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孩兒不想

玖隴二夫人府邸。

“娘親,您還沒歇著,孩兒讓下人煮了雞湯給您。”任弘端著一碗雞湯,小心地走了進來。

王氏見到兒子,蒼白枯槁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辛苦我兒了。”

任弘小心翼翼舀起一勺雞湯,放在嘴邊吹了吹,遞給王氏,輕聲道“娘你都瘦了。”

王氏喝了一口雞湯,苦澀道“娘為何瘦你不清楚嗎?”

“娘...”任弘手中動作一頓,不知如何安慰。

母親的母族被父親連根拔除,換誰都會痛不欲生。

見自己兒子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王氏頓時對碗中的雞湯失去了興趣。

開口詢問道“近日,族內有何大事發生嗎?”

“族內倒是無事發生。”任弘突然想起,補充道“對了,師傅要帶兵出征明月郡了。”

“當真?你如何得知的?”王氏毫無血色的眼眸中散發一絲光亮,詢問道。

在玖隴府,她的所有眼線皆被任鴻耀拔除,甚至身邊的侍從都被重新換了一批。

她失去了所有消息來源,平時隻能通過任弘來獲取一些信息。

任弘笑道“前段時間,兄長過來考教我和三弟的武藝,臨走的時候告訴我們的。”

“兄長說過段時間師傅就要帶大軍出征了,到時候給我和三弟換個老師。”

“考教你們?”王氏不悅,冷著臉說道“他倒是會做人,不過比你年長三歲,卻一副長輩姿態,隨意指派你的老師。”

看著全身散發著怨婦般氣息的母親,任弘愣住了,怔怔道“兄長他是世子,身份尊貴。”

“世子?身份尊貴?”聽到任弘話後,王氏臉色一僵,聲音尖銳道“憑什麽他生下來就是世子!憑什麽你不是!”

“憑什麽!”

“母親...”任弘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變得有些陌生的母親。

發泄了一會後,王氏臉色恢複常態,繼續詢問道“這段時間有沒有聽娘的話,和你師傅好好交流?”

眼前的母親,讓任弘心裏已有了懼意,聲音顫抖道“孩兒有和師傅多多交流,就是師傅不太愛說話,不苟言笑。”

“不苟言笑?”王氏輕哼一聲“怕是不敢吧。”

隨後王氏繼續詢問道“鷹嶺山脈打聽了沒?”

“打聽了,師傅說,那座山脈裏隻有普通的猛獸,並沒有其他特別的東西?”

“沒有其他東西?”王氏聲音又尖銳起來“你這個師傅從來沒有對你說過真話,他就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母親詆毀自己的師傅,任弘內心抗拒,大聲道“不會的,師傅對我和三弟很好。”

自己的兒子竟對自己起了反抗心理,王氏心中憤怒,接著雙手緊緊地抓住任弘的胳膊。

“他算什麽師傅?沒有其他東西?那為何鷹嶺山脈現在還被你師傅的鐵雷營層層圍住?”喘了口氣,王氏繼續怒道

“你的好兄長,就是從鷹嶺山脈出來後,魚躍龍門,一發不可收拾,直到被真龍選中,你還覺得鷹嶺山脈什麽也沒有嗎?”

王氏精神高度亢奮,乃至抓住任弘胳膊的雙手,勁都大了不少。

任弘一臉痛苦,小聲哀嚎“娘,孩兒疼...”

“疼!給娘好好感受這個疼痛!回去後想辦法繼續打探鷹嶺山脈的消息,聽到沒有。”

看著已經有點瘋魔的王氏,任弘大聲道“娘,你為何變得如此瘋狂,孩兒根本就不想爭,也不願和兄長爭。”

說著任弘,嚎啕大哭了起來“他們所有人都在背後偷偷議論孩兒,說孩兒為了爭兄長的位置,偷偷設下邪陣害兄長和嫡母。”

“孩兒不想...”

啪,一個蒼白的手掌從空中劃過,落在了任弘的臉上,打斷了他的發言。

王氏雙目狠狠瞪著任弘,猙獰道“不準哭!”

“不準哭!你是玖隴二世子,將來的九五至尊,不準哭!”

“為娘瘋狂?”王氏咆哮道“娘為何會變成這樣?還不是為了你!”

任弘寂寥道:“我真不想爭,為何你要這樣逼我。”

王氏麵容扭曲,盯著任弘眼睛“必須爭!你必須爭!為了你娘付出了所有,甚至把整個母族都搭了進去,你必須爭!”

“你不爭!你的兄長繼位後會放過你?”

任弘搖搖頭,喃喃道“不會的,兄長不會的,兄長對我們很好的。”

“你兄長對你們好?為何不向你們分享鷹嶺山脈?”

“對你們好?為何不讓你們同他共學君王術。”

“對你們好?為何不讓你們參加族會。”

任弘已經失了心智,眼中沒有光芒,麵如死灰,口中一直重複道“不是的,不是的,兄長不是那樣的人。”

屋外一道光線從雲層傾斜而下,周圍一切顯得格外清晰。

王氏猙獰扭曲的麵龐、玖隴二公子落寞的神情,映照著周圍,時間仿若停止。

隨後一聲驚雷響起。

白鷺州下起了暴雨。

一隊黑衣騎兵,迎著暴雨,奔騰而來。

“家主,洛城八百裏急報!”

東屋府,任永昌捧著書冊,然卻心煩意亂,無論如何也無法沉浸其中。

“殿下,不喜雨天嗎?”桂小菁在他身後柔聲問道。

白皙的手放在任永昌的肩膀上輕輕揉捏。

長歎一聲,任永昌放下手中書冊,開口道“秋雨過後,便是初冬。夏國現在風雨飄搖,其餘各州的百姓大多窮苦不堪。不知道又有多少夏國的百姓會因為寒冷而失去生命。”

任永昌的話語讓桂小菁內心一顫,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她的父親因戰亂而失去了生計,饑寒交迫之下,便將她賣給了玖隴。

她對任永昌的話非常感同身受,顫聲感動道“殿下,大家都說您是一個仁慈、心係黎民百姓的世子,果真名不虛傳。”

“仁慈?心係黎民百姓?”任永昌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

他和父親隻需要一個決策,一紙調令,便會有許多夏國將士義無反顧地奔赴戰場,直至獻出自己的生命。

這些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最終死去的成千上萬的士兵們,他們就不是百姓嗎?

至少他不認為他是一個仁慈的人,相反他覺得他是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劊子手。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瞬間照亮任永昌毫無表情的麵龐。

身處這個亂世,無奈,但他隻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