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婚不能結

1998年,七月十五日,大雨。

“轟隆隆……”

雷聲炸響,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席卷了整個中海市。

街道上喧鬧與繁華淡去,避之不及的路人紛紛跑屋簷下躲雨。

斑駁的馬路上幾輛蹦蹦車和二八大杠正冒雨穿行,而一輛黑色桑塔納卻打著雙閃停在路中央。

車頭處還躺著一個滿身泥濘的年輕人。

那人雙目緊閉,右側額頭有血液滲出,半邊T恤被鮮血染紅,又在雨水中暈開,十分醒目。

天空烏雲密布,不時傳來滾滾雷聲。

豆大的雨點如同斷線的珠子簌簌落下,劈裏啪啦打在少年身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慢慢蘇醒。

迷迷糊糊間,林向東睜開眼,望著眼前大片水霧,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

他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此刻正焦急的蹲在地上打電話。

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長相清純,眉如遠黛,目若星辰,唇紅齒白,膚白貌美,五官精致得近乎完美。

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碎花長裙,戴著粉色發箍,外搭薄薄開衫。

濕漉漉的連衣裙緊緊裹在身上,將她高挑的身材展現的淋漓盡致。

長腿、細腰、豐臀,唯一的缺點是白色容易發黃……

此刻林向東腦袋慢慢回神,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車撞了!

第二反應,趕緊掏手機,打開汽車之家!

可當他手伸進口袋時卻隻摸到一遝錢!

嗯?

林向東神情微怔,目光隨之望向四周,臉色突然變得古怪。

這條街,好像……不一樣了!

原本寬闊的雙向六車道變成了坑窪不平的兩車道。

街道兩旁的高樓大廈成了低矮破舊的居民房。

就連路邊規劃整齊的綠化帶都變得雜草叢生。

特別是道路兩側的牆壁上還寫滿各種標語:

”摒棄陋習,崇尚文明”

“旗幟鮮明堅持四項基本原則“

“發揚革命傳統,爭取更大光榮”

“……”

破爛的道路、狹窄的胡同、一排排充滿時代氣息灰撲撲的建築,一根根扯出縱橫交錯電線的電線杆,還有一個個衣著樸素,腰間別著BB機的路人……

林向東望著眼前景象,渾身一顫,一些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襲擊他。

難道……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1998年的那個夏天?

他猛地想起,前世的今天是自己結婚前一個月,本該是件喜事,誰曾想他的未婚妻又開始整幺蛾子。

談好的五千彩禮,突然改口要一萬,還順帶輛摩托車,車錢不到位,結婚免談。

林向東迫於無奈,隻能找親戚朋友四處籌錢。

結果路上突降暴雨,他隻顧往回跑,不小心被車撞了。

想到這裏,林向東眼神一凜,臉上露出複雜表情,撐著身子想從地上站起來。

“啊!你醒了?”

“別亂動,救護車馬上就到!”

女孩神色焦急,蹲在地上開口勸阻。

林向東卻理也不理,擦了把眼角的血水,頂著暴雨踉踉蹌蹌的往前跑。

此刻,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婚,絕對不能結!

回想起前世,他隻覺得自己就是個大冤種。

作為九十年代少有的大學生,別看自己剛畢業兩年多,但現在在國營機床一廠工作,

因為是技術員,每月工資可以拿到一千八。

要知道1998年普通人年收入也才剛突破六千大關,一個月一千八的工資絕對屬於高薪。

按理說,隻要他不隨意揮霍,完全可以衣食無憂,生活愜意。

但就因為談了個女朋友,被她們一家人吸血,經濟情況反而捉襟見肘。

他的未婚妻叫沈玲,倆人是相親認識的。

本來林向東並沒看上她,當初跟她在一起也是個意外。

相親那晚,他被沈玲灌醉了,隨後兩人發生關係,一個月後沈玲拿著孕檢報告找到了自己。

在這個思想保守的年代,倆人便成了男女朋友,並盤算著結婚生子。

從此,老實本分的林向東就成了大冤種,給她一家當牛做馬。

各種出錢出力就不必說了,就連他弟弟肇事逃逸,都是自己頂的缸,這他媽也算仁至義盡了吧!

可饒是他再卑微,在沈玲一家麵前仍舊受盡白眼,隻要稍不順心就是各種辱罵,甚至還連帶自己父母都受為難。

如果僅僅如此,林向東覺得忍忍還能過去。

畢竟前世,沈玲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可孩子十五歲那年,朋友的一句玩笑話卻讓他心生芥蒂。

於是林向東偷偷拿著孩子的頭發去做親子鑒定。

結果看到報告顯示無血緣關係時,他感覺天都要塌了。

他回家憤怒的質問妻子,沈玲各種撒潑不承認,甚至要跳樓以證清白。

結果當他把鑒定報告摔在桌子上,妻子終於不狡辯了。

最終倆人辦理了離婚手續,十年夫妻關係破裂,沈玲拿走家裏所有的錢帶兒子回娘家,但至始至終都沒道過一句歉,哪怕是句對不起。

每當想起妻子的背叛,寵愛多年的兒子不是自己的,林向東便心如刀絞,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從此他便對生活失去希望,一蹶不振,心灰意冷之下酗酒度日,苟延殘喘,最終鬱鬱而終。

或許是蒼天有眼,萬幸讓他重生到了今天,能親手撕了那些負心人!

紛亂的思緒在心頭縈繞。

同時,林向東冒著雨跑進了一個小區。

食品廠宿舍,這是沈玲家的住所。

憑著記憶,他敲開了那扇曾帶給他無盡屈辱的房門。

“咯吱”

裏麵的木門被打開,一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出現在林向東的視線裏。

她一邊開門,還一邊不客氣的埋怨:“敲什麽敲!怎麽這麽久才來?錢都帶來了嗎?”

“還是這樣尖酸刻薄、趾高氣昂。”林向東心中冷笑。

經曆過前世的痛徹心扉,他原本以為自己能放下了。

但沈玲一開口,再次把他拉回二十多年前的記憶裏,心裏的怨恨感瞬間拉滿。

頂著沈玲嫌棄的眼神,林向東邁步進屋。

沈玲見他一身狼狽,非但沒有關心,反而變本加厲的責備:“問你話呢?啞巴了!錢到底拿來沒有?

我告訴你,你們家不出錢,下個月這婚肯定接不了!”

林向東卻理也不理,自顧繞著房間看了看,隨後拿毛巾把臉上的血水擦幹,順手丟進垃圾桶。

沈玲頓時急了,連忙把毛巾撿起來,怒氣衝衝道:“林向東,你是不是有病!

這毛巾是我剛買的,你想幹什麽?賠我毛巾!”

“賠?”

一聽這話,林向東徹底氣笑了。

嘴角露出幾分嘲諷,冷嘲道:“沈玲,你還真有臉說出口!”

頓了頓,他抬手指了指房間裏的擺設,怒聲道:“你自己瞅瞅,你身上穿的,家裏用的,還有電視、冰箱、沙發、茶幾,哪樣不是我林向東買的!

行!你讓我賠是吧?

信不信我全他媽給你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