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信徒
“啊啊啊啊啊啊——!!”賀飛行嗓子裏爆發出最高分貝的尖叫,一拳揮向耳邊聲音的所在。
他的拳頭狠狠落在了一塊柔軟濕潤的東西上。這不妙的觸感讓他立刻縮回了手,同時手電筒的光打了過去——
那是一個長滿了嘴的臉!幾十個的紅色的唇,密密麻麻擠在一張人臉上!
這瘮人的景象差點沒讓他背過氣去,下一秒那些嘴同時長大,密密麻麻的牙向他咬過來!
這千鈞一發之際,賀飛行閉上了眼。他不願親眼見證自己被撕碎的瞬間——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相反,他聽見震耳欲聾的嚎叫,還有冰涼的**濺在臉上。
什麽東西“咚”一聲倒在了地上,發出不斷扭動掙紮的聲音。賀飛行的手機傳來的震動,他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
一張滿是血的慘白的臉,出現在眼前!
“啊啊啊啊!!”賀飛行長嘴又是一陣慘叫,卻看見那臉咧開嘴角,發出了熟悉的爆笑聲:“你這個傻逼,是我哈哈哈哈哈!”
我靠!賀飛行連退幾步。隻見何子風手上握著一把血淋淋的刀,而那個臉上全是嘴的怪物被削掉了腦袋,在地上**得掙紮著。何子風獰笑著一腳踩上那扭動的身體,接著“噗嗤”一刀沒入那長滿嘴的頭顱,滿意地欣賞著鬼的慘叫。
他抬頭對賀飛行笑得燦爛,臉上的血順著流到了露出的牙上:“我難道很可怕嗎?”
很可怕!你比鬼可怕多了!!
被那雙滿是血汙的眼睛盯著看,賀飛行隻覺得頭皮發麻。那病態的臉上沒了對待遊戲時的認真,而是浮現出玩味的表情。賀飛行心裏一涼——任務結束了,也就是說,隊友也沒有必須存在的必要了。
之前何子風說過,他不會殺他——暫時。
那張臉上的笑容在瞬間收斂:“你說話啊。我很可怕嗎?”
感受到危險信號的瞬間,賀飛行轉身拔腿就跑!
等待著遊戲結束的不止他一個。沒了隊友限製後,逃跑,是他最大的特長!
他頭也不回地全速奔跑,也不去看何子風有沒有追上來。他就這樣一路向前跑到教學樓的門口,然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陸離啊啊啊啊!救救我!”他幾乎是痛哭流涕地撲了過去,被對方閃身躲開。撲空後他差點沒摔個狗啃泥,好不容易停下步子慘兮兮地說:“嗚嗚嗚,那個瘋子實在是太可怕了——他沒追上來吧!”
陸離向他跑來的方向望去,搖了搖頭:“你的任務完成了?”
“應該是完成了……”賀飛行心有餘悸地去拉陸離的手,然後猛地縮回來,“臥槽!你手怎麽冰成這樣!你還是活人吧……”
陸離轉頭對他一笑:“你猜。”
猜你大爺啊!賀飛行欲哭無淚,這些人沒一個正常的!
“離下一局開始還有些時間,我們探索一下學校吧。”陸離說道。“探索學校”這幾個字恰恰觸到了賀飛行的傷心事,他幾乎又要哭出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壓低聲音:“先不忙哥,我有個很重大的發現!”
陸離挑眉:“什麽發現?”他的目光落在教學樓周圍——白色的霧氣,似乎越來越濃了。
賀飛行四下張望,然後神秘兮兮地湊近:“你聽我說,是關於那個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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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教學樓四樓的一間教室裏。
蘇念晨靜靜地坐在靠窗第三排的座位上。除了她之外,整個教室空無一人。
就在她麵前的桌麵上,躺著半隻白色的粉筆。桌麵被重新上色過,棕色的漆覆蓋住了過往的痕跡,但她記得那下麵寫著什麽。
那些肮髒的,辱罵的文字。
她緊盯著那支粉筆。就在她的注視之下……粉筆輕輕地在桌上滾動了一下。
蘇念晨的眼睛裏有光閃過,她猛地抬頭,神情凝重地看著麵前空無一人的座位:
“是你嗎……江白霧?”
回答她的隻有寂靜。過了好一會兒,門口傳來吱呀一聲。教室的門,無風自開。
蘇念晨深吸一口氣。她站起來,向著那打開的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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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一間活動室裏,正進行著一場牌局。
這是一間供學生社團或組織聚會用的活動教室,教室的正中是一個圓形的會議桌。而此刻,那張圓桌的正中間放置著一根燃燒著的雪白蠟燭。火苗在無風的室內保持著靜止,昏黃的火光在四周的牆上投影出三個坐在桌邊的影子。除了那蠟燭的火光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光源。
名叫隆桃的玩家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她的雙手不住地顫抖,險些要握不住手裏的撲克牌。壓抑而驚恐到極致的啜泣,不受控製地從她的嗓子裏湧出來。
她手上的牌,還剩下四張。
正在進行的是名為抽對兒的撲克遊戲。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從完整的一幅牌中拿走一張鬼牌,剩下的牌依次隨機發給玩家。接下來,玩家首先出掉手上能湊成對子的牌,而沒被拿走的鬼牌能和任何一個數字配對。等手上都隻剩單張後,玩家開始按照順序從其他玩家手裏抽牌,抽到對子則可打出。由於之前一張牌和鬼牌一並被打出了,玩家手上必然有一個不可能湊出對的單張。因此,手裏最終留有那張牌的,就是遊戲的輸家。
這本是一個簡單的運氣遊戲,可是……
隆桃的肩膀難以抑製地顫抖起來。除了她以外,桌旁還有另外兩名玩家。其中一個是個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留著幾乎遮住眼睛的長而厚的劉海。這是遊戲分配給她的隊友——楚慕。
相比起她難以自禁的恐懼,這個幼小女孩看起來甚至更淡定不少。可她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表現是否丟臉……
因為剩下的第三名玩家——不是人。
圓桌旁邊的第三把椅子上,坐著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它的身材瘦削到了極點,整個臉頰可怖地凹陷下去,幾乎可以看到包裹在皮膚下的白色頭骨。像紙一樣白的頭顱上,兩顆眼球顫顫巍巍地掛在因為極瘦而凹陷下去的眼眶裏,似乎碰一下就會滾出來。
【任務:和活動室內的男孩玩一局抽牌遊戲。規則:最後的輸家,將代替他永遠留在活動室裏。】
瘦得像骨架一樣的男孩輕輕地開口,聲音像指甲抓撓黑板得尖細難聽:“二號,輪到你抽牌了。”
手裏抓著六張牌的楚慕安靜地伸出手,從隆桃顫抖的手裏抽出一張牌。她縮回手,拿出手上原本的一張牌湊成一對放到麵前的桌上:“一對十。”
她握著手上還剩下五張牌,在這昏暗的光線下,那劉海之下的表情看不真切。瘦削的男孩點點頭:“現在,我要抽你的牌了。”
它的手上隻剩下了一張牌,是目前剩的最少的。隻見它伸出皮包骨的細長手指,抽走了楚慕手上最右邊的牌。
“一對七。”它尖著嗓子說,把牌放下來。緊接著沒有預兆的,他爆發出一陣淒厲愉悅的尖笑,刺得兩人不適地皺眉。那雙突出的眼球裏是難以抑製的喜悅:
“我退出了!我退出了!!現在是你們兩個人的遊戲了——誰將代替我留在這裏呢?”
淒厲的笑聲響在耳邊。隆桃一陣腿軟,險些癱倒在椅子上。現在她的手上還有三張牌,而楚慕則是四張。那個必死的牌不在她手上,也就是說——是在楚慕的手上。
四分之一的概率!拿著那張死牌,麵前這個小鬼是怎麽做到如此冷靜的!
呼……我也要冷靜。隆桃重重吞咽了一下唾液,忍著恐懼的**把手伸向楚慕手裏的牌。她在心裏祈禱著,把牌拿了回來。
啊!她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把抽來的牌連同手裏的一張牌打出去:“一對三!”
現在她的手裏隻剩最後兩張牌了,等楚慕抽走後就隻有一張。隻差一點點,她就能退出這個牌局了!
楚慕麵無表情地從她的兩張牌裏挑了一張,然後放下一對:“一對A。”
隆桃攥緊了手裏剩下的那張八。求求上帝……保佑她從楚慕手上抽到另一張八吧!
楚慕手裏兩張一模一樣的撲克背麵看得她胃裏一陣**,她顫抖的手摸上了那張左側的牌。慢慢地,她把它抽了出來。
看清牌麵的瞬間,她的餘光也看見了瘦削鬼臉上扭曲的笑容。
“嗚嗚!不!!”驚恐的哭聲難以抑製地從嘴裏冒出來,她胸口因為情緒而劇烈地起伏。被抽來的牌是之前被帶走過一個的六,也就是那張死牌!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大口地喘息著,好不容易抑製住顫抖的身體。沒事的,沒事的,她還有機會!現在輪到她手上是兩張牌,隻要接下來楚慕抽走那張六,她就還有救!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天哪,求求老天保佑!
無情的聲音又一次響起:“請抽牌吧。”
隆桃把手放到桌下,飛快地交換了幾輪。她甚至不忍看兩張牌最終的順序,心裏發瘋般不斷地祈禱著。
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她舉起了那兩張牌。八在左,六在右。
楚慕伸出了手,厚劉海遮住的臉依然看不出表情。她的手沒有顫抖,徑直伸向了那兩張牌。
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唉。”她聽見了楚慕突然的歎息。女孩那雙大大的眼睛從劉海的發絲後露出來看著她,幹淨的眼眸裏盛滿了……憐憫。
就像一個聖潔的修女,在垂憐一個可悲而無可救藥的靈魂。
“願神保佑你安息。”她說著,抽走了那張左邊的八。
隆桃的耳邊嗡得一聲。她猛地站起來,雙手用力拍在桌子上,表情癲狂:“不可能!!你怎麽可能知道是這張牌!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作弊……對了!你絕對是作弊了!你這個可恥的家夥!”
她激動地轉向那瘦削的鬼影,語無倫次:“她作弊了!你看到了的,作弊……我要重來!我要重來!!我要重額……”
歇斯底裏的吼叫死在了嗓子裏。她臉上露出極致的驚恐——隻見她的全身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就像是被看不見的泵猛地抽走了脂肪和血肉。那雙滿是恐懼的眼睛因為麵部的幹瘦而變得突出,不過頃刻之間,她就變得像男孩一樣瘦弱可怕。
“終於……”男孩則露出了解脫的表情。下一秒,桌上燃燒的燭火驟然熄滅,男孩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了黑暗裏。
楚慕放下手裏的撲克牌,從椅子上站起來。她雙手交握成祈禱的姿勢,目光卻警惕地盯著剛剛變鬼的女人。
“……為什麽?”低低的嗓音從它的喉嚨裏發出,失去人性的充血的眼睛,慢慢向上轉動鎖定了楚慕。
“你害死了我——!!!”它尖叫著撲了過來!
黑霧瞬間出現籠罩了楚慕,把她的整個人都包裹其中。嘶叫的女鬼剛撲上去,那黑霧裏突然伸出了一隻蒼白的手。那手像是屬於纖細的少女,可卻爆發出了匪夷所思的力氣。隻見它緊抓住了變成鬼的隆桃的脖子,獵物還沒做出反應,就被拖進了黑霧之中。
淒厲的尖叫慢慢消失,很快,黑霧散去。
楚慕閉著眼睛,雙手交握地站在原地。她的聲音因為驚喜和激動而有些顫抖:“感謝您的出手相救,神父大人。”
她這時才睜開了眼睛,細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清澈虔誠的雙眼。此刻,那澄清的眸子裏倒映著一個忽然出現在身旁黑暗裏的身影。那人身穿一件棕色的西裝,一側的袖子空空****——正是之前出現在畫中的男人!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巨大怪物則潛伏在活動室黑暗的角落中。方才護在楚慕身側的黑霧融進了那片陰暗,回歸了它的身上。
“神父大人怎麽親自在遊戲現身,是出什麽事情了嗎?”楚慕熱切地望著男人,語氣滿是誠懇的擔憂。
“沒什麽大事,也是想來找你一下。”被叫做神父的男人滿臉和藹的笑,用僅存的右手輕輕摸上楚慕的腦袋,“乖孩子,剛剛嚇著你了嗎?”
“沒有。”楚慕乖巧地搖頭,為能得到這樣的關愛而露出由衷的靦腆笑容:“這裏是遊戲場,會出現變故是預料中。況且,神總會聽見我的祈禱的。您看,這次,神父大人不救出現了嗎?”
她臉上帶著狂熱的虔誠,再次將雙手交握在胸前:“神,永遠會幫助祂忠誠的信徒。”
神父麵上依然微笑著看著她,可是那雙漆黑的眼眸看不見一點笑意:“是的,神會永遠庇護你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