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土地告狀 六丁六甲

土地公陶友仁生前倒有些武勇之氣，曾帶著鄉親們一起在亂世中抗擊流寇，然而死後被封了土地神，位卑職小，熬了這百十來年，什麽心氣兒都耗盡了。

如今的土地公就像一個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的老人，遇事能退則退，若要他焚表狀告自家頂頭上司，委實是有些難為他了。

就連當初城隍神賜下“土地夫人”來奪取神位，這老倌也是選擇退後忍讓。

此時若要他出頭，如何能夠？

“不！不不！上仙，小老兒如何能做成此事？小老兒不想牽扯到你們這些大人物的爭鬥裏……”

土地公連連擺手，持著手杖往後退了幾步，似乎要隨時遁走。

張牧之拱手道：“貧道征討城隍，並非出於個人恩怨！”

“那江寧城隍碌碌無為也就罷了，還和圓覺寺的僧人一起窺伺山中陰陽裂隙……”

“土地公心慈仁厚，不計較那城隍神戕害你的罪過，但這陰陽裂隙一開，地獄中妖魔、惡鬼一旦衝出來，怕是這橫望山下就沒有一個活人了……”

土地公一聽這話，後退的腳步一停：“上仙所言可是實情？”

張牧之點頭：“貧道所言句句屬實！土地公當知我等修行之人都持口戒，不做虛假之言。”

土地公麵色變幻一陣之後，重重點了點頭：“既如此！小老兒自當配合上仙行事！”

張牧之大喜：“貧道先行謝過土地公高義！”

土地公又問：“我上表文丞相時，要說些什麽？”

張牧之道：“土地公隻說清楚那貪嗔夜叉的來曆，和她如何害你之事就好！”

土地公點了點頭：“我這便回去書寫表文，上告文丞相知曉！”隨後拱拱手，借土遁走了。

這下原地就剩下張牧之和長明仙子兩個。

“總覺得這樣勉強一個老實人，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張牧之一邊收拾法壇，一邊歎息。

長明仙子卻道：“你承負天命，要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日後行事隻要莫違背自家初心便好，由不得優柔寡斷!”

張牧之沉默了會兒，點頭道：“師姐說的是！我記下了。”

收拾妥當後，張牧之和長明仙子一起返回道觀，一日無話。

至明月初生之時，張牧之在道觀院子裏設置法壇，準備召請六丁六甲分神下界護持己身。

六丁六甲本為司掌天幹地支的神祇，也是道家各門派最常召請的護法神。

傳言他們是東華帝君下的下屬，其神共十二位：

丁神為玉女：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醜；

甲神為玉男：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

六丁六甲護身之術有兩種修煉方法，一種是如煉度隨身兵馬一般，招募善男善女魂魄十二位，水火煉度後充作丁甲神，和修道人簽訂靈契，好處是能同法師心靈相通，休戚相關。

缺點則是成長空間有限，隨著修道人道行精進，後期作用便等同雞肋了，隻能傳給弟子。

另一種就是如今日張牧之這般，施法召請上界丁甲神分化法身臨凡，受香火供養，好處是神通廣大，法力精深，護法、降妖皆可靈驗。

不足之處是丁甲神有自己的主見，若覺得道士所為有違天規，或是態度不誠，便不奉召。

今日張牧之頭戴黑色純陽巾，穿大袖得羅法衣，整個人顯得莊重肅穆，一絲不苟地準備召請丁甲神下界的科儀。

先將法壇麵朝正東設立，擺上香爐、燭火，供奉東華帝君牌位，而後依次將六丁六甲名諱書寫在黃紙折成的神牌上：

甲子神將王文卿、甲寅神將明文章，

甲辰神將孟非卿、甲申神將扈文長，

甲午神將書玉卿、甲戌神將展子江，

丁醜神將趙子任、丁卯神將司馬卿，

丁巳神將崔石卿、丁未神將石叔通，

丁酉神將臧文公、丁亥神將張文通。

張牧之寫好之後，將六甲神牌放在東華帝君牌位左側，將六丁神牌放在右側，並把以雷法祭練過的六甲印放在一旁，擺上鮮花、香果、細食、糖餅、油餅、酒、茶、紅棗、木耳等十二樣貢品。

等將一切科儀用品準備妥當，張牧之點亮燭火，念淨心、淨口、淨身神咒各三次，而後誠心念誦東華帝君寶誥：

“誌心皈命禮，東皇正炁，太乙明神，道德巍峨……東華大帝，甲乙高真，青虛一炁大天尊。”

接著在燭火上點燃清香，供奉在東華帝君排位前。

張牧之隨後拿起桃木劍，在法壇前踏罡步鬥，一邊閉目存想丁甲神自天而降，一邊吟唱六丁六甲召請秘咒：

“丁醜延我壽，丁亥拘我魂。丁酉製我魄，丁未卻我災。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護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鎮我靈，甲寅育我真。”

張牧之念咒之後，用劍一拍法壇，桌上備好的六丁、六甲召請靈符一震而起，在半空焚化，輕煙嫋嫋垂直而上，隱沒在空中。

“丁甲神將，隨靈感應，請現身相見！”

張牧之雙眼張開，目中神光灼灼，遙見夜空中幾點靈光從東方飛來，落在法壇之前，化成十二位神將的模樣。

六甲神將皆為銀甲天丁，個個魁梧雄壯，手持劍、弓、錘、鞭、刀、槍六種武器。

六丁神將為緋衣天女，人人姿容秀麗，手持針線、剪刀、織梭、銅鏡、梳子、繩節。

張牧之放下木劍，躬身行禮：“見過諸位丁甲神！日後還有勞煩諸位之處。”

十二位神將亦還禮道：“見過小天師！分內之事，不敢稱勞煩！”，隨後皆化金光遁入六甲印中。

張牧之從桌上拿起六甲印，見原本的新木經過雷法祭練已經成了紫銅色，且表麵泛起一層好似包漿的靈光：“平日將此印放在香案前受用香火，出行時再攜帶此印便是！”

長明仙子現身，一邊幫張牧之收拾法壇，一邊解說六丁六甲的分工：

六甲神將主攻，降妖捉怪，伐山破廟，隻要是正義之舉皆可差遣。

六丁神將主守，如護持己身不被箭矢所傷，隔絕邪師的詛咒等等，也能治療傷勢。

同時六丁六甲還可以輔助修行：六丁可協助采集月華，六甲可協助收納日精。

可以說修道人佩戴六甲印在身，便是攻守兼備，妙用無窮。

張牧之心中歡喜，將六甲印放置在靈官大哥香案前，和正位軍的令旗一樣沐浴香火。

次日，張牧之收拾妥當，先在老君神像下叩拜祝告：

“今日弟子欲行兵戈之事，並非因私憤而起殺心，而是要掃除邪神，護持百姓，不知道祖以為弟子此舉可行否？”

而後擲聖杯，一麵朝陰，一麵朝陽“聖卦！”，連擲三次，皆準！

張牧之心中大定，手持木劍、令旗出了道觀，準備前往江寧縣。

“最近圓覺寺忙著籌備焰口法會，江寧城隍也消停了下來。”

“留下劉猛麾下半數騎兵守衛道觀足夠了！”

“我先在江寧縣城裏覓地等候，隻待天黑，便縱兵攻打城隍廟！”

長明仙子照例藏身在張牧之頭頂芙蓉冠中，兩人一邊閑談，一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