皮底下的人,可不多。”
他不乏囂張的話語卻是事實,在家庭背景的光環加持和營商環境下,多方麵因素所積累的社會信譽讓他的地位穩如泰山,如果不是編劇胸有溝壑,以這種方式誘他現出原形,恐怕張禹的所作所為仍隱蔽在冰川之下。
誘他?引誘?編劇的目的是什麽?為了這一刻張禹被送往審判之路?
那他一定與張禹,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或是仇恨。
張禹得罪過的人,傷害過的人,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怕是幾頁紙都寫不完,搜尋起來無疑是大海撈針。
“你不如好好關心一下在裏麵的生活,還有要怎麽麵對法律的判決。”張舜冷聲道。
“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你們的確可以去調查,但我的口供,能讓你們更快結案。我說的對嗎?”張禹眼瞳如水,平靜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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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舜從審訊室走出時,刑偵支隊的其他人眼神中都頗為擔憂地打量著他的狀態,他勉強打起精神說道,“這個案子到這裏還沒有結束,陳怡的確調換了陳昕的藥,現在馬上發拘捕令把人帶回,同時省委秘書方俊也有包庇嫌疑,一同帶回,我們審訊後在轉移給紀檢部門。”
沈青輕聲道,“頭兒,我們去就可以了,你要不先去休息一會?”
陳燦也點了點頭,讚同沈青的想法。
張舜擺了擺手,“避免他們逃離聖州,我們的行動要快。還有一個重要的人沒有浮出水麵,編劇。把人帶回來以後,子建和陳燦分別審訊,沈青你負責把華豐這些年對外明麵上可以看到的各類糾紛和複雜的社會關係,做一次摸排。我們得查清楚,這個編劇既然以張禹為原型,對他一定有所了解。先從他身邊人開始著手。”
“是,頭兒,我們這就出發。”遲子建回應道,幾人匆匆向外而去。
待所有人的工作部署完成後,張舜才回到辦公室,他失神地坐在辦公椅上,讓人看不清神色。一種深深地無力感像黑暗中的潮水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溺於深海,窒息而亡。這麽多年張禹犯的罪,審訊幾天都不為過。張舜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編劇就隱藏在這些人之中。
張禹被逮捕歸案的當晚,張禹犯罪集團內包括陳怡、方俊均被捕調查,案件由於受害者的身份特殊,連同其父張世榮作為江原省的省委書記也被停職,由中央紀檢部門成立專案組,預計將對張世榮進行為期數月的詳細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