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連番驚變 三
“還沒和貝茨托尼亞聯係上麽?”黃菁華雙眉微蹙，語氣難掩急躁。
情報科長默克爾少校的回答千篇一律:“泰爾號的信號時斷時續，至今還整理不出一條完整的情報，敵人的幹擾十分強烈，巴克利少尉他們仍在努力收集貝茨托尼亞方麵的通訊信號。”
地球軍在北疆的兵力處於絕對劣勢，在羅亞軍的強大通訊幹擾下，貝茨托尼亞和新巴斯克之間的情報傳輸困難重重。霍格雖特地讓裝備從共同體進口的最新超光速通訊設備的偵察艇泰爾號負責兩地的聯絡，效果還是難如人意。
黃菁華右手拇指抵住形狀優美的尖下巴，思忖片刻，又問道:“那共同體方麵呢?”
“公眾傳媒眾口一詞，都說杜恩親王大軍已攻破我軍貝茨托尼亞外環防線，霍格將軍和奧什將軍兩部損失慘重。我們的諜報員也沒有送來更多有價值的情報，這也難怪，一來羅亞人一定會加強信息封鎖，二來三關失守，共同體方麵的情報隻能通過伊達少將的防區傳送，時間必然會延誤。”默克爾一臉無奈，煩躁之下抽起了煙鬥。
黃菁華沉吟不語。如果無法及時和貝茨托尼亞取得聯係，新巴斯克獨立集群就好比盲人摸象，即便在新巴斯克始終屹立不倒，但是不明全局，就難以作出正確的戰略抉擇。
輔佐黃菁華的機甲部隊指揮官趙劍中校背著雙手，踱了半晌，方道:“施林格勒伯爵的羅亞第十艦隊昨天早晨就已經與莫格斯餘部會合，但一直等到今天上午十點才發動進攻，而且士氣高漲，隻怕是杜恩親王事先計算好的進攻時點。”
趙劍雖道出些端倪，卻仍無濟於事。平時最愛和他抬杠的高劍鳴好整以暇地在座椅上蹺著二郎腿，也無心鬥嘴，反而問起共同體和地球聯邦的股市。
默克爾雖略顯詫異，但還是答道:“昨天共同體股市在連續上漲以後出現高位回落，聯邦股市超跌大輻反彈。今天共同體股市震**盤升，聯邦股市寬幅震**，收盤跌幅百分之一點九六。”
冥思之中的黃菁華眼前一亮:“不錯的思路，高中校!這次羅亞人實施的是軍事和經濟聯動的總體戰。軍事情報固然可以封鎖，但經濟情報，尤其股市行情根本無法封鎖!我們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
高劍鳴甚是得意:“英雄所見略同!現在是22:30分，共同體海洲交易所海洲聯邦100指數期貨夜市開盤市況一定出來了!”
不到兩分鍾，情報科就將海洲聯邦100期指夜盤前三十分鍾交易明細打印出來。
“開盤繼續被沽盤壓低八十點，但淡倉持倉量隻增加了三千手。”高劍鳴對金融交易顯然十分在行。
“夥計，你說這些行話沒幾個人聽得懂。這些數字背後到底有些什麽文章?”趙劍不耐煩的催他切入正題。
“我們在三關戰敗前後那幾天，淡倉每半小時至少會增加五千手。如果杜恩大軍真在貝茨托尼亞取得突破性戰果，那今天前半個小時淡倉也該增加五千手左右，現在卻隻有三千手。雖然看不到持倉主力是誰，但這三千手多半是羅亞炒家加倉，共同體炒家還沒有動。據此推斷，杜恩大軍很可能確實攻破貝茨托尼亞外環防線，但是我軍應該還沒有崩潰!”
“我曾經從小姑父那兒學過一點金融，高中校的分析很有見地。”黃菁華深表讚同。
“黃總指揮的認可是我的最大榮幸……”連續得到美女姐姐的稱讚，高劍鳴麵有得色，正待與黃菁華多搭上幾句，但黃菁華心念電轉，已想出對策，全不在意高劍鳴，隻吩咐道“默克爾少校，我命令你立即向新巴斯克全軍發報，就說我們已經收到貝茨托尼亞的戰報，羅亞軍雖已突破我軍外環防線，但在內環防線遭遇我軍頑強阻擊，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代價!”
高、趙二人顧不得鬥嘴，麵麵相覷，神情愕然!
默克爾更是駭然失措，一口煙嗆得咳嗽連連:“咳……咳……黃……黃上校，您和高中校分析得合情合理，咳……咳……但是這……這……我們……“
見他張口結舌，語無倫次，黃菁華舉手示意，讓他先平靜下來:“默克爾少校，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騙局，但是布下這個騙局有兩個好處。首先可以打消將士們心頭的不安，提振士氣，其次我們可以根據敵軍的反應，推斷出更接近事實的貝茨托尼亞戰況。從某種意義上說，軍事本身就是一門欺詐的藝術，既然這個騙局對我們有益無害，使一下詐也並無不可啊?”
黃菁華的語氣巧妙的揉和了四分命令、三分勸誘和三分挑唆。默克爾望著她明灩深邃的雙眸，仿佛看見天使和魔鬼同時在向他招手。
“好吧，我服從命令。上校，您真是個天生的陰謀家!”
沒有任何一位女性喜歡“陰謀”這種稱呼，但默克爾明顯是在褒揚自己，黃菁華的妙目轉了一轉，聳聳肩，似在說“什麽意思嘛?”最後還是一語未發。
兩分鍾以後，林恒翔在旗艦鍾山號上接到了主行星地下指揮部的最新情報，最初，心情一振，霍格和奧什兩將軍的實力畢竟是值得信任的，但仔細推敲一番，不禁啞然失笑，暗想:“認識她不過十多天，這已經是第二次領教她的大智大勇了!”
“報告，洪錚中校和鬼V少校的別動隊安全返航，隻有四艘戰艦受損，一百一十三人負傷。”副官米格爾少尉帶來了好消息。
林恒翔頷首道：“傷亡減少到了最低限度，今天洪錚和鬼V少校立下了頭功。巴克利少尉和泰爾號也功不可沒。”
新巴斯克守軍上下都很清楚一點，如今敵眾我寡，非出奇兵不能製勝。前兩日的新巴斯克軍事會議上，高劍鳴就獻計派遣一支別動隊埋伏在裏德羅和新巴斯克之間，待羅亞大軍入侵新巴斯克之際，偷襲裏德羅，毀其輜重。這不失為一條妙計，但裏德羅和新巴斯克兩地相距不過一天的航程，真要實行起來還有些困難。林恒翔便故意命泰爾號發出情報，就說新巴斯克派出一個小分隊去裏德羅以西的格裏布爾星域運送物資。
施林格勒伯爵中將羅亞時間十月十五日下午十七點前後(地球時間十四日清晨)就已率羅亞第十艦隊主力四個重裝支隊、兩個輕裝支隊、兩個攻擊支隊和一個巡航支隊一千一百餘艘戰艦抵達裏德羅星域。與此同時，裏德羅得到了新巴斯克地球軍小分隊出動的情報。富勒準將建議由他率本部巡航艦去一探虛實，被施林格勒中將一口否決，理由是新巴斯克守軍充其量不過六七百艘戰艦，而且重型戰艦很少，在這個時候玩這種小把戲根本就是要引我軍一部出戰，以達到各個擊破的目的，完全沒有理會的必要。
羅亞時間日，施林格勒留下克勒梅爾準將二十六攻擊支隊的一半兵力護衛輜重，率領主力開往新巴斯克。
施林格勒的處置雖不無道理，但對敵軍小分隊的異動完全置之不理還是有些托大。羅亞新巴斯克攻略軍最大的問題是——派係林立，主將施林格勒的決策無可避免地受到派係意識的幹擾。
杜恩親王派凡托斯親王係的施林格勒第十艦隊增援奇斯.莫格斯第七加強艦隊主攻新巴斯克實在是不得已。在貝茨托尼亞戰場麵對地球軍兩員少壯名將的軍隊必須絕對服從杜恩親王，那麽最可能指揮不動的第十艦隊就派去新巴斯克，免得自生嫌隙。然而如此一來，新巴斯克方麵的羅亞軍就形成了三派並立的局麵。杜恩親王究竟是因為低估了新巴斯克的戰略價值，不經意間造成了這種局麵，還是另有打算呢……
富勒、南少暉、貝格瑪三準將最後還是服從施林格勒的命令，並不是毫無保留地支持他的決策，而是因為他們相信無論出現任何自己始料不及的狀況，杜恩親王都會有應對之策。
羅亞時間十月十六日傍晚十八時十五分，羅亞第十艦隊主力、第七艦隊餘部及三個配屬巡航支隊合計兩千餘艘戰艦進逼貝茨托尼亞星域外緣。
“敵軍在所有固體狀星球上都設有炮台，防禦工事都經過精心構築。”第十艦隊情報處長科達爾斯上校一絲不苟地在三維投影儀上標示出地球軍的防禦重點。
“在缺少空間戰力的情況下，這是當然的措施。雖然身處窘境，敵軍還是兢兢業業啊！”參謀長比勒多普少將的語氣夾雜著三分感歎和七分嘲諷。
“敵人就算再巴結，最終也難逃覆滅的命運！”第八重裝縱隊司令科希勒男爵少將滿臉不屑。
“千萬不可大意。”施林格勒神情肅然，倒不是因為他對眼前的敵人有多重視，而是身為艦隊司令應當在部下麵前顯出高人一籌的氣度這種想法的作用，“輕敵會招致不必要的失敗，這樣的例子並不鮮見。我希望這一戰大家都能全神貫注，不要給予敵人任何可乘之機!”
“伯爵大人真是金玉良言。請諸位謹記，我們的敵人比狐狸還要狡猾，絕對不容易對付!”奇斯.莫格斯中將鐵青著臉說道。第十艦隊諸將對他這個敗軍之將一直白眼相向，他的口氣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這話從莫格斯中將嘴裏說出來最具說服力。”
任誰都聽得出科希勒話中帶刺。
奇斯的臉色更是難看，好在自持身份，沒有發作，隻是暗想:我倒想看看你會有如何精彩的表現。但願敵人的詭計還沒有用完，讓你好好嚐嚐苦頭!
施林格勒依次分派眾將，隻等總司令杜恩親王的命令。
直到午夜時分，(地球時間十五日十時)，杜恩親王的羅亞大軍主力突破貝茨托尼亞外行星帶的消息傳來，等候多時的施林格勒伯爵下達了攻擊命令，羅亞軍數日之內對新巴斯克的第三次攻略隨之展開。
兵力占據壓倒性優勢的羅亞軍依然采取正攻。施林格勒伯爵是堅定的巨艦大炮核心論者，他的第十艦隊是整個羅亞宇宙軍重型戰艦最多的艦隊，即便第二十一重裝支隊被臨時抽調，依然有四個重裝支隊三百五十艘重型戰艦，列成四個凹麵陣配置在前鋒位置。第十四攻擊支隊全部和第二十六攻擊支隊一部共三百二十艘攻擊艦分列四個重裝支隊接合部。第十艦隊唯一的一個巡航支隊三十四巡航支隊和富勒等人的三個巡航支隊六百七十餘艘巡航艦保護兩翼，施林格勒旗艦本隊、航母集群、登陸艦集群和兩個輕裝支隊的三百八十艘輕裝支隊位居全軍中央，保護重裝集群後方。奇斯.莫格斯第七艦隊餘部八百佘艘各式戰艦作為總預備隊，位列全軍後方。
“他媽的!明擺著把我們莫格斯家晾一邊兒了!”卡沃斯.莫格斯少將在登陸艦維克西德號的指揮席前跳腳罵街。
一幹部下心裏都是一般想法:幹脆把你晾回你媽那兒最好。當然絕沒有人會公然說出這句話，天知道這家夥發起狂來會幹出多麽恐怖的事來!
三百四十艘重裝戰艦的一次集中齊射就將地球軍波特上校隊的陣形打得大亂。波特隊有巡航艦和輕型戰艦各六十艘，在奧特雲一帶布成疏散的漁網陣形，本可有效減少重炮的有效殺傷麵。但偏偏遇上了羅亞重型戰艦集群作戰的大行家施林格勒伯爵，充分發揮了本方的兵力優勢，四個重裝支隊在前鋒列成四個方陣，對準波特陣形的四角，從四角向內側開火，每發一炮，四個支隊便向中央內收一次。上千道死亡之光挾帶上千兆瓦的能源在波特隊陣中穿行，漁網陣仿佛被四把鋒刃從邊角沿對角線完全切開。
“隻要充分發揮兵力和火力上的優勢，提高警惕，敵人也耍不出什麽詭計來!”
“詭計雖然能一時得逞，但是不能重複使用。老實說他們上次擊破莫格斯艦隊的戰術十分漂亮，但是今天一定不能再用。真想看看敵軍指揮官冥思苦想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科希勒少將和第十重裝縱隊司令賈亞姆少將在通訊熒幕前談笑自若，並不知道波特上校正滿臉苦笑地自嘲:“怎麽每次丟臉的差事都會輪到我?”
敵軍頭陣隊形已被重炮齊射打散，施林格勒立即命兩翼的四個巡航艦支隊包抄上去。
“不要著急，迫使敵軍後退就行了，千萬不能冒進!”
開戰之前，伯爵便已多次耳提麵命，叮囑富勒等人這一戰巡航艦並非主攻力量，任務以配合策應為主。富勒等人也很清楚施林格勒用兵一貫以重型戰艦為主，也不指望這一戰大顯身手。此時他仍然重複這一點，神情語氣好像都是在刻意提醒他們必須服從最高指揮官的命令。
性情耿介的南少輝不覺蹙起眉頭，暗想:才能姑且不論，施林格勒雖貴為伯爵，胸襟氣度委實及不上普萊頓、韋曼、侯墨思亮等杜恩親王的嫡係幹將。有光就有影，大概是主公氣質上的差別決定了部將氣度的差異吧。
無論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富勒等人都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隨著前鋒重型戰艦集群的動作，亦步亦趨地從兩翼包抄上去。
波特隊意識到了危險，漁網陣斷裂散開成道道漁線，趕緊向後退去。這已沒有絲毫偽裝的成份，波特早在烏魯卡利就見識過厄爾登級巡航艦厲害，唯恐萬一動作慢半拍，就被快速包抄的敵巡航艦集群包了餃子，那可大大不妙。可此時富勒等人的巡航艦就像被拴在笨重戰車上的駿馬，難以上演自己的拿手好戲。
“敵軍正在逃跑。”
“別去管他們，繼續按現有速率推進。注意聽取偵察報告，防備敵軍的埋伏。”施林格勒仍然堅持以我為主。
六艘偵察飛艇發回的情報如出一轍，氣體狀的第五行星上空沒有伏兵，行星表麵也沒有發現敵艦蹤影。
“確定第五行星百分之百沒有地球人埋伏麽?”
“除了紅斑氣旋之外，百分之百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