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世子求戰

“淩帥,此役如出奇兵繞過敵後,襲其營盤,攻其牛馬糧秣,定能出其不意。敵酋婦孺皆存於此,一旦被我所擾,軍心必亂,屆時淩帥正麵一擊,必然潰退。漠北戰事,一戰可定。”

星夜來訪的萬鬆,正在淩泉的帳中慷慨激昂地說著自己的方略。

淩泉也不是個迂腐之人,計策好壞和人沒有關係,偏師遠征本是兵家奇計,並無不妥,便道:“世子爺此計確實可行,隻是此去走何道路,何人領兵,還需商榷。”

“此計是我所獻,當然該由我來領兵。”萬鬆興奮地說道:“隻要將軍允我出征,自當西行百裏遠涉迂回,以避敵人耳目。”

“此計尚需再議。”淩泉知他立功心切,此時更易出事,自然不能答應:“但,世子皇家貴胄,若有閃失,我怎麽向陛下交代,向楚王交代?”

“淩帥!”萬鬆突然俯身長拜,眼中含淚說道:“太子早喪,相王已封親王,我父子禍福隻在旦夕之間。此次西來,我若無建樹,一來有負皇恩,二來無功在身,何以保存富貴於來朝?”

“世子慎言!”淩泉趕忙示意親從,立刻遣散四周兵丁。

見眾人退去,他才道:“世子言辭謹慎些,陛下春秋正盛,安有來朝?”

萬鬆此時涕淚俱下道:“淩帥,陛下春秋雖旺,我父子身在皇家,卻不如卿等尚有退路。隻期身有所依,保一世富貴。淩帥,我父子性命,皆係於此,懇請淩帥成全。”

淩泉見他言辭懇切,不知幾分真幾分假,閃爍其詞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萬鬆見他有些鬆動,忙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道:“我已寫好本章在此,這一份上呈淩帥,另一份已快馬遞送京師,言明我欲出奇兵以製勝,替皇祖父冒鋒矢、製蠻夷之心,不管勝負如何,定不使淩帥擔了幹係。”

淩泉聞言心中一動,如此一來確實沒有太多顧慮,隻要安排的領兵之將合適,勝則可喜敗則無憂矣。

萬鬆見他已然動心,心道黃時文果是老成之吏,為官之道勝於己百倍,寥寥數言就能指出淩泉心中所憂;其獻兩策皆已奏效,將來回京,一定要力勸父王籠絡此人。他便繼續將黃時文所教之詞複述道:“此去若勝,淩帥安邦定國之大功,若不能成功,淩帥大軍壓境也定能取勝,我也最多空跑一場。我雖無大才,所率親兵亦算英勇,又有朱元護衛左右,自保之力尚足。”

淩泉沉吟一番道:“還需於誠王商議才好。”

“此時隻要淩帥首肯,誠王不過參議軍事,安敢公然抗命?”萬鬆再次一拜到底:“請淩帥成全。”

談判使團此時已經離開了白玉關,走在了回帝都的路上。

寬大的馬車裏,須發皆白的老人,正在閉目養神,西狩一行近乎耗費了他所剩無幾的時光。

一旁照看炭爐的兒子,輕聲問道:“父親,為什麽要給楚王世子獻策,這難道不是小公子的好機會嗎?”

黃時文並沒有睜開眼睛,回答道:“不然,公子現在隻是參將,如何能獨立指揮這樣的一支偏師,不如請楚王世子入甕。他所有心殺敵,卻無必勝把握,以他的資曆和人脈,隻能倚仗公子,眾人明眼、聖上亦是軍旅出身,通曉兵法,如何不知,功勞最大者誰?如此才能花落公子手上。如果換成公子去獻策,必使一宿將領軍,成與不成,公子所獲都不會太多。”

他這兒子名叫黃魯衝,已官至五品禮部主事,此次和談使團雖未他太多事宜,但皇帝考慮到黃時文年歲已高,特準許他隨使團照顧老父。

他此時明白了父親用意,接口道:“到時候公子既能結交楚王世子,又獲得了軍功。而且,如果遠征不成,有楚王世子在前麵擋著,雷也不會落到公子頭上。”

老人閉著眼晃著腦袋,不無得意地道:“不錯,不錯,此乃一石三鳥之計也。”

他回想起臨行前一晚,先是拜訪了楚王世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獻上良策,算是和楚王搭上了線。而後又去虎步營拜訪虞清。

卻沒想到,大半夜的虞清還在練兵。

“黃大人,讓您久等了。”虞清帶著一身露水,匆匆趕回,尚沒來得及換下一身甲胄,就趕緊於他見禮:“恰逢今日,全營持械夜奔訓練,不知大人降臨,實在抱歉。”

黃時文見他如此勤於兵務,頗有些武帝風範,心中難免一熱,忙道:“將軍如此勤勉,叫老夫好生欽佩。”

說完,他仔細打量著虞清,隻見他紅披玄甲,腰懸寶劍,滿臉虯髯,膚色青銅,線條分明,果然一位好將軍。

虞清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心中揶揄道:此老難道家有愛女,意欲相看招婿?口中卻不敢褻瀆,問道:“不知老大人星夜來訪,所謂何時?”

“無他。”黃時文故作輕鬆道:“使團明日將歸,我閑來無事與軍中諸人告別,偶到將軍營外,見營中燈火如晝,喊殺聲不斷,特進來一觀。巍巍軍陣,令人歎服。”

虞清謙虛道:“大人謬讚,不過小子們演練罷了。”

“不然。”黃時文正色道:“養兵千日,方用兵一時。將軍別看我今日是文官,當然也是軍中長史,一路走來,見過的將軍、部隊多了。如將軍這般時時戒備,才算是可戰之士。”

虞清也沒想到,此人居然還有軍中履曆,自然更加敬重道:“怪不得大人所言軍中之事不差,原來如此。”

“今日我看將軍如此英雄,也有肺腑之言相告,不知將軍可願一聽?”

“長者賜,不可辭。老大人之言,晚輩自當洗耳恭聽。”

“孺子可教也。”黃時文欣慰地撫了撫胡須,說道:“如今西狩不管是戰是和,都將不遠矣。將軍非府軍之將,所應募入軍,戰後就地解散,有官銜而無實權,當奈何?”

虞清沒有回答,靜待他的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