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先入為主的錯判

傍晚,北京內城,仁壽坊。

終於“回家”的黃鳴看著眼前重重的庭院和大小屋子,以及院中向自己見禮的數十下人奴仆,心下還是略感驚歎的。

猶記得前世無聊時刷某乎也是刷到過“在北京有一套房是怎樣感受”的問題。

然後一個個回答不是在那兒大吹牛波,就是在那兒凡爾賽,讓隻在小地方成長工作的黃鳴難以參與評論。

而現在,他覺著自己也能寫上一篇回答了——瀉藥,人在二環裏,剛下馬車,我家屋子得拚起七八個四合院,我自己就有一個單獨的四合院居住,還有仆人服侍……

這些回答自然都是真的,正是此時的黃鳴所經曆的。

在看到少爺在一天多後終於回家,黃宅上下好幾十個下人管家都跑來見禮問候,尤其是大管家黃忠,更是好一通的關心。

“少爺您這兩天都去了哪兒了?小的去了順天府報案,那邊卻隻是推脫,要是您再不回來,小的就隻能去皇宮驚擾老爺了。

“您這兩天在外邊沒受什麽罪吧?肚子餓不餓,可要人給您準備吃的?”

感受著大家的關心,黃鳴心裏一暖,但還是擺擺手:“沒什麽事,就是因為一些小事在外頭待了兩天。你們也瞧見了,是錦衣衛的人送我回來的,自然一切無恙。

“飯早就吃過了,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說著,他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見狀,黃忠也不好問太多,即刻親自打著燈籠,引黃少爺回自己的住處歇息下來。

直到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打發所有人都離開,看著這間陌生而又有些熟悉,家具齊全,還有著不少擺件書籍的屋子後,黃鳴長出了一口氣,旋即又是一聲歎息。

直到這時,他才終於是有空思及這場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神奇變故。

自穿越到現在一天半時間裏,從身陷囹圄遭人刺殺,到卷入官場紛爭,再到勘破劫囚案真相——一樁樁事情接踵而至,讓黃鳴隻能疲於應付,都不留給他感慨反應這場穿越重生的機會。

而到現在,風波過去,在感慨一聲穿越神奇外,黃鳴居然也就沒有更多的想法了。

這一連串的事情,居然就讓他完全接受了這樣的穿越時空的身份轉變。

這或許就和自己前世也是孑然一身有關,無牽無掛,自然更容易接受這樣的重頭再來。

“又或者,這隻是我救人落水後的一個夢,說不定睡一覺再醒來時,我又是我了……”

因為前一夜幾乎未睡,又奔波一場,十六歲少年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住。

隻在睡前轉過這麽個念頭,黃鳴便已徹底沉睡。

……

黃鳴是被尿意憋醒的。

睜眼回神,發現自己還是在這間古色古香的臥室中。

很顯然,睡夢中的自己並沒有回到二十一世紀,所以這一切都不是夢,穿越重生已成事實。

再看向窗戶處,才發現天已大亮,自己這一覺應該睡了超過十個小時。

就在黃鳴頗有些生疏地穿起複雜的古人衣物時,房門也被人輕輕敲響:“少爺可醒了麽?”

“進來吧。”黃鳴答應一聲,門開,一個比他還小了兩歲的少年端著水盆,搭著毛巾就走了進來:“小的為少爺更衣洗漱。”

黃鳴剛想婉拒,話到嘴邊就又止住了,原主好像就是這樣的。

“羽墨?”由著對方服侍,黃鳴試探著根據腦中殘留的記憶叫了聲。

“少爺有什麽吩咐?”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這個少年也算是黃鳴的貼身書童了,隻是因為相處時間並不長,感情不深,倒還瞧不出自家少爺已被人取代。

“已過巳時了。”

黃鳴扳指頭算了下,巳時就是後世所說的九十點鍾,自己這一覺是睡了有十四五個小時啊,怪不得現在覺著肚子好餓。

“家裏有吃的麽?”

“後廚已經早為少爺安排好了。對了,忠爺說老爺今天就會回府,所以還請少爺今日就別出去了。”

黃鳴點頭答應,心下卻略感緊張。

自己取代了原主,其他人那兒自然能隨意應付,他們也看不出問題來。

可作為人父親的黃錦……且不說父子間的親密關係,光是一個能隨在嘉靖身邊幾十年不倒的親信太監的眼力和頭腦,是自己能輕易瞞得過去的麽?

正思忖間,外頭已響起了連聲的吆喝:“老爺回府……”

這讓黃鳴的身子微微一僵,黃錦竟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少爺好了,咱們這就去拜見老爺吧。”羽墨剛好幫黃鳴將幾件衣裳都穿戴整齊,不敢怠慢,低聲說道。

黃鳴隻能是答應一聲,帶著他,步履略顯沉緩地直朝外走去。

很快,他們就穿過三重院落,來到占地最廣的二重院落的中庭。

在那兒,一身富家翁打扮的黃錦正在管家黃忠幾人的簇擁下,麵帶微笑地直入正廳。

瞥見黃鳴過來,黃錦臉上的笑容更盛:“鳴兒你來得正好,一起進來坐下,咱爺倆好好說說話。”

正往這邊走的黃鳴此時卻是腳步一頓,臉上的表情也不受控製地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他就是黃錦?

那個伴隨曆史上最難伺候的皇帝嘉靖朱厚熜幾十年卻恩寵不減,最後一身得兼司禮監掌印和東廠提督的太監中的巔峰人物?

那個讓自己不免心生忌憚,擔心在他跟前會露出破綻來的,十六歲少年黃鳴的父親——或者叫叔父?

可他怎麽就這麽年輕?

是的,眼前的黃錦,完全和黃鳴想象中的大太監的形象相去甚遠。

因為怎麽看,他都和老成穩重,機敏隱忍……等等之類的形容詞扯不上半點關係。

若隻是觀其相貌猜他年紀的話,以他白麵無須,又天生的那張娃娃臉來看,說他已過二十都有些勉強。

說他像是富家翁,更多其實是富家公子,黃鳴要是上前跟他站一起,別人看來就是兄弟,而非父子。

愣怔之後,黃鳴終於是明白了過來,這是自己先入為主地想岔了。

誰說當爹的就一定是老成穩重的中年人?

誰說皇帝跟前被信重的就得是年齡不小的成熟大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