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秘辛

無論收不收徒,至少鄭玉誠還願意指點學問上的疑難,這已經很難得了,最怕的是拒人千裏之外,難以接近。

趙承離開了黃魚磯,先去了一趟大順樓,這件事情多虧了張大順的幫忙,於情於理應該去告訴一聲。

對於這個結果,張大順也是早在意料之中,他生怕趙承拜師不成而挫了銳氣,勸慰道:“這個鄭玉誠是不太容易接近,但是你不要著急,過兩天我再勸勸他。”

趙承想了想問道:“這位鄭先生身為經學,怎麽可能沒有學生?在他做經學的這些年裏,至少也親自授過課,聽課的都是他的學生。”

“而且,他並不介意為我講授學問上的疑難,說如果有了問題,可以去請教他。”

“這說明鄭先生還是樂於教書育人的,也不排斥為別人講課釋疑。”

張大順聽得連連點頭:“是啊,平時釣魚的時候也是很樂於說話的,並不是孤僻性格。”

趙承猜測:“那麽他不願收學生,可能就是因為被他的學生傷害過,所以才拒絕收弟子。”

“張先生,他曾為燕州經學,你有沒有聽說過關於他或者他的弟子之類的消息?”

張大順皺眉想了一會,搖頭說道:“老夫並非官場中人,對於這些人的事情不太了解,如果有燕州的熟人,倒是也可以打聽一下,可惜這個季節商旅大多回家了。”

清河縣隸屬雲州,雖與燕州相鄰,但距離燕州尚有幾百裏,就算現在趕去也未必能打聽得到,更何況往返需月餘,難免要誤了學習的時間。

趙承說道:“沒關係,我再想想辦法。”

他要拜師學習,一是舉兩得之法,除了可以為科舉做足充分的準備之外,還可以做為一個身份的保護,讓洪元奎不敢輕易對他動用手段。

但是拜師不成,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隻是需要更費力一點。

回到家中,周如霜高興地迎了出來。

趙承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小丫頭一天比一天更加快樂,衣食無憂,才漸漸恢複了她這個年紀本該有的天真和活潑。

“郎君!隔壁的柳夫人送來了新蒸的板栗糕!”周如霜的眼神裏透露出歡快和輕鬆。

“嗯。”趙承還在想著拜師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郎君!我今天給你縫了一件袍子,一會兒你試一下。”周如霜為了縫好這件袍子,手指快要被戳成得篩子了。

不過因為針腳整齊細密,周如霜第一次縫衣服能達到這個水平,已經非常難得了。

趙承有點懷疑周如霜縫出來的衣服會不會合身,畢竟她隻是業餘裁縫,趙承還是更相信成衣鋪一些。

不過他不好直說出來打擊這個小丫頭的積極性,就說道:“那個不著急,等我晚上回來再試,等一下我還有事情要出去。”

“郎君如果等下出門的話,穿上這件新袍子會更漂亮的。”周如霜難掩興奮之情。

趙承隻好胡亂應付道:“嗯,換來換去的麻煩,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周如霜熱烈的眼神透著些許失落:“哦。”

她用極小的聲音說道:“那等郎君回來再試。”

東先生此時從西廂房探出頭來,衝著趙承說道:“出去走走?”

趙承看了一些東先生,這個老夫子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仍然冷峻的板著一張臉。

“好,一起走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隻剩下周如霜失落的站在院子裏,手裏撫摸著趙承給她製的那枝竹笛。

趙承和東先生順著大街信步而行,東先生此時卻又不說話了,隻管悶頭走路。

趙承在後麵跟著,不知道東先生這悶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兩個人一直走到清水河畔,沿著河岸行走,到了一片開闊之處,東先生才站定,望著遠方的水麵和驚飛的錦鴨,轉身對趙承說道:“今天去拜師了?”

趙承點了點頭:“沒錯,可惜沒有拜成,鄭先生不收弟子。”

東先生斜睨了趙承一眼:“你知道他為什麽不收弟子?”

他問了一句之後,不等趙承回答,就自顧自說道:“那是因為鄭玉誠被他的弟子坑了。”

“他任燕州經學已有十六年之久,收過不隻一個弟子,但都不得他的青眼,直到太和十年,他最得意的弟子參加解試,奪得了頭名,次年進京參加省試,結果被人揭露出舞弊。”

趙承心中一動,果然,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鄭玉誠的心結一定是在這裏。

東先生歎了一口氣:“具體情況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了,但是當年確鑿無疑的是他的弟子真實水平不足,因此解試的頭名就受到了質疑。”

“一時間,鄭玉誠為弟子作弊的說法甚囂塵上。有人說他泄題,也有人說他憑借著經學的身份在卷子上做了記號。”

“皇上派人徹查此案,最後也沒有找到鄭玉誠泄題的罪證,不了了之。”

“鄭玉誠因此告老還鄉,在這清水河旁做一個釣魚翁。”

趙承沒想到背後居然有如此複雜的內幕,而且又涉及到官場秘事,很奇怪東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東先生說完了這段秘辛,如釋重負地看了一眼趙承:“現在你知道為什麽鄭玉誠不肯收弟子了吧?”

趙承沒有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東先生既非官場中人,也非鄭先生好友,又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呢?”

東先生苦笑一聲:“因為鄭玉誠那個弟子,恰恰是老夫的一房遠親。”

“好了,現在原因你應該已經找到了,能不能拜師成功,就看你如何去做了。”

“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據老夫猜測,鄭玉誠是鐵了心不會再收徒,你也不用白費那個力氣了。”

趙承沒有說什麽,他還想再試一下,現在已經知道了鄭玉誠的心防所在,不去嚐試一下,總覺得心有不甘。

如果不成功,再想別的辦法也不遲。

隻不過那樣一來,時間就更加緊迫了,洪元奎隨時有可能帶著一眾衙役出現在自己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