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宛如昨日
溫無影終歸還是沒敢對明悅出手。
收起斷了線的魚竿,溫無影起身欲要離去,然而臨走之時他卻駐足,背對著明悅穆然問道:“閣主知道那道門後墨家巨子留下的東西是什麽?”
明悅輕笑點頭,而後問道:“莫非無影兄不知?”
溫無影沉默片刻而後說道:“我知道墨子離開前從墨家帶走了一個盒子,而盒子裏麵裝的便是墨家最大的秘密。”
明悅收斂笑意,平靜開口:“無影兄還是不要知道那個秘密的好。也不要去探查什麽。這世道已經夠亂的了,若是打開了那個盒子,恐怕我司天閣也不得不成為無影兄的敵人了。”
這便是明悅所說的代價,那個盒子裏的東西所牽扯的因果太大,大到就連天下第一閣的閣主也在害怕。
“閣主這是在威脅我。”溫無影寒聲說道。
“算不上威脅。”明悅無奈道:“隻是無影兄若執意要打開那個盒子,那麽我啟天閣也隻好發出啟天令了。”
“啟天令!”聽到啟天令三個字,溫無影挺拔的身軀也不自覺顫抖了一下。啟天令發出,便說明啟天閣乃至於整個人間都已經遇上了巨大的麻煩。這讓溫無影也不得不慎重考慮一下該不該再去打那個盒子的主意。
“所以,無影兄,你還想要那個盒子嗎?”明悅開口,雖然依舊帶有笑意,但言語之中卻帶著一股寒意。
這句話算是提醒但也是實實在在的威脅,話中的含義便是告訴溫無影,若是你再敢打那個盒子的主意,那麽你將麵對的是整個啟天閣的怒火。這樣的怒火是溫無影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天上的仙人又如何,若真是導致人間大亂之人,那恐怕即是仙主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的對立麵。
“好!”溫無影低沉著嗓音,從腹腔中擠出一個極不情願的好字。
好字一出便是等於他接受了明悅都威脅,這對於一個仙人之上的存在來說是便是一種恥辱,但他又隻能咽下這口恥辱。因為明悅是用整個人間大義來威脅他。
一字說完,溫無影便已離去。
雲海之上,明悅坐起身來,立於雲端,而後雙手開闔,打起了拳來。
他的拳很慢,便如一位人間老叟,出拳無力,柔軟卻極具美感。
突然,他一個轉身,朝著後方用力拍出一掌。口中還加戲地道了一聲:“砰!”
這一掌是很平凡的一掌,就如人間孩童嬉鬧時打出的一掌。這一掌甚至連掌風都沒有帶起絲毫。
可是明悅掌指的方向百裏之地,那厚重的雲海突然翻騰起來。那翻騰的雲海層層卷起。在卷起的雲海之中突然飛出一條黑色巨龍。
巨龍卷動雲海,扭動巨大的身軀,朝著明悅冷冷的看了一眼。隨後便朝相反的方向離去了。
巨龍走後,明悅長舒了一口氣。
那條黑色巨龍蟄伏在距離明悅百裏之地,便是為了隨時出手而做準備的,若是明悅與溫無影的交談出了問題,那麽蟄伏在雲海之中的巨龍便是用來留下明悅的一記後手。
然而明悅其實早已察覺到了它的存在,但他料定溫無影不敢對自己如何,而隻要溫無影不出手,那麽黑色巨龍自然也不敢出手。
對天下第一閣的閣主出手,這無論怎麽算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
烙桑國,洪堯縣城。
冬日初升的太陽照耀在了這座平靜的小城之中。城中百姓迎著太陽的光輝陸續出門。
這座城又恢複了往日的風景。
縣城中央那座最高最大的建築,浩氣閣依舊挺拔如初。
一切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街邊叫賣的商販,早早的便已開門,叫賣聲此起彼伏。
來往的行人身穿厚實衣服,若見得熟人依舊會打聲招呼。
“昨晚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了我的丈夫和孩子。”一位年輕的婦人開口。
而那位正在給婦人裝點早食的攤販笑道:“劉嬸兒,都這麽多年了還忘不了你的丈夫和孩子啊!”
那婦人歎了口氣,搖頭道:“隻是總覺得心裏少了點什麽,空落落的。”
那攤販也歎息道:“幾年前的那班馬匪來這城中燒殺搶掠,我那可憐的媳婦啊,才到了我家沒幾日,就被那些馬匪……”
說到此處,唯有一聲歎息。
一家客棧內,陳豐靠在客棧打開的窗口處,遠遠地便聽到了婦人與那攤販的對話。
隻是聽了一會兒,陳豐便又關上了客棧樓房的窗戶。
陳豐站在窗戶前沉默片刻,而後轉身看向了坐在茶桌旁的青衣女子。
“師姐!”陳豐開口,那張俊朗又帶有些邪氣的臉龐此時卻帶著失落,陳豐對著青衣女子說道:“師姐為何不讓他們有個美好的記憶呢?”
其實那位婦人的丈夫,那位商販的妻子。都是死在前夜的災難之中。
那些被妖氣控製的百姓在前夜那場大劫中死去了許多,可是現在那些死去的人卻都成了被馬匪殺害的受害者。
這自然是念無雙的手筆,但是提議讓百姓忘掉前夜那段充滿玄意又讓人痛苦的回憶的人卻是陳豐。
“死去的人就該被遺忘嗎?”念無雙輕聲開口問道。
陳豐愣了一下,倒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師姐的問題。
對啊,死去的人就該被忘記嗎?陳豐自然是不願忘記的,就如花兒的一顰一笑到了現在陳豐依舊記得。雖然這人間沒有了她的身影,但她依舊還活在陳豐心中,從來不曾死去。
“對啊!若是忘掉,那對於那些死去的人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陳豐終於不再糾結。
或許對於那些活著的人來說,讓他們記得死去的親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是時間終歸會將痛苦慢慢衝淡,但隻要他們不曾忘記,那麽死去的人也依舊存在。
陳豐取出酒葫蘆,喝了一口葫蘆中的清濁,那位八境武夫顧申的模樣便又出現在了陳豐的腦海之中。
當再次來到那家酒鋪前,卻發現酒鋪已經關門了。那位坐在搖椅上的白發老人恍若留在眼前。
陳豐靠近酒鋪,想要將酒鋪的門推開。
酒鋪旁邊有一戶人家,當陳豐伸手推門時,那戶人家的大門緩緩打開,從裏麵走出了一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手中提著一些紙錢和香燭,像是要去祭奠什麽人。
那少年瞧見陳豐之後便問道:“你是顧爺爺的親人嗎?”
陳豐搖頭笑道:“是朋友。”
那少年“哦”了一聲,而後帶著些許難過和回憶說道:“顧爺爺是好人,不過已經走了有幾年了,那年馬匪禍亂,顧爺爺一個人跟馬匪周旋,還曾救下許多被馬匪劫去的百姓。我也被顧爺爺救過。”
少年提起手中的紙錢和香燭,對陳豐晃了晃道:“今天是顧爺爺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我家裏都會去給顧爺爺燒些香紙。”
少年在和陳豐說話之時,門內又走出來了一位婦人。
少年見到婦人之後便道了聲“娘”,而後指了指陳豐道:“這位是顧爺爺的朋友。”
那婦人朝著陳豐看了一眼,笑道:“原來是顧老的朋友啊。哈哈,真是不巧了,顧老不在,你走吧。”
說完,婦人便拉著少年進了家門。
“娘,我們不是要去給顧爺爺燒紙錢嗎?”
“小崽子,你傻啊,什麽人都敢信。”
說著砰一聲,打開的大門被關了起來。
過了一會,那戶人家中的大門又被打開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位提著棍棒的漢子。
陳豐見狀,眉毛一挑,跑路了。
身後傳來婦人尖細的聲音:“就是他,那個穿白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婦人說話之時,陳豐已然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