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東宮之變(2)

第拾陸章 東宮之變 2

“是化敵為友。無論多麽凶狠的敵人,一旦將他馴服為己所用,便是頂梁支柱。太祖縱橫捭闔,連友消敵,雖劃出了部分土地分與他族,卻也得到了他們年歲進貢。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若能間接獲得,原也是極好的。我們雖是後宮之人,不問朝政,但眼光要懂得放長遠。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

“姑母……”皇後綱要開口,卻見太後已然倦怠了一般,揮手道:“罷了,你也有許多事要做,先回去仔細琢磨清楚吧。”

太後發了話,那女子隻得帶著下人畢恭畢敬地行了禮。

外麵剛下過雪,此時天空澄明清朗,宛如一麵巨大的明鏡。被銀白覆蓋了的宮殿此起彼伏,在餘暉掩映中生出寧靜之美。這畫卷一般綺麗的景象,映在宮人眼中,仿佛靈魂也能變得透明了似的。而年紀尚輕的皇後,早已忘卻自嫁入宮中起,她已有多久沒能如此愜意的欣賞雪景了。

偌大的皇宮雖雲集天下奇觀,無奈人心不在。被世俗蒙了上灰暗的雙眸,又那裏注意得到窗外此時是繁花似錦還是落葉繽紛呢。

“娘娘,依奴婢之見,那個青鸞不能留……”

正想的凝神,忽聽得身後有人低聲勸道。皇後下意識地側過半張臉,“怎麽。”

“適才您與太後娘娘談及此人,就連一向寵您的太後都把話說的模棱兩可,足可見她威力不小。這才僅僅是個宮女,若任由她發展下去,日後必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娘娘雖說是後宮之首,但這些個下人卻也不得不防呢。”

“嬤嬤言重了。”本以為是順了皇後的心意,哪料想那女子卻是淡淡一笑,眉目間滿是漫不經心。她隨手拈來一撮雪絨,任其在手中一點點的化開,隻覺由掌心傳來一陣令人清爽的涼意。“那個宮女,本宮非但不能動她,反而要待她如親生姐妹一般,竭盡全力讓她得蒙聖寵。”

桂嬤嬤在一旁聽著,心中卻是一顫。在宮中這幾十年來,見多了爾虞我詐,她怎會不明白皇後這是有意效仿曆來的妃子,培養傀儡穩固自己地位。但那些人多半是年老色衰或膝下無子而不得勢的妃嬪,與皇後簡直一天一地,她委實想不通皇後過早籌劃這些是何用意。

“娘娘如今風華正茂,又是中宮之首,再過一兩年誕下皇位繼承人便一生有了托付。您這又是何苦為她人做嫁衣呢。”

“嬤嬤無需再勸了,本宮自幼起你便侍奉身邊,一心為本宮,但須知有些事不可強求。再說,若能通過她順利了解皇上喜好,再依症下藥,豈不是方便得多?無論如何,那丫頭畢竟是包衣出身,能成何氣候。”頓了頓,眼中忽然浮起一絲狠意,皇後緊咬下唇,幾乎是一字一字吐出,“倒是有個人,若繼續留下去則必成禍患。”

“您說的可是……”

“不過是一時得寵的妃子而已,當真以為皇後的位子是手到擒來,誰人想上就上的?”皇後一提到她,便幾乎咬碎銀牙,“最近以年祭為由,她竟連母後與本宮的請安都免了,這般目中無人還了得!”

那老嫗恭謹的一笑,麵目卻是陰仄逼人。“這事好辦,奴婢手上還有幾味不錯的藥方。”

不料皇後卻冷笑起來,拂袖道:“嬤嬤當真以為她會那麽沒有城府?這兩年來她手下的冤魂又豈止萬千。再說宮中人多嘴雜,皇上對她又甚為上心,貿然行事隻會像信妃一樣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賠進去。”皇後頓了一頓,眼中忽然劃過一絲精明,她壓低聲音,笑得幾分詭異,“桂嬤嬤,你且下去和負責排舞的管事說,換掉現在的花蕊,這等顯赫的位置必須給本宮的好妹妹留著。”

“是,奴婢這就去辦。”

望著心腹蹣跚而去的背影,女子眼中多了一分妖嬈的笑意。樹影打在臉上忽明忽暗,仿佛是看不清的陰霾,逐漸吞噬了整張燦若繁華的臉龐。戲已經看夠了,既然宸妃幫她把宮中雜穢之物清理的差不多了,那麽自己也不能一直袖手旁觀呢。

“郡主!您不要胡鬧了,奴婢們可擔待不起啊。”

遠遠地便聽到一陣喧嘩,手提錦盒的青鸞側耳一聽,竟是從熙寧宮方向傳來的叫嚷聲,便循著聲源加快了步伐。

她心中擔憂,熙寧宮的主子賢嬪娘娘也是一位盛寵不衰的主子,雖不及宸妃的風頭無兩,但皇上隻要得了空還是會去那裏小坐一番。如今這樣吵鬧若是驚動了宮裏的人,少不了一通責罰。

隻是她越這樣想,前方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聒噪。青鸞小跑數步之後才隱隱看到熙寧宮宮闕高聳的房簷上,一個不過總角之年的小女孩正四肢攀在上麵,她伸出白如耦合的一截胳膊,試圖夠到眼前斷了線的風箏。

皇上尚無子嗣,這女孩也不似宮中人,但穿著服飾倒是玲瓏討巧。隻是她這大膽而危險的動作惹得下麵一群宮女太監叫苦不迭。

“郡主,小姑奶奶,求求您下來吧。”幾個小太監壘做人牆,無奈搖搖晃晃之下根本夠不到房簷的高度,底下的人像耍猴一樣醜態百出,那女孩卻不聞其聲。

青鸞心中一急,脫口便道:“在宮中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下人們轉身,便見著了一身月牙白的女子眉頭緊蹙,周身卻帶著一種肅然的威懾力。頓時如同見了救星,連忙跑上前行禮。“簷上的郡主是賢嬪娘娘的妹妹,奴才們一不留神,她就借著柱子爬了上去。姑娘您生得一張巧嘴,還是快勸勸這位小主子吧。”

眼看那少女身形搖搖欲墜,青鸞還不及開口,已是電光石火般的一閃,梁上的女孩攥著剛到手的風箏失了重心,從房簷重重的跌落下來。下人們麵如土灰,但見青鸞扔下手中錦盒,三步並作一步,生生趕在她摔落之前接住了郡主。

青鸞從未習過武功,這巨大的衝力使得她連連趔趄數步,身子向後一傾倒在地上,然而她懷中卻是緊緊護著年幼的郡主。眼前驚心動魄的場景令一眾宮人魂飛魄散一般木在原地,直到聽見女子一聲悶響才猛然回過神,七手八腳的把小郡主從女子身上扶起,繼而拉起青鸞。

那小郡主在眾人攙扶下站穩了腳,卻絲毫沒有感激之意,反而板起了小臉,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都是你們這幫奴才太沒用!害的本郡主差點沒命。你們該當何罪!”

“奴才們該死,郡主受驚了。”

被人攙扶起來的青鸞忍著痛看向麵前的劣童,卻是一時無言。被稱作郡主的女童梳著精致的雙螺髻,隻著了一件桃紅色小褂,映得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人雖不大,一雙水眸卻炯炯有神。隻是此時非但沒有悔改之意,反而怒氣騰騰地指責下人。

青鸞實在看不過,剛要開口便聽得一個柔和卻微帶怒意的聲音。

“錦兒,你又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