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歧視

第三章歧視

王峰回頭一看,來者竟是徐雯,風在她後麵輕輕吹著,藍天白雲都在微微晃動,不過她今天卻沒有穿火辣衣裳,上身是藍色水袖短衫,下身是一件白紗裙,配上清秀的麵容,差點讓人誤以為她也是大學生。

王峰一愕,道:“你……”徐雯笑道:“換了一身打扮,就不認識我了?今天要上班,不敢穿辣裝。”王峰道:“你要上班,怎麽跑到我們學校來了?”徐雯如一朵白雲飄到他身邊,小聲道:“跑完了業務,乘機休息一下。”

王峰哦了一聲,笑道:“你還挺會照顧自己呢!”

徐雯道:“自從上次一別,一直沒時間感謝你,今天的中午飯就包在我身上吧。”她的嘴唇紅豔豔的,說話的時候,一張一合,比在水裏遊動的鳳尾金鯉還要迷人。

王峰尚未答話,旁邊的劉小泉已悄悄吞下一大口口水,叫道:“那我們呢,上次的見義勇為,我們也沒閑著啊!”徐雯笑道:“我當然忘不了你們,人人都有份!”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上課鈴拉響了,劉小泉一邊跑上樓梯,一邊叫道:“中午12點,你來找我們!”扭頭對王峰道:“兄弟,豔福不淺哪!”王峰道:“別瞎說!”

一個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女教師走進教室,姓王,50多歲了,正孜孜不倦地講述著書本上的知識,王峰對這位教師的疲勞轟炸感到頭暈目眩,哈欠連天。

王老師顯然已發現了王峰的無禮,道:“王峰同學,請你解釋一下廣告的定義。”

這一聲令下,王峰的瞌睡頓時驚醒,站了起來,想了想,道:“廣告就是廣而告之。”王老師道:“能否解釋得清楚一點?”王峰又想了想,道:“就是一種促銷手段。”

王老師道:“你回答得不夠專業,我剛才已把廣告的定義清清楚楚講了一遍,你卻在打瞌睡。”

這時,父親王正國在窗外擦著玻璃,腰上係著一條粗麻繩,從四樓滑到三樓,正落在這間教室外。

王峰見到父親,臉上一陣發熱,極為窘迫。

這時,趙新舉起了手,王老師道:“趙新同學,你解釋一下給王峰同學聽。”

趙新叫了一聲好,站起來滔滔不絕地答道:“長期以來,許多廣告學專家、學者都給廣告下了定義。但由於各自所處的位置、工作性質不同,對廣告所下的定義也不盡相同。許多專家、學者從商品廣告角度給廣告下定義,不但造成廣告定義涵蓋麵不全,也造成一定的誤導,以為廣告活動僅僅是限在商品促銷活動中,這些定義在某種特定條件下,都被視作權威性的。眾多的權威性的定義,其內涵又不盡相同,導致了一些廣告從業人士感到廣告定義難以論定。”

王老師聽得麵露喜色,道:“繼續說下去。”

趙新點了點頭,道:“迄今為止,美國市場學會為廣告所作的定義:廣告是由可識別的倡議者用公開付費的方式對產品或服務或某項行為的設想,進行非人員性的介紹。”

劉小泉看著趙新得意的樣子,喃喃道:“真惡心。”

王峰瞟了一眼父親,見父親正凝視著自己,忙低下頭去。天氣很悶熱,王峰舔了舔嘴唇,嘴唇上的一些皮屑脫落下來,在舌尖慢慢蠕動,有著些許痛感。

王老師道:“王峰,你學的是廣告專業,可你竟連廣告一詞的涵義都弄不清楚,我不知道課堂對你來說是個什麽地方?你看你,全班就你一個男生留著長頭發,穿得也格外另類,這裏是學堂,不是酒吧,你是一名學生,首要任務是學好功課,畢業之後找個好工作,這樣才對得起供你讀書的父母,對得起你自己。”

王老師指著窗外的王正國,道:“你知道他為什麽要擦玻璃嗎?就是因為他沒有好好讀書,不能成為棟梁之才,隻能做一個清潔工。”

聽了這話,王正國手上裝清潔劑的瓶子脫手落下,在地麵上摔成粉碎!

王峰的一張臉由紅轉青,雙拳緊緊攥著,叫道:“清潔工又怎麽了!老師,請你不要用有色眼睛看人好不好!你學曆高,你拿的工資多,但你也不要瞧不起人,如果沒有清潔工,你能在這麽寬敞明亮的教堂裏教書?一個清潔工,隻要他盡職盡責,也應當得到尊重,魯迅先生在‘一件小事’中所表達的那種對黃包車夫的情感,難道王老師就不曾領悟嗎?”

王老師聽得呼吸急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同學們亦用激動的眼睛齊刷刷地注視著王峰,其驚訝之色不亞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

王峰接著道:“我學的是廣告,作為一個廣告人,必須要有新銳的思想,而老師您教的東西全是死搬硬套書本。用靈感鋪築前進之路,用創意妝扮藝術人生,才是我們的追求。你什麽時候組織過我們編班刊、辦櫥窗,讓我們進行藝術設計?我是年輕人,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理念,我的長發和我的服裝正是我要展現出來的個性火光!”

王老師聽了王峰這番話,連說了三個“好”字,道:“你比老師還要厲害,這課我不上了,你來教吧!”說罷,顫巍巍地走出了教室。

當王老師走出教室後,整間教室爆出了同學們熱烈的鼓掌聲,久久不絕!唯有趙新一副氣苦的模樣,把雙手交叉在胸前,極不服氣。

當王峰把目光投向父親時,父親已滑到下一層樓,繼續擦著玻璃了。

過不一會兒,教導主任來到了教室,淩厲的眼睛一掃,落在王峰的身上,把他叫出去談話。然後,王老師回來接著上課。

下課後,王峰回來了,眼神有些憂鬱,又有些憤懟,至於教導主任和他談了什麽,就沒有人知道了。

這時已放學了,王峰默默走到座位前,清了清書本,不經意地往窗外一望,徐雯正在樓下,笑著向他揮著手。

突然,一個人從背後用書敲王峰的頭,叫道:“王峰,你雖然學習不怎麽樣,手段倒不錯嘛,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竟然親自登門來找你!說,到底用了什麽卑鄙的招數?”

王峰扭過頭去,見趙新正滿臉不屑地盯著自己。

王峰道:“你為什麽要拍我的頭!”

趙新哼了一聲,道:“奇怪,拍一下又怎麽樣?”

王峰猛地一拍課桌,蹭得站了過來,怒瞪著他,喝道:“再說一遍,你為什麽要拍我的頭!”

趙新見他這番猛虎氣勢,不免有些膽寒,往後退了一步,硬撐著道:“拍了又怎樣!”

王峰二話不說,猛地撲了過去,和趙新扭打在一起,還沒走的同學都看傻了。

教室裏麵桌椅眾多,不好施展,王峰幹脆使出擒拿的功夫,將趙新翻倒在地,把他雙腿交叉一扭,單腿叉入他的雙腿中,接著將他扭轉身去,這正是WWF(世界摔角聯盟)中bret hart的絕招“鎖命腳”。

趙新的腿骨被鎖住,腰椎也被扭著,痛得如殺豬般嚎叫,額上青筋突起,不停拍打著地麵,發出嘣嘣的響聲。

劉小泉、方凡、徐堅從未見王峰發這麽大的火,紛紛上前勸架,扳著王峰的手,但王峰力氣太大,根本扳不開。

王峰的亂發纏進了嘴裏,狂吼道:“我最恨別人拍我的頭!你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不會放過你!”

趙新嚎哭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打你的頭,求求你,快鬆手吧……”

這時,教導主任衝了進來,見到這一幕,驚叫道:“王峰,快住手!我剛才跟你說了什麽,你這麽快就忘了!再不住手,原創音樂大賽你休想參加!”

王峰重重哼了一聲,鬆開了手,理了理頭發,喘著粗氣,站在一邊。

教導主任來到趙新麵前,扶起他,問道:“你沒事吧?”趙新狠狠瞪了王峰一眼,道:“死不了!”

教導主任道:“王峰,要不是看在你那天見義勇為的份上,我非記你大過不可!你要再目無尊長,我行我素,定不輕饒!”

同學們都已散盡,教室裏麵就隻剩下王峰、劉小泉、方凡、徐堅,還有剛剛走進來的徐雯。

中午的太陽很大,也很刺眼。王峰坐在課桌上,雙腿懸空,兩縷長發垂在兩側,無聲無息,不知在想著什麽。

徐雯詢問了事情的經過,道:“王峰,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王峰瞅了她一眼,道:“不,不是你的錯!”

劉小泉道:“趙新的爸爸趙恒是副院長,和他結仇,他不會放過你的。”王峰道:“他是副院長的兒子,就可以為所為欲嗎?我偏不給他好臉色看!你忘了我們樂隊的名字嗎?”劉小泉道:“我們是冷酷樂隊。”王峰道:“不錯,隻有嚴寒下的草才能茁壯成長!”

方凡道:“話雖這麽說,但趙新這種有權有勢的人,我們還是少惹他為妙。”徐堅接口道:“王峰,我覺得你今天很反常,自從王老師說了那個清潔工之後,你就失去了理智。”

王峰在眾位朋友的勸說下,回家去休息,他沒有要人送,亦沒有坐車,這時心中有一股急需發泄的怒火在燃燒。

城市的街道縱橫交錯,王峰在狂奔著,忘我地狂奔著,風已灌滿了他的嗓子,背心已被汗水浸透,夾克也被寒風吹得鼓起,長發甩在身後,隨風飛散,一排排街景就似波浪向兩邊濺開。

他的心已迷失了方向,隻知道狂奔、狂奔……

父親每天總是下午六點才回來,王峰不知道是怎麽跑回家裏的,這時一個人躺在**,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腦子很亂很亂,心裏總是有許多憋著說不出的苦無法傾出。

漸漸的,王峰好像來到一片森林中,樹木很密,陽光隻能微微的透下來一點,掛滿青苔的柏樹在空中搖曳著枝葉,空氣很潮濕,悶熱難當。王峰踩著草甸,不知道何處是出路,腳步發出沙沙的聲音,突然腳下一陷,原來踏入了沼澤地!

王峰心中大駭,拚命地掙紮,但越掙紮,越陷得快了。他大聲呼救,可是,除了自己的回音,什麽也聽不到。

他漸漸下沉,隻有頭露在外麵,已能聞到飄在沼澤上蘚類的味道。

正當他要被沼澤吞噬時,一條大白蛇蜿蜒遊來,這蛇有十米長,半米寬,三角形的頭,嘴尖向上翹,頭頂上的鱗片很大,成對排列,很像烏龜殼,眼睛前麵有一個小小的凹窩,後麵有一條黑紋。

王峰忖道:“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唉,反正是死,還有什麽好害怕的。”想到這裏,便幹脆閉上了眼睛,聽天由命。突然感到脖子一緊,知道是蛇已纏著自己了,真正麵對死亡,恐怖的心理還是油然而生。

那大蟒蛇纏著王峰,一個勁地往外拖,硬是把他一點一點的拖出了沼澤,蛇身已把王峰纏得像個粽子,蛇頭直對著王峰,吐著鮮紅的蛇信。

如此近的距離,王峰定睛看去,那蛇的額頭上似乎畫著一個“巳”字。

蟒蛇“呀”的一聲,張開了血盆大嘴,兩顆獠牙如刀子般尖銳。王峰覺得不是被蛇纏著,而是這條蛇已融進了自己的身體!

猛然一道灼熱的閃電向他劈了下來,整個天空開始旋轉、旋轉……

王峰撲騰一聲,從**跳了起來,看了看周遭,原來是一場夢,心髒猶在狂跳,這場夢怎麽如此奇怪?看了看鍾,已是下午六點了,陰霾的天空給整個世界罩上了一層灰暗的殼,覺得自己好像正在做一個醒不了的噩夢,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種邪惡的朦朧中。

門推開了,王正國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屋。

王峰下了床,理了理棼亂的心緒。王正國躺在靠背椅上,兩眼渾濁,麵容僵硬,本不抽煙的他拿出了一盒香煙,靜靜地抽著,垂著頭,不時發出咳嗽聲。

王峰盯著父親,兩人都沒有說話。

煙霧彌漫了整間屋子,幾塊已剝落下來的油漆在窗台木框上緩緩蠕動,一隻蝴蝶從院子外飛進屋來,兜了一圈,又悠悠地飄去。

王正國突然起身把門關了,打開了燈,問道:“你爸是不是很沒有用?”

王峰搖首道:“不,你隻是不會賺錢罷了,但你是有用之人。我在同學麵前不敢認你,也不敢帶同學回家,這純粹是為了麵子,也許我做得不對。”

王正國歎道:“我走到這一步,人生已基本上定了,有我的責任,也有社會的責任,但我從不怨天尤人。上天待人是公平的,窮人有窮人的煩惱,富人也有富人的煩惱。我相信我兒子今後一定會成材的!”

王峰聽罷,激動之情在心中如墨跡般擴大。

王正國道:“不是馬上要搞一個原創音樂大賽嗎,幾號的?”王峰道:“下個月十八號。”王正國道:“還有二十幾天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走音樂的道路,若能闖出個名堂,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王正國向學校請假,希望下個月十八號能休息一天,但學校不批準,說音樂大賽期間更應美化校園,要他到樓下打掃衛生,王正國大為苦惱。

很快的來到“中國新勢力原創音樂選拔賽”的那一天,師範大學的報名人數都達到三十人,故而先在學校角逐出前兩名,參加複賽,地點原定在大禮堂,但因此時考試將近,怕影響學生學業,故改在師範大學的聲樂教室內舉行,隻允許參賽選手及評委進入,學生們對此舉多有抱怨,但也不得不服從。

王正國得知這個消息,便想出了一個方法,王峰演唱之時,他去擦聲樂教室外的玻璃,正好可以看見兒子表演。

這天的天氣很好,早上六點時,太陽緩緩爬上窗台,窗簾透進淡淡的、白色的光芒,窗外的樹葉在曙光的撫摸下,片片閃爍如星辰。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房間,撒滿王峰的身體。

王峰還未醒,蓋著被子,上麵布滿花紋的影子。他本能的感到有些熱,用手撥了撥被子,依然熟睡著。這時,陽光已撫至他的眼睛,他不由得閉緊了眼睛。

桌子反著光,一杯茶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得波光粼粼。父親來到王峰的房間,刷的一聲拉開窗簾,陽光像淘氣的精靈一個勁地往屋裏衝,王峰揉了揉眼睛,道:“天亮了?”

父親笑道:“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