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故人之子

夜色朦朧,大巫和白倉並肩騎在馬上,護衛們自動在他們身旁五丈範圍內包成一個圓圈,給他們留下交談的空間。

大巫陰冷著臉,滿麵的油彩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猙獰:“他居然能在我的幻境中,悟出修煉之法,可見天資不低。那程元皓顯然是動了手腳,才讓他能夠在幻境中突然破鏡。”

白倉點頭道:“不錯,他那樣的天資,如今才入五品,有些不可思議。”

“此人絕對不隻是一個小人物。”大巫見他話語間,讚賞多於警惕,有些不滿,說道:“你想想,短短的半年,從一個無人知曉的下三品修士,一步步走來,儼然成為了夏國軍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儒首、玄月宗、劍閣都明裏暗裏支持他。留著他對你絕對是個禍害。”

白倉這才明白原來大巫是這個意思,忙道:“婆婆,如果是在戰場上遇到他,我一定不會手軟。”

“不止是在戰場上。”大巫聲音變得嚴厲起來:“草原的狼,隻有一個頭,不允許別人和自己競爭。一旦發現有這樣的苗頭,就要扼殺掉!”

“可是。”白倉一反常態地沒有聽大巫的話,而是斬金截鐵地說道:“他不是狼,我也不是狼,我要和他公平地競爭、決鬥,隻要有機會我會親手在戰場上殺死他!”

此刻大巫恍惚間明白過來,白倉已經不再是那個躲在自己臂彎中牙牙學語的孩子,而是乃木貼部落的王者,已經需要用自己的思想左右行動了。

白倉走遠後,幾個大巫的弟子騎著馬跟了上來。

其中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高大,梳著零碎發辮的男子,聲音嗡嗡地對大巫說道:“師父,師弟心中還是顧慮太多。”

大巫一臉慈愛地看著白倉的背影道:“這個孩子被那海養得太像一個中原人了,心底善良在草原上隻會害了他。”

“師弟是王者對凡者的仁慈,他是神期許的王,師父不必太過擔憂。”另一位腰間插著一長一短,一寬一窄兩把刀的女弟子,輕聲為白倉辯解道。

大巫沒有理會她,而是恨恨地道:“薑萍那個臭婆娘,曾警告我,不能對他出手。我既然默許了就不便殺他。”

發辮弟子忙說道:“師父,殺雞焉用宰牛刀,有徒兒們在,您放心。”

大巫不置可否地搖搖頭道:“你們不要小看他,他背後的來頭深不可測。”

發辮弟子信心滿滿,根本沒有把一個初入五品的對手放在眼裏:“放心,師父,我們一定小心行事,不留下一點痕跡。”

原本應該跟隨使團一起走在返回毛軍營地的野利元戎,此時卻站在了白玉關外的一處山坡上。

一身玄色披風,掩蓋著身形;壓得低低的氈帽,遮住了臉龐。沐浴在月光的裏,呼吸著從白玉關飄來的,熟悉的漢家味道。

“我覺得毛軍最想越過西狩的應該就是丞相你了。”虞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野利元戎通過諜者傳達了會麵的邀請,卻見他遲遲不來,心裏正有些遺憾。

虞清沒有一絲膽怯地走到了他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他有些親切:“我覺得你有一些麵熟是為什麽?”

“嗬嗬,沒什麽,可能我是大眾臉吧。”野利特意將自己的臉露了出來,笑眯眯地看著虞清,想讓他知道,再怎麽看也不可能想起他是誰來。“你隻要知道我你家大人算是故人,你喊我一聲世伯並不吃虧。”

虞清從出生就沒見過父親,卻總是被他的故人照料,不禁感慨道:“原來如此,看來我父親,結交了不少天下英才,讓我走到哪裏都能受到照顧,居然在羅喀汗國也是如此。”

野利元戎無聲地笑了笑,道:“你父親,是個好人。他不想傷害別人,卻最終被別人無情地傷害。你要記住他,緬懷他,愛戴他,但是不要學他。”

“我母親和師父從來不給我講我父親的事,你能告訴我他的事情嗎?”虞清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野利卻笑著道:“他們不告訴你是為你好。既然他們選擇不說,肯定有他們的理由,我也就不便告訴你了。不過你放心,很快,很快你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了。”

“是嗎?”虞清翻了個白眼:早知道不告訴他母親不願講起父親的往事了,下次再遇到父親的故人一定要想好怎麽套話。

野利真的像一個長輩關心他道:“戰爭總歸要結束,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

“以後做什麽?”虞清坐到一塊大石頭上,雙手托著後腦勺,看著星空,想起唐澤蘭也問過自己類似的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是說,你的理想,或者說人生的目標。”

“我在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虞清歪著頭道:“以前不理解是什麽什麽意思,現在大概明白了。大意是說,人年少的時候可能真的沒有夢想。我應該就是那種還沒有夢想的人。”

“我想,你這樣的人,要麵對的**肯定很多。未來隻希望你能守住本心。”野利元戎頓了頓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做出的選擇讓你在夏朝無法立足,放心到羅喀汗國來找我,我一定讓你在這邊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對我這麽好嗎?”虞清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天下矚目,漢人敬而遠之,毛人敬謝不敏的男人,問道:“我到底是你的什麽人?”

“故人之子!”

又是故人之子,上次聽到這句話是師叔說的,再上次是師父,還有薑師,他們都說過這樣的話。這位“故人”,我的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