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秦廣王蔣 枉死城張(求訂閱)

張牧之和王炎午乘坐馬車,帶著二百餘名陰差一起來到南京都城隍府,到了門口並未停下,而是直接駛入城隍府靈境之中。

馬車在正殿前的廣場上行駛,趕車的王炎午手中拿出一個黑色笏牌一晃,前方就有一個黑色氣旋洞開。

“駕!”王炎午手中韁繩一抖,兩匹鬼馬拉車駛入陰陽通道,隨後才稍稍放緩速度。

王炎午伸手喚過一名陰差趕車,自家也進入車內歇息。

文丞相乘坐的馬車在外麵瞧起來不大,內中卻極為寬敞,靠窗擺放了柔軟的靠墊和兩個小案,還有一個小書架。

王炎午靠在軟墊上長籲一口氣:“終日埋首於案牘之間,唯有每年往陰間公幹這段時間才有得些清閑!這馬車要走十來日呢,道長也可以歇息一下。”

張牧之正在觀看一本講解儒家經意的書籍,隨意翻了翻也看不出什麽門道,於是放下書問道:“不是說四月十六便是閻王集會之期嗎?梅邊先生怎說還要走十來日功夫?”

王炎午嗬嗬笑道:“道長不知,這陰間時間是和陽間是不同的,大致算下來,陽間一日大約等於陰間一年左右。”

“道長您想,這陽世間每天都有無數生靈降生,亦有無數生靈死去,若非有這時間差異,縱使地府十殿閻君帶著大小判官終日忙碌,也是處理不完的。”

張牧之點頭:“原來如此!那不知上界的時間流逝可有什麽說法?”

王炎午搖了搖頭:“我等隻是小小陰神,哪裏能窺上界之事?倒是文丞相曾往上界拜訪過文昌帝君,大致說了幾句。”

張牧之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文丞相怎說?”

“文丞相說上界以各種仙神職司、果位不同細分了三十六層天界,其中又囊括了諸多世界,下麵幾層天須有仙神協理人間諸事,時間流速和凡間大致相當。”

“至於上麵幾層天界,那是如三清道祖那等先天神聖的居所,到了他們那等境界,幾乎能坐看宇宙生滅,時間快慢也就沒有意義了。”

張牧之聽了目光閃動:“不知祖天師和虛靖祖師他們在哪層天居住,能把我從末法之世帶到此方世界,斷非那些下層仙神能做到的。”

王炎午說到此處,麵上表情玩味地說道:“正因為時間寬裕,小天師同我一起拜訪過秦廣王之後,許多事情便可以去做了,什麽枉死城、考弊司都能去得。”

“至於道長麾下的那支兵馬還是暫時不要暴露為好。什麽時候要用時再現身,那才有奇兵之效!”

張牧之默默點頭,在心中盤算這一次地府之旅的行止,思慮片刻後隱約有了些打算:“具體如何行事還是要和秦廣王商議後再說。”

於是小道士便不再想,掀開車窗簾子往外觀看。

陰間世界頭頂亦有大日東升西落,卻沒有陽間那般明亮,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隻能看見朦朦朧朧一團白色光球。

日光照在身上也是冷的,不會灼傷陰魂之體。

天空永遠漂浮著一團一團深灰厚重的陰雲,一副風雨欲來的景象。

遠處山川丘壑都呈黑、灰之色,草木稀疏,枝葉也是色澤昏暗,不像陽間那般綠意喜人。

馬車帶著兩隊陰差行走在空曠的原野之中,一陣陰風吹來,卷起漫天沙塵。

再遠些則是形如犬牙的山嶽,峰巒起伏,形狀詭異,毫無秀美可言。

“空氣裏隻有陰氣、死氣,沒有日月精華,否則躲在陰間修煉幾十年,法力大進後再返回陽世,那豈不痛快?”

張牧之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景致也什麽好看的,就又放下車簾坐回車中:“倒是沒瞧見民間傳言的那些忘川河、奈何橋之類的去處。”

王炎午半躺在靠墊上,閉著眼睛假寐,隨口答道:“忘川河臨近第十殿薛侯所轄轉輪城,陰魂在奈何橋上飲了孟婆湯便發往陽世投胎,離這裏還遠呢。”

張牧之道一聲:“原來如此。”隨後就不再多言。

王炎午躺了一會兒便自口鼻間發出細微的鼾聲,顯然是平日裏公務勞累,這次到陰間補覺來的。

如此一行人又行了十來天,路上漸漸出現許多陰差,或是黑白無常,或是牛頭馬麵,押送著排成長隊的陰魂往前走去。

前方出現一座十分浩大的城池,正是第一殿閻君蔣子文治下秦廣城。

秦廣城牆約有十丈高下,佇立在空曠的原野上形如一座巍峨的山丘,城外亦同凡間一樣有許多陰魂聚居的城鎮、村墎依附。

城門形如一個猙獰惡鬼的頭顱,雙目猙獰,嘴巴大張,門牙上懸掛匾額,上書“秦廣城”。

諸多陰壽未盡的鬼物從門洞裏進進出出,挑擔的,推車的,扶老攜幼的,同陽間情形一般無二。

所不同者是城池上空有背生雙翅的陰差手持兵器往來巡視,防止有鬼物擾亂陰間秩序。

城門口有四五個身穿各色官服的判官早得了消息,帶著一隊陰差正在等候。

“李大判,聽說這次文丞相沒來,主事的是個別的人物?不知您有什麽具體消息?不妨給兄弟幾個說一說,免得我等唐突了貴人!”

李大判是秦廣王眼前的紅人,雙眼朝四周瞄了一眼,低聲對其他幾個判官道:“據說來自龍虎山天師府,下任天師承位之人!”

外圍諸多判官都忍不住驚呼,隨後又壓低了聲音問:“天師府傳人不都是往上界雷部任職嗎?這等人物怎地往陰司來了?”

李大判又拿眼亂瞄一陣,小聲道:“天師府有稽查眾神之權,這位下來估計衝著第五殿去的……如今陰司風氣你們也曉得……”

其餘判官都點頭道:“原來如此!”“早該整治了!”“現在地府像什麽樣子……”

李大判連忙叮囑道:“禁聲!大家莫要討論此事,免得走漏風聲,另外一會兒人來了你們幾個禮數上恭謹點!”

眾判官都一起答應:“知道知道!大判放心吧!”“我等心裏有數呢!”

馬車緩緩行駛而來,趕車的陰差掀開車簾,將王炎午和張牧之從車上扶著下來。

李大判帶著幾位判官走上前去,一起躬身道:“見過梅邊先生,見過小天師!”

張牧之同王炎午連忙躬身還禮,隨後王炎午哈哈笑道:“李賢弟,一年未見,向來可好?”

李大判亦是大笑:“在先生看來隻是一年,對我等來說卻是三百餘年了,這次咱們可得好好聚一聚。”

眾人又寒暄了一陣,有陰差上前牽了馬車,領著城隍府跟來的諸多陰差進驛館歇息,李大判等人領著張牧之和王炎午進城。

張牧之見城中各式攤販、店鋪同陽間類似,笑著開口道:“想不到這陰間城池也如此繁盛,陽世一天,陰間一年,那些陰壽未盡的鬼魂在城中生活豈不等同於長生了!”

身後一個穿綠袍的小判官開口解釋:“確實如此!不過在王城中居住大不易,平常鬼物若沒有個營生,隻靠子孫香火供奉是承擔不起這每日生活所需的。”

李大判瞪了一眼綠袍小判,而後笑著解釋:“小天師有所不知,這鬼也分貧富貴賤,有那鬼物覺得日子難捱,便搬到墳地自家陰宅裏居住,早日熬完了陰壽也好投胎轉世。”

幾人一路閑談,片刻後便來到一座威嚴氣派的王侯府邸之前,正是秦廣王蔣子文坐居辦公之地。

李大判遣散了諸判官,領著張牧之和王炎午前去拜見秦廣王。

秦廣王蔣子文本是三國時期廣陵人士,漢末擔任秣陵尉之職,帶人追逐盜匪至金陵,同賊人死戰不退,最終力竭而死,葬於鍾山下。

孫吳時有人在街頭見蔣子文乘白馬、執羽扇行走,諸仆從、兵將跟隨左右,言行舉止同生人無異。

於是時人皆以為蔣子文已經成神,便立廟以祀,所求者果然屢有靈驗。

吳帝孫權聞之,遂下旨建“蔣王廟”,封蔣子文為王侯,並擔任金陵城隍之職。

後來到六朝時期,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平民百姓,紛紛到蔣王廟祭祀求福,致使香火愈發興盛。

直至明太祖朱元璋驅除蒙元回複漢家河山,改金陵為南京,封文丞相為南京都城隍,蔣子文才算卸任。

陰司酆都大帝感念蔣子文數百年來護民有功,遂頒下旨意將蔣子文封為陰司秦廣王,位列地府十王之一。

秦廣王居地府陰司第一殿,執掌孽鏡台,統轄人間壽命之長短,常在人間行走的牛頭馬麵,黑白無常等勾魂陰差皆屬秦廣王麾下。

常人死後一生功過經由各地城隍、土地、查察司會報第一殿,由秦廣王親審宣判。

功大於過和功過相當者免受刑罰,隻等陰壽耗盡時發往第十殿轉輪王處按照其生前所造善惡發放投胎,或男或女,或貧或富等承受其果報。

過大於功者則押往孽鏡台處,由陰差持鏡照徹陰魂生前罪孽,而後發配各殿大小地獄去承受應得的酷刑以消除業力。

張牧之同王炎午被李大判領入一間大殿之中,抬頭見正位書案後端坐著一位頭戴冠冕,身披青色袞服的王侯,豹眼獅鼻,絡腮長須,相貌甚是威嚴,望之就像一位威猛的武將。

“見過秦廣王!”王炎午和張牧之一起躬身拜道。

秦廣王蔣子文從案牘之間抬起頭來:“哦?今年來的甚早啊?文丞相近來可好?”

王炎午上前寒暄幾句,禮數過後,秦廣王仔細觀看了張牧之幾眼,撫須點頭道:“想必這位就是虛靖先生口中的‘吾家小兒’了!果然是身負大運,道骨天生,叫人好生羨慕啊!”

張牧之連忙躬身再謝:“貧道修行德行都還淺薄,不敢當大王稱讚。大王以至仁至孝之心主掌陰司,惠及世間無數生靈,這才是真的功德無量!”

秦廣王聞言哈哈大笑:“果然是心性通透之人,難怪文丞相托以大事!李判,你帶王炎午下去歇息,本王同這位小天師有事相商。”

過了一個時辰,喬裝打扮的張牧之獨身一人出了城池,縱身一躍就到了半空。

“在這陰司之中,我如此修為便能禦風而行了,當真是痛快!”

小道士大笑一聲,身形快似一陣清風,朝遠處疾馳而去。

“這個道長果然到陰司來了!”

城門口有牛頭馬麵兩個陰差剛公幹回來,看到張牧之遠去的身影,頓時唬了一跳。

兩日後,忘川河畔枉死城前來了一位頭戴黑色儒巾,身著青衫的少年書生,身後背著一個破舊的書箱。

“今日過後,這枉死城便要姓張了!”

書生抬頭望了一眼前方守衛森嚴的城池,嗬嗬地笑了起來。

(第一章,三千六百字,榨幹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