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飯錢
兩人很快來到鎮外十八裏茶水攤子，尋了張空著的凳子，盧淳一屁股坐了上去。
“距離子時還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
背負長劍的少年看著坐在對麵的周全，若是情報無誤，子時響子幫的人會從這裏騎馬經過，而那時，盧淳會再次經曆一場生死廝殺，他想聽聽周全下一步的計劃。
周全撫摸著肚子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天地間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吃喝。”
“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吃喝？”
盧淳微蹙眉，神情不解。
周全點頭道：“機會隻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凡事都要提前做好充足準備，打架可是一件極其耗費心神與體力的事，你不餓？”
盧淳張嘴剛想要說不餓，結果肚子咕咕叫喚起來，少年尷尬一笑，他的確是餓了，在不久前，他才結束了一場戰鬥，體力早已經被消耗殆盡了。
周全會心嘿嘿一笑，朗聲道：“老板！來壺熱茶，一碟拍黃瓜，一份鹵豬蹄，一份鳳爪，兩碗牛肉麵，兩籠小肉包，還有……”
周全滔滔不絕，奔著要把茶水攤子老底都吃遍的氣勢，眼見形勢逐漸離譜，盧淳起身捂住他的嘴巴，低聲道：“你吃得完？”
周全點了點頭，一臉純善與天真。
盧淳又問：“你有錢？”
周全一根一根掰開盧淳捂住嘴巴的手，反問道：“你沒有？你不是開打鐵鋪的小老板？小老板一頓飯的錢都沒有，坷摻到了這種地步？”
一連串義正言辭的問題，盧淳有些懵，旋即道：“點菜可都是你點的。”
周全風輕雲淡，純善道：“行走江湖，可是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我點菜，你付錢。”
盧淳怔忡一二，旋即如似敵寇，用一種恨不得活剮了周全的眼神盯著他，壓低聲線道：“誰告訴你有這個規矩的？”
“江湖兒女可都知道，不僅如此，還有別的不成文的規矩。”周全一臉認真道：“比如，某個富家闊少帶著妙齡姑娘出去遊玩，玩至半夜，總要去某個客棧歇腳，共同深度探討一下人生，他們把這個叫**情。”
“愛情……”盧淳嘴角扯了扯，什麽見鬼的愛情，他深吸一口氣，緊握拳頭，壓住心中不滿，冷硬道：“我沒錢！”
“好的，我知道你沒錢。”周全攤手，回到原位，旋即他再度朗聲道：“老板！茶水攤子要是還有其他的每樣都給我上一遍。”
生意忙碌的老板原本聽到周全點這麽多菜，本就樂開了花，現在又聽到這一句，更是猶如枯木逢春……
盧淳陰沉著臉，怒視著周全道：“沒錢你還繼續點菜？”
“肚子餓，沒辦法，自然是得多多益善。”周全摸著肚子嘿嘿一笑。
盧淳道：“你沒錢，我也沒錢，那麽誰付錢？”
周全道：“響子幫！”
……
不一會兒，所有菜肴全部上齊，茶水攤老板還十分大方地送了幾碗白米飯。
周全湊近菜肴，嗅聞一番，二話不說，低頭就是吃。
盧淳猶豫一二，架不住實在太餓，捧起一碗白米飯，也是低頭吃了起來。
“唔，好吃……”盧淳大口啃著小肉包，肉包爆漿著汁水，邊吃邊感慨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怪不得吃飯是天下頭等大事。”
周全啃食著鹵豬蹄，拍了拍肚子，長歎一聲道：“這種感覺……人間煙火，不羨仙呀！”
聽到周全這樣的感慨，盧淳喝了口茶水，頗有些好奇問道：“周全先生平日間不吃飯嗎？”
周全拎著一根筷子，輕敲桌麵，淡然道：“確實不錯……距離上一次吃飯還是在十年前。”
“十年……”盧淳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他知道修為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對於尋常百姓的日常吃飯並不是特別需要，可這十年的時間也太長了。
周全道：“修道之人，調和龍虎，捉坎填離……飡六氣而飲沆瀣兮，潄正陽而含朝霞。”
半個時辰後，在周全和盧淳風卷殘雲下，桌麵一片狼藉，每個盤子中的食物都被吃的一幹二淨，沒有一點殘餘。
“真是安逸。”
盧淳撫摸著吃著很飽的肚子，靠在椅子背上，愜意的打著飽嗝。
“安逸？”周全剔著牙，咧嘴一笑道：“恐怕是沒有機會。”
話音方落，馬蹄擂地聲轟然徹開，從距離茶水攤子極遠的地方洶湧傳來。
盧淳抬頭望去，視線的盡頭，官道之上，四匹快馬，三黑一紅，一紅在前，三黑在後，由於**駿馬速度太快的原因，遠遠看去，像是前後四道緊貼大地射出的黑紅箭矢，朝著茶水攤子極速衝來。
周全輕聲道：“我們等待的人來了。”
盧淳的視線落在比較顯眼騎乘在紅馬背上的男人，剛硬的臉龐上帶著凝重，眸子中透露著疲倦，在他的身後背著一個染血的包裹，他的身上散發著與身後騎乘在黑馬背上的三位男人完全不同的氣勢。
“修行者？”
盧淳皺眉。
周全輕‘嗯’一聲，道：“蛻凡前三境的修行者，在昨日，他們遭受到了伏擊，已經受了傷，你若是能夠熟練運用破山劍法，他便不足為懼。”
盧淳眯眼，周全這句話中夾雜的意味很明顯，這是在告訴盧淳，紅馬背上的男人哪怕受傷了，也對他存在有威脅。
“看來，若是不能熟練破山劍法，我會被殺死。”
周全咧嘴一笑道：“你說得不錯，你殺不死對方，對方的馬蹄會從你屍體上踏過去。”
盧淳笑了笑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麵啊。”
周全道：“在生與死之間磨煉，很刺激，不是嗎？”
盧淳摸了摸鼻子，道：“確實很刺激。”
官道上馬蹄聲滾滾如雷而來，少年起身，緩慢朝著官道走去，在與周全擦身而過時，周全聲音傳來。
“若是成功殺了響子幫的人，記得收刮一下他們身上的財物，我們還有一頓飯錢沒有支付。”
盧淳腳步一滯，扭頭望著周全，瞪大眼睛道：“周全先生一開始就知道他們身上有錢銀？”
周全嘿嘿一笑道：“響子幫在這一帶經常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看那匹騎乘在紅馬上男人的氣象，想來在響子幫的地位不低，他的身上若是沒有一些錢銀怎麽也說不過去。”
盧淳輕‘嗯’一聲。
“當然，你要是被殺了，那這頓飯錢也就沒有必要付了。”周全咧嘴一笑道：“畢竟，誰會向一個死人討飯錢呢？”
“這飯錢，必須要支付！”
盧淳用十分堅定的語氣說著。
“很好！有血性，我欣賞你。”周全起身，拍了拍盧淳的肩膀，道：“接下來，就看你的精彩表現了，至於我嘛……”
他嘿嘿一笑，隨後化作一陣微風，直接消失下了原地，留下一臉錯愕的少年。
“臨時跑路，該千刀萬剮！”
盧淳一臉憤懣，但他很快平複下來，挪動步伐，站立在官道中央，微風輕拂，少年閉上眼睛，緩慢調整呼吸。
與修行者戰鬥，他不是第一次，在不久前就和青崖書院沈清秋戰鬥過，那是一位蛻凡九境的高手，而他即將要麵對的，是一位蛻凡前三境的修士。
蛻凡境中，前三境與後三境自然不可相提並論，饒是如此，盧淳依舊不敢有絲毫鬆懈，因為，此刻在他身邊能夠倚靠的隻有背在他身上的劍。
馬蹄聲響如雷，響子幫四人已經騎馬來到近前，盧淳感覺到了慘烈殺意，而此刻，他也呼吸調整完畢，陡然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身上迸發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