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見招拆招

駱明傑扔掉筐子,轉身擼袖子,“你說誰是狗?!”

都是朝廷命官,上官也不能這般折辱下官。

可以損、可以陰、可以整,但就是不能跟街上地痞似的張嘴罵。

駱明傑是被安排來試探葉風的,沒想到葉風這麽粗俗,還沒試探出什麽來就要被踢回去。他也火了。

擼袖子就要動手。

見狀,葉風心下沉穩,本能想“嗤”回去,趕緊頓住。

然後麵上神色大變,嘴唇有些哆嗦,腳尖朝外,一副想逃命的架勢,口中兀自強撐:“你……你居然敢毆打上官,你再過來,本官喊有刺客啦!”

駱明傑當然不敢真的打人,也就試試。見其真的沒見過世麵、底氣不足的樣子,袖子都沒擼完,就轉身重新撿起筐子,走了。

退出去、門關上的那一刻,他還聽到葉風拍胸脯的嘀咕聲:“嚇死我了。”

駱明傑朝地上“啐”了一口。

不過就算滾回去繼續做個城防小兵,也還是得把案宗一一發還。這個是不能開玩笑的事情。

而看到發回來的陳案案宗,給事中們也意識到葉風沒那麽好欺負,倒是收起了兩分的輕視之意。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們這些小鬼,還是保命為上。

案宗發還了,議會自是不必了,曲正奇白跑了一較圈兒後,又乖乖地回去葉風的公事房聽調。

葉風沒把這人給踢回去,就留下給自己跑跑腿兒啥的。

“給本官添盞好茶來。”

葉風一邊翻看今年的案宗,一邊吩咐曲正奇。

他發現曲正奇有個特點:任何事情都得明說、明令,否則,就縮在那兒一動不動。

這樣的秘書郎,比個下等雜役還沒有眼力勁兒。

倒是安靜。

葉風作為一個搖身一變的鳳凰,自然是趾高氣揚、拿起羽毛當令箭的那種,沒事就讓曲正奇跑腿。

就這樣,曲正奇出去一次,外界對葉風的糟糕看法就又多了一條。包括葉風翻案宗的速度跟刮風似的,根本沒有認真看過一個字這條。

曲正奇要發揮的作用其實就是這個。

葉風隻當什麽都不知道。

快速把今年待處理的案宗都翻過一遍之後,發現仍是有不少陷阱在等著自己。

貌似就在等著看他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會怎麽燒。

因為這樣的三把火,通常都是衝著下屬們去的。

第一把葉風已經燒過了,現在燒第二把。

他從每省呈遞上來的案宗中挑出三樁,要給事中們親自下去徹查。

給事中們怒了。這剛休完年沐上任第一日,忙得狗都攆不上,還要他們親赴各地徹查,還是三樁各地辦不了的複雜案件,那他們起碼有半年不用回京了。

感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行!

遂紛紛去找常大人告葉風的狀。

葉風是左主事,上司就是左侍郎常樂詠。

常樂詠也沒見過有人敢這麽幹的。

別說年初把人全派出去了,就是平時也不能讓衙門空懸啊。

怒拍桌:“叫葉風來見本官!”

外麵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擎等著看熱鬧的人紛紛熱議了起來。

“十八歲的舉人就做到了正六品的官兒,張簡大手筆。”

“除了戶部就是吏部的油水最大,何況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張簡就不怕被上頭徹查嗎?這事兒可鬧得沸沸揚揚了。”

“怕什麽?他爹堂堂正二品,被一夥兒土匪給滅掉了,陛下還差他個交代呢。”

“就是,卡在這個當口,別說張簡隻是給自己的女婿弄了個正六品,就是把頭豬塞成正七品,陛下隻怕也會點頭答應。”

這些人是妒忌的、羨慕的、油水少的、挑事兒的、陰謀論的。

另一些人純粹就是看熱鬧。

“哎你們說,常大人會如何收拾葉風?”

“你瞎操的什麽心?反正撤不了他的官兒,頂多就是訓一頓了事兒。”

“不會這麽簡單吧?聽說那葉風臉皮厚得很,訓一頓不痛不癢的,有何趣味兒?”

“不然還能怎麽辦?總不能是打一頓板子吧?那就過了。”

“有啥過的?不敬上官就是二十大板,真要打下來,這官兒啊,葉風也沒臉當了。”

“不會真鬧那麽難堪吧?好歹那也是張簡的新姑爺。不看僧麵還得看佛麵呢。”

“怎麽?你覺得常大人還得罪不起張大人?”

“嗬,要依我說,別看那張簡平時跟塊木頭似的,讓人以為他玩兒高深不敢輕觸虎須呢,卻原來就是隻紙老虎,自家的老爹被人害死了,屁都沒敢多放一個。”

“你懂什麽?閉嘴吧你。”

“……”

所有議論之聲,都是分小團體、分陣營,一坨一坨小聲非議的。不過大差不差也就這些。

倒是有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都想看看葉風這隻螞蚱會怎麽倒黴。

左侍郎公事房內。

常樂詠則看著葉風那張帶笑的臉也隻覺刺眼。

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要覺得做不來,可以向本官多多請教,甚至可以等下了衙去請教你的嶽父大人。這兒是刑部,攸關人命,不是能給你拿來耍威風的地方。你把人都安排出去,底下再有案宗呈上來,是你接還是本官接?”

就差沒明著說:不行就滾蛋了。

隻是官場的人,不到被逼急的時候,不會直接就撕破臉。

常樂詠做了承上啟下的主事官兒六年,早已學會了圓滑處事。所以即便是心有不滿、有怒氣,也還是會不陰不陽地繞著圈兒說話。

卻沒料到,葉風居然打蛇隨棍上。

他將自己的一雙飛鳳眼笑成了飛雲狀,上前幾步,從懷裏摸出個巴掌大的禮盒,雙手捧著放在書案上。

再退後兩步,笑眯眯道:“這是下官嶽丈托下官轉呈給常大人您的。他老人家也是擔心下官年輕不懂事,指望您能多多指教一二。”

說著,就抓了抓額角留發,再滿臉好奇加疑惑地道:“嶽丈曾誇下官聰慧,可有幾樁案子下官就是想不明白,請常大人幫忙給指點指點。”

邊說,手邊伸進懷裏,拿出幾份案宗,再恭敬地雙手擺去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