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緩緩下落
安寧市一處工地內，中午，豔陽高照。
“一上午才搬這麽一點，距離目標還很遠呢！”
“你又想被扣工資嗎？第五開心！這破名字，呸！”
說話之人高高壯壯，戴著白色安全帽。
他是這個工地的包工頭，名叫李航。
第五開心暗暗歎了一口氣，他加速了裝車的速度。
沒有對李航做出任何回應。
畢竟在被罵這件事情上，他早已經習慣了。
可以說，工地的紅磚磨平了他的棱角。
兩年前，他十七歲，高中畢業，獲得了72.5的高分。
因為多了一點，沒能去到理想的大學，與大學失之交臂。
因為隻顧著打遊戲，以至於考試時遲到了，沒能進得去考場。
也因此他打得一手好遊戲，對未來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當他試圖進入遊戲行業時才發現，僅僅是排隊的人就多不勝數。
而他並不是可以叱吒風雲的那個人，所以他落選了。
不久後，和他相依為命的姑姑也上了天堂。
當他花光了包裏的最後一毛錢後。
他還發現了一個事實，就是不吃飯肚子就會餓。
孤獨的生日過後，他開始嚐試找工作，但每次都被無情趕走。
因為他缺乏的技能實在太多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平時睡覺的時候有刻意鍛煉兩隻手。
無可奈何的他，最終選擇了搬磚這項挺有前途的工作。
但李航總是針對他，隻因為他剛來的時候不懂人情世故，沒有給李航送禮。
相比之下那些送過禮的人，自然是要區別對待的。
無法應對的開心經常選擇無視他的行為，這讓李航更加憎恨他！
“死廢物！快點搬！你又在幻想什麽！？”
李航洪亮的聲音把開心從記憶中拉回了現實。
聽到訓斥的開心，迅速拿起一塊經過太陽炙烤而變得滾燙的紅色磚塊。
盡管他戴有手套，手掌也被燙得通紅。
就像摸到燒紅的鍋底一般，刺痛感很快傳到大腦皮層。
他沒忍住痛感，把滾燙的磚頭丟在了地上。
隨後迅速脫下手套查看自己的手掌，不斷向手掌吹氣。
除了手指被燙得通紅並沒有嚴重的傷勢。
掌心的繭子和水泡並行，加劇了些許刺痛感。
不遠處的李航冷哼一聲，嘴角微揚，他快步走到開心身邊。
指著開心旁邊如山一樣的磚堆大聲罵道：
“你特麽的不想幹了是吧？還敢把磚頭丟到地上？”
“連塊磚都搬不動，真是個廢物！你爹媽把你生出來是讓你糟蹋磚頭的嗎？”
“你不知道這磚比你金貴嗎？你還敢摔它……”
李航不斷對開心進行辱罵，最近他對開心的態度格外過分。
但開心不知道為什麽，他也不好奇。
他隻是快速戴上手套，撿起那塊掉落的磚頭，繼續埋頭苦幹。
沒有任何回應，他不敢回應，對這種事他也麻木了。
就好像一隻打不到的蒼蠅一樣，隻能選擇不理他。
李航罵了很久，見開心依舊不理不睬，他很生氣但也無可奈何。
心裏盤算著如何教訓他，然後緩步離開了現場。
今天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被罵的時間多了一些。
但好在有錢拿，開心隻能默默忍氣吞聲。
天空中的太陽打了個哈欠，它準備要下班了。
時間也跟隨太陽來到了傍晚時分。
所有工人都陸續停下了手裏的工作，向工地大鐵門走去。
在門口有個用來打飯的棚子，所有人都自覺排起了隊。
享受這頓雖不美味但免費的晚餐。
開心排了幾分鍾終於打到了晚餐。
要是李航在，他又會被侮辱幾句，但今天李航似乎已經早早離開了工地。
開心捧著盒飯和其他人一樣蹲在路邊狼吞虎咽了起來。
工地的規矩是不能加菜但可以加飯，所以開心的每一口幾乎都是白米飯。
被燙傷的手指還在隱隱作痛，但能填飽肚子，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麽呢。
補充了能量後，開心又變得精神百倍。
現在的他心無旁騖，快步走出工地，來到了自己鎖上的電動車旁。
麵帶微笑開鎖，騎了上去。
他騎著老舊的電動車向‘家’的方向駛去，他一直在微笑。
因為今天是他和女朋友約定好見麵的日子，而且說不定會有什麽進展。
電動車馱著開心行駛在夜空下。
燈紅酒綠的城市，金碧輝煌的建築，琳琅滿目的街道。
不一會兒，開心停在了一個紅綠燈路口，他被旁邊金燦燦的燈光吸引了。
那是一家十分高檔的餐廳，透過窗口。
他看到有許多幸福的家庭在這裏愉快地進餐。
他的內心產生了深深的羨慕，他緩緩回過頭。
看著前方無盡的道路，淡淡開口。
“要是我也有這樣的生活該多好啊！如果可以的話，我要過上比他們好上無數倍的生活！”
還沒有開始幻想，他身後汽車的鳴笛聲把他帶回了現實。
正在倒計時的紅燈突然變成綠燈，開心有些疑惑。
“剛剛不還有20秒嗎？怎麽突然……”
因為身後不斷傳來鳴笛聲，他來不及細想。
也許是紅綠燈出故障了吧，他隨即發動電動車，踏上了回家的路。
剛行進了幾分鍾，一陣涼爽的微風吹過，他本能地聳了聳肩。
一些模糊的記憶慢慢浮現在腦海裏，那是一個夏天。
他和父母還有姑姑去旅遊，傍晚時分在海邊吹著微風的場景……
父母的模樣已然模糊，他們在開心7歲的時候就因為車禍去世了。
葬禮時，一場莫名的大火把他的家和所有的記憶都燒毀了。
從那之後，他就搬到這個城市和姑姑一起生活了。
姑姑獨自撫養他，為了他，姑姑一輩子都沒結婚。
兩年前她也因為生病離開了，姑姑生病花光了所有積蓄不說。
開心還欠下了巨額債務，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孤孤單單。
想到這些，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腳下的車輪不斷滾動。
很快他就回到了隔斷出租屋樓下，包裏的手機嘟嘟嘟地響了兩下。
兩條消息同時到來，開心把有些傷痕的電動車停好鎖好以後。
他站在出租屋樓下，拿出了手機，一條一條查看信息。
“你今天沒有完成工作額度，扣一半工資。”
這條信息是李航發來的，他還附上了一張他在街邊享受麻辣燙的照片。
“我們分手吧，就連一碗麻辣燙你都給不了我！”
另外一條是女朋友楊平微發來的，同樣也附上了一張享受麻辣燙的圖片。
看到這兩條消息，他的心情越發低落。
緩緩低下頭看著凹凸不平的地麵，若有所思。
楊平微會離開，他多少有些預感。
畢竟對方隻是因為曾經他長得帥遊戲打得好才在一起的。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模樣，生活也很艱難……
開心拿起手機，點開了楊平微的頭像，那樣貌還是十分可人。
雖有不舍但也無可奈何，本以為可以就這樣釋懷。
但他突然猛地抬起頭，表情變得十分驚恐。
他發現，李航和楊平微吃的是同一碗麻辣燙，綠色的碗剛好可以蓋在他的頭上。
還沒來得及質問他們，他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您的貸款已經逾期很久了，請盡快繳清，不然我們的催收人員將去到您的家鄉……”
姑姑生病花光了她自己的積蓄，她本準備放棄自己，把房子留給開心。
但開心沒有接受，他準備拿出父母的積蓄。
雖然遭到了姑姑的拒絕，但開心最後還是拿出了父母的積蓄。
最後還是不夠，在‘好心人’的幫助下。
開心還借了許多錢和貸款，可惜最終也沒能救下姑姑。
姑姑死後，所有的債務都變成了開心的債務，姑姑的房屋被銀行回收。
親戚和他斷絕關係，朋友遠離了他，所有人都和他劃清了界限。
這一刻，過去所有的苦難同時壓在了開心身上。
他幾乎要喘不過氣，本能地向大樓裏走去。
在大樓入口處，有一塊鏡子，他看著鏡子裏滄桑的自己。
曾經那個翩翩少年，如今變成了黢黑黢黑的大叔。
除了輪廓，已然辨不出模樣！
開心爆發了！他衝著鏡子裏的自己大吼道：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如果可以，我要選擇重開！為什麽不呢？！”
開心行屍走肉般走上了出租房的樓頂，看著眼前不屬於自己的萬紫千紅的世界。
他站到了圍欄上，閉上了眼，身體微微前傾，緩緩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