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日記

親愛的日記本:

我是瑪麗。老師說寫日記可以鍛煉語言表達,所以我開始寫了。我和瑪琳,還有我的媽媽一起住在一個大房子裏。爸爸有時候回來看我們,但是他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媽媽也不太喜歡他。

我有時候也不太喜歡瑪琳,可是我們必須得住在一起。她和我長得很像,但是又那麽聰明,作文也寫得更好。或許隻要多些日記,我也可以寫得和她一樣好。

我的生日就要到了,媽媽說我們可以盡情許願。今天的課本上講了煙花,說那是火在天上燃燒出的花朵。我從沒見過,那聽起來很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的生日禮物能是煙花。

親愛的日記本:

我不知道該不該寫這些,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看到——我的媽媽好像不太正常。

爸爸上次來了以後,他們大吵了一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媽媽哭著把爸爸趕跑到了正下著大雨的外麵。從那以後,她就開始變得不正常起來。昨晚,她拉著我堅持說看見房間窗外有人,說是爸爸來找她算賬了,說他要來害她。可是窗外明明什麽也沒有,而且,她的房間是在三樓啊?

我不明白……瑪琳也很困惑,媽媽的樣子讓我們很害怕。希望她會快點好起來。

親愛的日記本:

媽媽真的瘋了!

她沒日沒夜地坐在房子裏,也不送我們去學校了。她會對著每一扇窗戶尖叫,說看見窗外有靠近的人影。我想我和瑪琳從沒真的看見過什麽人影——也說不準,有時候外麵似乎真的有影子在晃……

可更可怕的是,就在今天下午,媽媽忽然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著我和瑪琳。她問:“我為什麽會有兩個孩子?”

我和瑪琳告訴她,我們是雙胞胎姐妹,可是她忽然尖叫起來,說這世上不可能有兩個長得一樣的人。她還說,我和瑪琳裏必定有一個是假扮成她女兒樣子的惡魔!

我嚇壞了,真的。媽媽抓著我的胳膊好用力,晚上我發現那裏有了淤青。她鬧了一會兒就又開始發呆,我們趕緊躲回了房間裏。睡覺的時候瑪琳一直在哭,還說她也看見窗外有人,讓我很煩躁。我衝她吼叫,說她和媽媽都是瘋子。二樓的窗外怎麽會有人影?

我應該安慰她的,我想我可能太凶了一點。但其實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親愛的日記本: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媽媽把大門和窗戶都鎖上了,現在誰也出不去了。

媽媽好可怕,我不明白她怎麽了。她有時很溫柔地叫我的名字,還會幫我梳頭發,就像小時候那樣。可是隻要我和瑪琳一起出現,她就會說有一個是怪物:有時候指著我,有時候指著瑪琳。她發瘋的樣子太可怕了,我們都很害怕。

最後我們商量了一個辦法:我和瑪琳輪流去見媽媽,另一個則一整天躲在房間裏,出去的那個人負責給房間裏的送食物和水。隻有一個出現的時候,媽媽明顯正常多了。可是她再也不打開屋子的窗戶,房間裏永遠像黑夜一樣,隻有回到房間裏,才能從窗戶看見外麵的天色。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今天我聽見學校的老師打電話給媽媽了,可是她撒謊說我們都病了。我很想讓老師救救我們,可是電話和鑰匙都在媽媽手裏。

我該怎麽辦?

親愛的日記本:

媽媽已經一個星期沒有怎麽做過飯了。偶爾一天,她才會想起來煮一些難以下咽的東西。

我和瑪琳還能輪流在廚房和冰箱裏找到一些食物,可是蘇菲怎麽辦?開始的幾天,我們還會把找到的食物分給蘇菲一點,可是後來食物越來越少,連我們自己都要挨餓。可憐的蘇菲——她叫得那麽慘,她不能明白家裏發生了什麽。

今天輪到我待在房間裏。可是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再沒聽見蘇菲叫過了。它到底怎麽了?我很擔心。

親愛的日記本:

蘇菲死了。媽媽殺了蘇菲!

瑪琳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可當我今天去外麵——我的天哪,她居然用菜刀把它砍碎了!廚房的地上全都是血!

中午,媽媽竟然從廚房端了一碗肉湯出來。肉香真的很濃鬱,我的肚子忍不住叫起來。可當我往碗裏一看——我看見了蘇菲漂浮的眼球。

我尖叫起來,我衝回了房間裏躲起來。媽媽一直在外麵敲門,可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親愛的日記本:

今天是我和瑪琳的八歲生日了,可是我們都不敢從房間出去。

可是一大早,我聽見媽媽敲響了瑪琳的門。她說她準備了蛋糕,要給乖女兒過生日。瑪琳鎖著門在裏麵一直哭,可是媽媽上樓拿來了鑰匙。她打開了門,拖走了尖叫的瑪琳。

我縮在房間不敢出聲,一直偷偷流淚。後來,樓下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和廚房香甜的飯菜味道。

我發誓我聽見了笑聲,瑪琳的笑聲。難道媽媽恢複正常了?我已經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樓下的香味刺得我胃疼。

我終於忍不住了——我就下樓看一眼,我隻偷偷拿一點吃的就走,我發誓。

我躡手躡腳走到了一樓。我看見瑪琳一個人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正吃著什麽很香的東西。是蛋糕!香甜的奶油蛋糕!我餓得受不了了,我從樓道走過去。

瑪琳忽然回過頭來。看見我,她露出的驚慌的神情。為什麽,是因為一個人在偷吃而慌亂嗎?

可是,我好像搞錯了——她瞪大的眼睛,正看著我頭頂的上方。

回頭,我看見了媽媽的臉。她正居高臨下,俯視著我。

親愛的日記本:

媽媽,我好痛啊,媽媽。

媽媽一遍遍誦念著聖經,把刺鼻的汽油澆在我的身上。她說,不潔的魔鬼需要聖火來淨化。可是媽媽,我不是魔鬼,我是你的孩子啊。

好痛啊,那麽美麗的光,就像是我夢中的煙花一樣,但是卻那麽痛。媽媽,為什麽?為什麽要毀掉我的臉,為什麽要把我切開,為什麽要丟棄我?

我好熱,我瘋了一樣熱。現在,我被埋在寒冷潮濕的地方,我又好冷,好冷……

好痛。為什麽殺死我,媽媽?——為什麽我死了,但還在寫日記?

我想我的噩夢永遠不會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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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抵達一樓的客廳時,四下是一片無聲的死寂。

一樓依舊沒有開燈,隻有窗外暗淡的白光從牆上孤零零的窗戶裏透進來,勉強勾勒出幾個家具的輪廓。沙發,電視,茶幾,餐桌……而在靠近大門口的地方,則開著通向廚房的門。

隔著那扇白色的木門,廚房裏隱約傳來咕嚕嚕的烹煮聲。一股淡淡的肉香從門縫裏彌漫出來,散在整個客廳裏。可想起日記裏對狗肉湯的描述,這噴香的味道不僅不讓人垂涎,反而惹得茶梨一陣不適的反胃。

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一樓似乎並沒有人。

剛剛在樓上,陸離明明聽見紅衣的“媽媽”下樓去了。而方才他也隻在二樓找到了茶梨,這就說明:它此刻就在一樓!

可是它究竟在哪裏?莫非是在那緊閉的廚房門內?

陸離全身緊繃地警戒,一點點慢慢地從樓梯口往前走。想要從大門進入花園,就必須穿過整個客廳,經過餐桌,再通過廚房的門口。他不認為這個過程會一帆風順。

全神貫注下,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被無限放大。屋外唰唰的雨聲不絕……

“啪嗒”。

那聲音像是一滴**落在了房間的地板上,幾乎和屋外的雨聲融為一體。但在高度專注的狀態下,陸離的耳朵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輕微的響動。

茶梨感覺全身**在外的皮膚寒毛倒豎。長期訓練下對危險敏感的周身神經向大腦傳遞著危險信號——是非常不妙的預感!

“啪嗒。”

第二聲響起,這回切實落在了二人的耳中。那並非窗外的雨聲,而是從頭頂天花板落下的液滴——距離他們非常近!

在頭頂?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第三聲“啪嗒”隨即傳來。茶梨隻感到額頭一涼,條件反射地抬手擦去。

再收回手時,她的手指上一片紅色——是血!

腥臭的鮮血,正一滴一滴從正上方的頭頂滴下來……

茶梨的腸胃一陣**。肌肉的顫抖無法控製,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即便沒有規則的提示,她也絕對不想抬頭去看天花板上的光景!

就在此刻,女人尖厲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你們……是誰?”

陸離猛地咽下一口唾液。怪不得他們一直沒看見,原來那鬼,從一開始就在頭頂的視線盲區!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不遠處客廳對麵的大門……

“啪嗒,啪嗒。”越來越多的血滴,從頭頂上方落在身上和周圍的地板上。斑斑的血點,刺目地印在白色的瓷磚上。就在不能抬頭的二人看不見的頭頂,一個身穿紅衣的怪物顛倒著四肢著地,反重力地趴在天花板上。它的四肢不成比例的修長,配合上那趴在房頂上的古怪動作,看上去就像一隻巨大的人形蜘蛛。

而它的雙手沾滿了血,正源源不斷地順著手臂流淌下去……

一時間,兩人一鬼就這樣靜默地僵持著,沒有立刻動作。那天花板上的鬼歪著腦袋看了他們一會兒,那雙鑲嵌在消瘦臉皮上的巨大眼球從眼眶裏突出來,它慢慢睜大了眼睛——

“你們不是我的孩子。”它忽然說,聲音從開始的尖細變得嘶啞,“你們為什麽在我的房子裏?我的孩子呢?”

最後的一句已經是質問,不加掩飾的惡意從頭頂上鋪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