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衛權相幫

荒木嶺據此不近。

沿著小徑疾步向前,謝辰和武叁神經緊繃,生怕後麵傳來不一樣的動靜。

好不容易趕到荒木嶺。

遠遠地看一輛車正朝他們的方向趕來。

武叁下意識地就拽著謝辰往路邊的田地裏藏。

謝辰忙止住他,說:“別慌,是牛車,不是李家人。”

話音落下。

牛車上的人開口道:“不錯,謝公子果然如我想的一般聰慧。在下衛權,承蒙武公大恩在此苟活至今。”

說話間。

牛車越發地近。

一個老農駕著老牛,一搖三晃。衛權穿著土灰麻衣,笑容滿麵地坐在牛車上,對謝辰溫和地笑著。

“謝公子,武公大恩我衛權一直以來都無以為報。今武才人修書一封,命我助你脫困,今日見到你,我衛權便是立刻死了,也無憾事了。”

他說著,就下了牛車。又道:

“這一路,官道是走不得了。大人物有大人物慣走的大道,我等鄉野之人也有不為人知的小道。”

“牛車雖緩,但衛叔最清楚那些小路不為人知,雖然緩慢,但一定能把你送到。請上車吧。”

謝辰忙按著古製,向他拱手道謝。

衛權卻側身不受,說:“無功不受祿,我衛權救你實為報恩,你不必謝我,更不必拜我。我不過鄉野小民,愧不敢受。”

說罷又從懷中取出一封未開封的信件。說:

“武才人在予我的信中說。若見到你,便把這一封信給你,若見不到,一炬便可。如今見到你,便要物歸原主。”

他說罷,雙手敬上。

謝辰沒有和這般人物打過交道,聞言連忙雙手接過。拱手道:

“多謝。”

“不必,你若要謝,直接去謝武才人便是。若無武家人的大恩,我不會救你。”衛權說罷,又提醒道:

“此信關係甚大,如若遺失害人極多,切記閱後焚毀。”

謝辰知道輕重。點頭應下就上了牛車。

牛車自然比馬車慢得多。

且咯吱咯吱,聒噪搖晃。

謝辰和武叁接過衛叔準備好的破麻衣套上,摘了頭上的金冠,胡亂用麻繩一綁。便和車上的茅草縮在了一起。

一直到天色亮了,謝辰才趕忙拿出武則天的信件拆開翻閱。

透過書信,謝辰隱約看到了醉良辰失戀的真相。

武士彠死後,楊氏無子,雖有三個女兒,卻有同於無。

武惟良、武懷運及武元爽等人,誰都不把楊氏母女放在眼裏。

麵對才失了丈夫、父親的孤兒寡母,他們不僅不幫扶,還紛紛落井下石。

逼得楊氏帶著女兒搬到長安。

武則天那時便向楊氏說,她一定要擁有權力和地位。

楊氏也知道躲避不是長久之計。

搬到長安後,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散布武則天的美名、才名。她們日子過得緊巴,表麵風光,武則天即便配合楊氏的宣傳,缺少銀子打點也一直收效甚微。

可這時醉良辰出現了。

醉良辰他帶著大筆的銀子出現了。

而且是二話不說,先塞銀子再送禮物,外加的各種騷包追求,滿心滿眼都隻有武則天。

哪怕武則天早已立誓定要得到權勢,她也在醉良辰的愛情攻勢下動搖了。

但她才動搖。

她原本和楊氏的謀算已經成了。

齊王楊妃,還有桂陽公主覺得她是可塑之才,便當眾誇讚她的美貌才幹,還把她推薦到李世民那裏。

入宮的聖旨雖還未下,但事已成定局,想反悔就難了。

她在信中說:“我若隻顧一己之私,臨陣倒戈,隻怕武氏危矣。”

“何況武懷良等人終有入長安之時,若我放棄,來日我母再遭欺淩,我竟不能為她撐腰。我枉為人!”

接著就是對醉良辰的擔心,隻是字裏行間,處處透著勸誡。

甚至信的最後,更是直白地說。

“此次趙郡之險,皆是卿卿空有錢財而無權勢,如稚子懷抱金磚招搖過市,終將人財兩失。此番僥幸脫險,望卿卿引以為戒,專注官途,勿蹈覆轍。”

謝辰看到最後,心中的激動一點一點散盡了。

他不是醉良辰,他沒有戀愛腦。

武則天寫了很長的信,卻沒有一句真正意義上,對醉良辰本身的關懷。

她始終是提醒,是告誡。

隻怕她從未愛過醉良辰。隻是醉良辰出現得剛好,且有用,她便略施小計。

謝辰心中感慨,“醉老哥,你似乎是……錯付了真心。”

牛車漸漸遠去。

而此時此刻。

宮廷之中。

武則天坐在狹小的宮室中,本在思索如何獲寵。可想著想著,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入宮前的事。

那是從桂陽公主府回去的傍晚。

她也是這樣莫名煩躁。

入宮的事情已成,可她莫名地,不願了。

尤其是回到府上後。

醉良辰熟練地翻過牆頭,捧來她隨口一說想吃的糕點。憨笑道:

“我把望江樓的糕點師傅挖到了府上,以後你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你快嚐嚐,還是熱乎的。”

當天晚上。

楊氏來找她商議入宮的事。

她鬼使神差地流下淚來,說:“母親,女兒、女兒不想入宮了。”

楊氏道:“你自小文能才幹從不輸男兒,幼時便發宏誓,絕不嫁與尋常男兒碌碌一生。而今竟改耶!”

武則天擱下筆,腦海中再度浮現出醉良辰憨笑的臉。

可緊接著就是楊氏那時的話語:

“侍奉聖明的天子,焉知非福?你既不願碌碌終生,為何還要哭哭啼啼、作兒女之態呢?”

武則天頭疼地輕揉額角,口中喃喃:

“不想了,不想了。既已入宮,再無回轉的可能,不能再想了。”

正思索間。

一少年隔窗笑問:“武娘娘可是身上不爽?”

少年身形有些單薄,臉頰有些許蒼白。隻是深秋,便披了鶴氅,拿了手爐。

武則天忙起身見禮,才要口稱殿下。

少年便命人留下貢菊,說:“武娘娘不必見禮,治一時興起,為各宮送些秋禮。這便走了。”

說罷便仁厚一笑,看得武則天一陣恍惚,聲音都輕飄了幾分。

“是……”可這隻是一瞬,轉眼她就露出得體的神情,恭恭敬敬地說:

“媚娘謝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