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畫
睜開眼,陸離先是看到了一片深紅色。
眼皮像是灌了鉛一樣,腦袋裏天旋地轉的眩暈感還沒消散,以至於他隻能模糊地看見眼前事物的顏色。他慢慢找回了身體肌肉的支配,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視野逐漸清晰起來,四肢的感覺也開始向大腦反饋:他正被綁在一把椅子上,麵向一麵貼著深紅色牆紙的牆。腦袋裏的昏沉感一點點褪去,他對自己的處境形成了一點認識:看來,自己多半是被綁架了。
看來胡亂綁架別人的報應還是來得挺快的。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關節。他現在的姿勢和劉鬆被綁時很像,小腿被繩子牢牢捆在椅子腿上,身體則被捆在椅背上,雙手單獨束縛在椅背後。綁他的人用的力氣不小,他所能做的最大範圍的活動,不過是簡單轉轉手腕而已。
“喲,你醒啦。”女子動聽嫵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離隻感到有人搭上了他的椅背,然後以後麵的椅子腿為支點轉了個圈。他被調轉過來麵對著眼前的人——身穿紅色禮服的茶梨,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意外嗎?”茶梨笑著說。
“挺意外的。”陸離臉上波瀾不驚,認真地回話,“我還以為,早在第一場遊戲結束時,就會有人從現實世界找我動手了。居然到現在才被綁,說實話挺意外的。”
陸離的視線越過她,打量著屋內的擺設。這是一個四麵無窗的房間,牆上都貼著深紅的牆紙,正中間則有一個牌桌。唯一出入的門開在房間對麵他正對的牆上,此刻,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茶梨對坐著的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臉上仍然掛著笑。下一秒,陸離覺得脖頸一涼:一把鋒利冰涼的刀刃,貼在了他的脖子上。
“最後的遺言,給你問我三個問題的機會。”茶梨握著刀,微笑著說。
陸離思考了兩秒,順從地問了第一個問題:“這賭場是你開的?還是說,你隻是在這裏打工?”
“嗯?”茶梨的笑麵有瞬間維持不住的顫動。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在賭場了?
她的表情隻鬆動了一刹,又立刻恢複了調笑:“你對外麵的聲音很敏感嘛,怎麽,你是常客?”
陸離顯然沒打算回答這個嘲諷,她便笑著說下去:“好吧,你生命中最後的三個問題首先居然是來關心我,真是讓人家受寵若驚呢。”她維持著持刀的位子,卻是向陸離靠近,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緊繃的禮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線,她維持著過近的距離,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那麽回答你:這不是我的賭場,但也將會是我的。實際上,賭場老板是我的父親。”
“嗯。”陸離點頭。他的語氣和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就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茶梨的靠近一樣:“我用不著三個問題。接下來,我隻需要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就好——”
“你想讓我幫什麽忙?”
陸離感到趴在自己身上的茶梨全身一僵。她直起身冷冷正視著他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你在說什麽?”
笑容轉移到了陸離的臉上,他直視回那雙蔚藍的眼睛:“你要是真想殺我,我現在早就死了。你是容城最大灰色產業的繼承人,再結合你之前在遊戲裏的表現:我不覺得你有那種會在殺人之前替他解惑的好心。”
“那麽問題來了,你為何不殺我呢?一種可能是,你沒辦法在現實裏殺人。這也就是我至今依然相對安全的原因:若不借助超自然力量,大部分人,都沒法輕易地在法治社會下殺人。”
“可這並不能解釋你把我綁來的原因。而且,你選擇的地點很有趣——如果是殺人或是毆打威脅,是不可能把人直接綁到自己的大本營來的吧?綁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才是後續處理的最好選擇。你之所以這樣做,可能隻是為了方便:方便接下來你想讓我做的事情,也就是你綁架我的真正目的。”
“那麽茶梨小姐:什麽樣的忙,需要讓你大費周章把我請過來?”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兒。茶梨從他身上起來,冷冷地開口:“太聰明的男士,可不討人喜歡。”
陸離無辜地眨眼:“推理這些也並不需要太聰明。”
……這人被綁了還這麽拽,茶梨真的很想在他腦袋上開個洞。
“算了,猜到了也無所謂。”茶梨不再擺出調笑的姿態,走到陸離背後的視線盲區,拿來了一個被黑布蒙住的矩形的東西。她走到陸離麵前的椅子上坐下,把那矩形擱在腿上。然後,她在陸離的麵前扯下了上麵的黑布:
“關於這幅畫,你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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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並不是一個知識淵博的人,實際上,他對藝術方麵的了解甚少。可當黑布掀開的那一瞬間,他像這世上大部分人一樣,本能地為那畫麵帶來傳達的情緒所震撼。
他從沒見過,這樣精美的畫作。
這是一幅色調灰暗的油畫。畫麵的正中是一個黑色的歐式獨棟別墅,四周環繞著一片白色的花朵。天是灰暗的,連綿的大雨從那陰暗的天幕裏傾瀉,使整個畫布內的畫麵都被半空陰冷的雨滴籠罩。精細的筆觸勾畫出別墅的細節,透過那緊閉的玻璃窗,甚至可以隱約看見室內鋪著地毯的走廊。
整個畫麵的暗沉色彩給人說不出的壓抑感覺,可讓人一眼注意到的是:屋子旁那白色的花田裏,佇立著一個黑色的人形黑影。那黑影在雨幕之中隻有模糊的橢圓輪廓,說不出來的詭異——似乎是在窺視著這雨中的房子。
陸離靜靜地盯著那黑影看了一會兒,才從畫麵帶來的壓抑情緒裏走出來:“這畫有什麽來曆?”
茶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對於這幅畫,你看出什麽了嗎?”
陸離又端詳了一會兒,很快就發現了端倪。隻見畫麵右下角花田的灰黑色泥土裏,有一排黑色的線條不太明顯地散亂著。那符號畫在深色泥土的背景下,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這裏有一些文字。”他說。
“是的。我看見了你和蘇念晨用的符紙,這和那上麵的文字很類似。”茶梨眼睛亮了起來,“麻煩你告訴我,這畫上寫的是什麽?”
額……陸離真誠地說:“我不知道。”
茶梨眼睛裏期待的光瞬間消失,皺起了眉頭。
“我隻是能臨時使用現成的符紙而已,我可沒說過我會認識那些鬼畫符。”陸離思考了一下茶梨再實施一次綁架的可能性,決定不把蘇念晨認識這語言的事情說出來。
茶梨麵色不愉。在先前的遊戲裏使用過符紙的就隻有陸離和蘇念晨兩人,他們明顯在遊戲前就有不錯的交情,在兩次遊戲裏也都是共同行動。因此,她認定二人會是信息共享的。而表現得更具領導力且身份特殊的陸離,自然被她設成了目標。
這家夥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茶梨眯起了眼睛。如果是後者,她不介意給他一點苦頭嚐嚐。
她正要進一步追問,卻見陸離盯著畫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等等,畫有點不對勁。”陸離仍盯著那幅畫。
“怎麽了?”茶梨心裏一緊:即便是被突然綁架在陌生的地方醒來,陸離臉上都不曾流露出這樣凝重的神情。他發現什麽了?
陸離接下來的話,讓她立刻頭皮發麻:“這幅畫在動。”
茶梨大驚。雖然在遊戲裏見過了鬼的存在,但這是可是在現實世界裏!這種靈異的事情,難道在現實也會發生?
她忍住心裏的驚悚,仔細去看那幅畫。可她看了許久,也沒注意到哪裏在動。剛想開口詢問,那點微妙的違和感,猛然在腦海中被點破——
是雨!
整個畫麵都被細密的雨絲籠罩,以至於不容易發現端倪。可仔細一看:每間隔一小段時間去看那畫,那些雨點竟然和之前改變了位置,就像真的在不斷地下落……
這不僅是一張畫。仿佛這塊平米大的畫布內,正運行著另一個世界!
緊接著,變故驟發!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畫裏向外延伸,瞬間裹挾了二人——把他們吸進了畫中的世界!
不過眨眼的瞬間,房間裏又回歸了安靜。可是:房間內卻一個人也沒有了。隻有那幅色調壓抑的畫,安靜地躺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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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的時候,陸離看見了一張寫滿字的紙,擺在他身前木質的桌麵上——他正坐在一個木書桌前。
他眨了眨眼睛,腦中蹦出了第一個想法:這是哪裏?
緊接著,他就被麵前桌上擺著的紙吸引了,下意識地閱讀起來。隻見那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工整地寫著幾行文字:
歡迎來到我的家,很高興你能來參與我8歲的生日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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