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水鬼狡詐 魂魄離散

陶家村和李家村中間有一條小河，名曰小清河，起自橫望山腳下，一路蜿蜒曲折匯入江寧河中。

小清河約兩丈寬，河水碧綠清澈，兩村百姓耕種時多引河水灌溉，河上有一座石橋供兩村鄉民之間來往。

清明時節，眾鄉鄰忙著掃墓祭奠先人，折柳枝插在門頭上、屋簷下，蒸蒿餅、青團子，七八個小孩倒是無事可做，依舊在村口、田間嬉鬧玩耍。

鐵蛋比其他頑童年長兩歲，理所當然是幾個孩子的頭兒，平日裏帶著小夥伴們上樹掏鳥蛋，下水摸魚蝦，在山野間自由縱橫，快活得很。

今日幾個孩子像往常一樣來到河邊，先是在水底石縫裏摸了幾捧螺螄準備帶回家煮著吃，突然一個瘦弱的小童指著河裏大叫：“鐵蛋哥！快看，好大一條魚！”

鐵蛋等人站起來探頭望去，果然見河中心飄著一條二尺來長的大草魚，白色的肚皮朝上，偶爾搖動下尾巴，**起一圈圈的波紋。

“這魚還沒死透，我去把它撈上來！”鐵蛋大喜，顧不得春日水寒，就要脫衣服下水。

農家飯桌上少見葷腥，這一尾大魚夠全家吃一頓好的了。

其他孩子連忙勸阻：“鐵蛋哥，別去！水裏涼！”“水深，危險！”“聽說這種魚都是水鬼騙人做替身的，還是別去了！”

鐵蛋哈哈忍不住哈哈大笑：“水涼些叫什麽事兒？撈了魚跑回家換衣服就行！咱這附近什麽鬼都被道士哥哥捉了，有什麽好怕的？”說著便將自己衣服脫個精光，連脖子上紅繩係著的銅錢也摘下來小心放在岸邊石頭上，然後赤條條跳入水中往河中心遊去。

這些孩子每年夏天都常在這清水河裏洗澡，方才雖然勸阻鐵蛋下水，其實自家心裏也覺得也沒什麽好怕的，都一起在岸邊瞧熱鬧。

鐵蛋在水中手腳並用，三兩下就遊到河中央，然後用腳踩水控製著身體浮在水中，雙手朝那露著肚皮的大魚抓去。

大青魚受驚，尾巴一甩，仰躺著朝前遊了幾尺遠，從鐵蛋手指尖滑了過去。

“跑了跑了！鐵蛋哥快抓住它！”幾個孩子一起大喊。

鐵蛋水性極好，雙腳用力踩著水，身體朝前一撲，兩隻手把那大青魚抓住：“跑不了！哈哈！”

河岸上眾頑童大聲叫好，鐵蛋一邊緊緊摟著魚，一邊哈哈大笑，突然覺得一隻腳像是被水草纏住，接著整個身體不受控製地往水底沉去。

泛著腥味的河水從嘴巴裏灌進來，鐵蛋被嗆了一口，連忙閉住口鼻，雙腳用力踩水往上遊去。

突然又覺得手裏滑膩膩的感覺不對，鐵蛋在水中低頭一看，剛才還在掙紮遊動的魚兒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一條死魚，魚頭上眼睛、魚鰓都爛沒了，肚子上破了個大洞，魚腸心肺都消失不見。

鐵蛋雙手抓在死魚身上，手指都深深陷入爛魚腔子裏，隨著水流湧動，魚身上溢出渾濁的汙水朝四麵散開。

“啊……咳咳……”鐵蛋被嚇得大叫，連忙丟了死魚，雙手劃動朝水麵上衝去，剛露出頭吸了一口氣，又被一股力量拉入水中。

鐵蛋一低頭，見自己左腳腳踝處被一隻慘白的手抓住，至於那手的主人，卻隔著河水看不真切，隻能隱約看見一張慘白的臉和烏黑的頭發在水中浮動。

“真有水鬼！道士哥哥救命！”鐵蛋雙腳亂蹬，掙紮著再次衝出水麵，剛喊了一句就又被拉入水中。

河邊幾個孩子都瞧出來事情不對，又聽到鐵蛋叫喊，都慌亂著哭喊起來。

“你們幾個跟我去村裏叫人，二獺！你和狗兒跑得快，去道觀找道士哥哥救命！”

那個瘦弱的孩子十分機靈，指揮著幾個孩子兵分兩路去找人來救鐵蛋，河邊頓時空了下來，隻剩下鐵蛋在水裏掙紮。

老君觀裏，張牧之聽到了二獺和狗兒這兩個孩子的叫喊，連忙打開門，顧不得詢問事情的經過，隻問了大致方向，整個人便似化身成一陣輕風，飛快地往小清河邊衝去。

二獺和狗兒兩個孩子隻覺得眼前一花，道士哥哥就不見了蹤影。

之前謝道人做老君觀主持，雷法精湛，且能以符法役使鬼神，橫望山下陰魂鬼物、山精水怪皆不敢作惡害人。

至張牧之來此，煉度了英魂作自家隨身兵馬，日夜在周邊幾個村落巡視，更是將什麽孤魂野鬼驅逐個幹淨。

所以今日害人的水鬼，定是枉死城中出來的冤魂無疑了。

張牧之心中念頭轉動，腳步不停，雙腳點在草木枝頭借力，幾個呼吸後便來到小清河邊，運使法眼正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水鬼正把鐵蛋拉往水底。

鐵蛋在水中已經停止了掙紮，也不知死了沒有。

“大膽！”張牧之舌綻春雷，滾滾雷霆法意隨聲音散開，那水鬼被嚇了一跳，連忙鬆開鐵蛋往深處潛去。

小道士身形從半空俯衝而下，右手一把抓住鐵蛋的胳膊，雙腳一點水麵便直衝而上，同時左手捏法決一指。

“轟隆”一聲雷響，一個西瓜大小的赤色雷球落下，水麵炸開，高溫蒸發的水汽升騰而起。

那白衣水鬼還未來得及躲閃，便被焚化成了灰燼。

張牧之自空中落下，尋平地將鐵蛋放好，而後脫下道袍將鐵蛋身子包住，細心查看了下，見這孩子胸口尚有餘溫，口鼻間呼吸未絕。

“還好！三魂七魄還未散盡，也沒喝多少水，隻是被鬼氣閉住了呼吸，還有得救！”

張牧之鬆了口氣，伸手按在鐵蛋胸口把生發之力度入，替他驅散體內陰氣、寒氣。

鐵蛋慘白的麵色眼見著慢慢變得紅潤起來，張牧之又以手捏個訣，念動招魂法咒：

“****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竅未臨；河邊野外，荒廟莊村；公庭牢獄，墳塋山林；虛驚訴訟，失落真魂……天門開地門開，受命童子送魂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

隨著神咒念動，幾道白色煙氣從山野之間匯聚而來，飛入鐵蛋七竅之中。

鐵蛋的麵色再次好轉，瞧起來已經同常人無異，隻是依舊昏睡不醒。

張牧之眉頭一皺：“平日裏雷符倒是備的多些，這招魂符卻未曾準備……”，突然有陣陰風吹過，四五個赤甲鬼兵現身出來，戰戰兢兢跪地請罪。

這些鬼兵平日裏大多在岸上巡遊，倒是極少查探河中情況，才會被水鬼鑽了空子。

“如今這孩子三魂之中人魂仍遊離在外，估計隨水流漂的遠了，你等如能找回他的人魂，我便饒恕你們瀆職的罪過！”

“是！主公！”幾個鬼兵領命，連忙身化陰風順著河流往下遊去尋找。

這時幾個鄉民手持釘耙、鋤頭吵吵嚷嚷地趕來，嘴巴裏含著“打水鬼，救孩子”之類的話，領路的幾個孩子和鐵蛋的父母都在其中。

“兒啊！”鐵蛋的母親瞧見張牧之懷裏躺著的孩子，大叫一聲往後就倒。

身後一個憨厚的莊稼漢連忙扶住自家婆娘，眼中淚水止不住地滴落下來，口齒哆嗦地詢問：“道長……這真是水鬼……鐵蛋他……”

眾多相親一起圍上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張牧之不便起身，點了點頭之後才道：“先別急，這孩子還有救……”

（十點半左右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