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科舉前路

聽了村裏人又喊王善胡雜種,陳玄本來挺生氣,但張樹幾句話讓他的憤懣減輕了些。

“行了,別吵了。”他道:“我知道大家夥這幾年,因為打仗過的不容易,但誰家窮誰家富,都是憑自己本事,嬸子大娘們也不用拿話酸我。”

“我領兄弟在家裏過日子,那就是把他當成一家人,我的親兄弟!”

說著,陳玄話音冷肅下來,叫人立刻想起,他暴打楊家兄弟那天。

陳玄說:“你們背地裏講究我聽不見那邊罷了,但胡人雜種這四個字,在這個村裏,我不想再聽見一個字!”

“就是,想吃咱家的肉,還罵我哥!”

狗兒哥年輕氣盛,“你們這幫婆娘想的美!”

一直名聲飽受詬病被人唾罵的王善自始至終地低著頭,身旁跟隨而來的於煥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沉道:“王善,英雄草莽不問出身,你的日子是跟咱們兄弟幾個一起過的,他人言論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也不必妄自菲薄!”

王善愣了愣,眼中隱隱噙著淚。

不是因為幾個婦女的辱罵,胡人這個稱謂,他從剩下來就頂著,早已習慣,而是因為陳玄毫無保留的站在他身後。

還有於煥之簡單的幾句話。

這時唐瑾沂和田妮正好走了出來,見著陳玄身上扛著的二百斤豬肉,田妮當即驚訝道:“娘呀!咋買這麽多肉!”

日子好起來了,田妮也不似從前那般靦腆寡言。

偶爾還能他們幾個說上幾句,他對陳玄道:“玄哥兒,你抗豬肉咋不拿布墊一下,好好的衣裳都油了,要洗不出來可就白瞎了!”

洗不出來再買,陳玄本想這麽說。

但話到嘴邊,還是覺得自己應該低調點,畢竟今日又馬車又豬肉的已經夠招人眼了,他笑著道:“沒想那麽多,還得辛苦嫂子洗我們兄弟幾個的衣裳了!”

“瑾沂!嫂子!”

陳玄對她們二人介紹道:“這是於煥之於哥,以後咱家又多了個哥哥!”

於煥之其人身體瘦削,麵相清苦,不笑的時候頗有威嚴,但笑起來泛白的臉上倒有一個酒窩,他行了個書生禮道:“叨擾二位了!”

“玄哥!”

伶俐如唐瑾沂,看了一圈自家院子門前圍著的一群大娘們,酸唧唧的臉,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她衝著陳玄狡黠一笑,“玄哥!咱們剛回村的時候,張大娘沒少借咱們地瓜土豆。”

陳玄自上而下地看著,唇角微彎,順著她的話輕聲道:“嗯,怎麽?”

“張大娘張樹弟都這麽幫咱家,相公你買了這麽多肉,我能不能切下一斤分他們些呀?”

“一斤?”

陳玄挑眉問。

一聽陳玄媳婦要切一斤肉白白送給張家,周圍人立刻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

小媳婦唐瑾沂此時聲音柔媚得不行,像是依賴極了自己的丈夫,“嗯,切一斤肉給張大娘家,行不行呀!”

“行!行!”

陳玄低頭朝她笑著說:“我是覺得一斤少,二斤,昨個張大娘不還帶你去挖野菜,一斤太少了,一會你給他們家送去二斤!”

張樹在一旁都聽傻了。

那可是二斤肉!折成現銀要快一百文,五天的苦力工錢!

“玄哥!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上次吃肉還是去年冬天烤的家雀,回想起肉的味道,張樹咽了咽口水,緊跟著陳玄他們幾人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陳玄便把半山豬肉放到棚子裏的案板上。

當大夫的都玩的一手好刀法,且人體髒器他都切了不下千次,更別提肢解半頭豬,刷刷刷,刀光如影,一把老菜刀被陳玄使得出神入化,沒過多一會半扇豬肉便肢解好了。

於煥之在一旁感歎說:“當初在死囚營裏,就屬玄哥兒的刀法最好了,沒想到到了切豬肉這,也一樣好用!”

王善拿起骨肉分離的排骨說:“這豬解的肉是肉、骨頭是骨頭,簡直比城裏的屠戶手藝還好!”

“還成!還成!”

陳玄的刀法,醫術解刨占了一半,軍醫大學的訓練占上一半,在軍校無論是偵查、還是無人機高科技的學生,所上的第一課就是錘煉身體。

他的格鬥技法和身體雖比不上,專業的特種兵,但也絕對是普通士兵的頭子。

陳玄朝著自己星星眼滿是崇拜的小媳婦唐瑾沂,眨了下眼睛,拎起一塊膘肥肉厚的後丘肉提給張樹,“樹子,拿回家燉肉去!”

“真、真給我啊!”

“真給!”

“咱們兩家鄰居這多年,你娘又對我媳婦多有照顧,這肉算是謝張大娘的!”

“哎,那我不客氣了!”

張樹兩眼冒光,嘴上說著不客氣,手卻半點沒客氣接下了那塊遠超二斤的肉。

“那……那馬……”

他又朝陳玄兩眼迷城一條縫討好說。

“你先去李叔家借車架,借好了來套車!”

“哎哎,我這就去!”

張樹一溜煙跑了出去。

牛馬犁一天的地能抵上他幹三天的活,他家的地攏共就五畝不到,要是有陳玄借馬給他用,往後五天他都不用在挨累了。

陳家門口,一群人看張樹真的提著肥膘三四斤的大肉塊,笑著走出來了,全都震驚的差不點掉了下巴。

好幾斤肉,便是誰家娶媳婦,生孩子也不敢隨便這麽吃啊!

陳玄竟然拿來送人,送的還是沒啥多大來往的鄰居。

這簡直羨煞旁人,妒煞旁人!

吳三嬸此時恨不得立馬回到,陳玄剛回村那會,管好自己的嘴巴,跟陳玄打好招呼,隻要沒得罪那麽深,哪管上他家蹭點葷油呢,也比幹瞅著張家的白得好幾斤肉強。

她這樣想。

旁邊其他人想法也無出其右。

這陳玄剛回村裏才幾天啊,把自己家的地要回來種不說,還把日子過的這樣紅火,看看人家院裏的兩匹馬,案板上的肉。

別說人家秋收的時候還有八畝地的口糧進項。

就是他們家幾口人,身上的嶄新棉布衣裳,他們是一身也買不起。

看來以後一定得跟陳玄搞好關係才行——村民們紛紛羨慕著想。

半山豬肉二百多斤,雖然現在是四月,但保存不好也容易壞,陳玄可沒把握,他們一家六口人,能在幾天內把這些肉都吃光了。

解肉是他動手,一身衣裳已經髒了,就沒讓旁人在上手,唐瑾沂小跑著掛了個圍裙在他身上,陳玄瞅著家裏人喂牲口的喂牲口,劈柴的劈柴。

田妮已經在燒烤。

油膩膩的手撐開,手臂貼了唐瑾沂的腰說,“趕緊親相公一口!”

這男人總是這樣挑逗她。

唐瑾沂雖然害羞,但也知道這是夫妻情趣,腳尖輕輕踮起左右飛快看了兩眼,順從地在陳玄臉上印下一吻。

香軟貼到臉頰,陳玄的心裏就跟開了花一樣。

近來他忙著白糖生意,晚上又都是跟王善他們睡的堂屋稻草堆,連摟著媳婦親熱的機會都沒有,幾日分居,他是真的想唐瑾沂那柔軟纖細的腰肢。

還有上麵一片軟綿誘人的嵐山。

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小媳婦唐瑾沂還站在旁邊期期艾艾地眼含春波地看著自己。

案板處陳玄抵著的腰腹下瞬間升旗。

“相公怎麽了?”

唐瑾沂見自己男人,耳根突然紅了,柔聲開嗓問。

陳玄咳了下,“沒什麽,二狗,把鹽罐子拿來!”

二百斤肉想要吃的長久,必須得好好保存才行,現下也不是做臘肉的季節,就算是他也不會!隻能拿鹽漬上在放到陰涼處晾幹。

下午陳玄就因為無端升旗內心尷尬不已,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四個大老爺們麵麵相覷尷尬更甚。

原本一個人在棚子裏看糖漿值班,另外兩個在堂屋睡稻草木板床,還能倒騰開,現在多了一個於煥之,陳玄才驀地反應過來。

他現在的家根本就不是現代部隊裏給分的三室一廳。

“唔……於哥,那個……”

陳玄撓了撓腦袋道:“你先跟二狗和王哥擠一宿,明天我在想辦法打一張床……”

於煥之瞧出他的窘迫,輕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晚上星辰點點,棚子裏雖然不冷,但偶爾一陣涼風襲過,還是會帶走一片體溫,陳玄靠在柱子上,身旁是已經化開的糖漿靜靜過濾,他拿著唐瑾沂抄寫書稿的紙幣,一筆筆勾勒著。

倏地頭上月光被陰影侵占。

肩膀也隨之一重。

“於哥?”

他還以為是唐瑾沂。

於煥之背上盛著一片月光,顯得身姿愈加清冷,他在陳玄身旁的幹草上坐下,“鼾雷震耳,輾轉難民啊!”

陳玄倏地笑出聲。

王善一個人的呼嚕就已經震天響了,再加上一個張二狗,活脫脫的工地現場,不是電鑽就是電鋸。

夜風寂寥,月光籠罩著這一處靜謐的院子。

安靜了好一會於煥之才道:“你以後就打算走商路,科舉不考慮了麽?”

原主曾十年寒窗苦讀,考得童生郎身份,卻因一場無妄之災,不光斷送了前程還搭上了自己的命,陳老爹也因此病逝。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

想起原主的遭遇,陳玄慨歎一聲,“這亂世我等命若浮萍,今日脫下的衣裳明日還不知能不能穿上,科舉與我而言,如那天邊的皎月,若無保全家人的本事,我是輕易不會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