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闖營地

豎日。

秀山,某一處的密林間,野草青青。

青翠欲滴的露水,順著綠葉滑下,落在一個年輕男孩的麵龐上,摔得四分五裂。

滴嗒!

男孩清秀的眉頭微皺,帶著茫然的神色,緩緩睜開了眼。

“竟然活下來了!”

紀寧強撐著從地上坐起,環顧四周,臉色有些蒼白。

昨日,他殺出那條小巷之後,卻又被衙門火速通緝了,甚至還有別處的軍隊追到山裏對他進行圍剿。

幸好拚了命地往深處逃,這才甩開了追兵。

可沒過多久,他也因傷勢過重而暈了過去!

此刻,醒來。

劫後餘生。

隻不過,這裏是哪?

紀寧皺眉,望著這周圍的山勢,他大概已經是進入了秀山的中段地區了,距離道觀不說十萬八千裏,但最少也得走五六天的路程,而且還得是在他自己傷勢平穩的狀態下。

但他現在,沒死已經是天大的幸運,又怎麽能在這危機四伏的密林之中趕路呢!

但凡他碰見任何一隻妖獸,不!哪怕隻是尋常的野獸,他都會變成對方口中的食物!

“當務之急,是要找些療傷的藥草,而後再進行突破!”

紀寧蒼白的臉上有一些的興奮。

他又能聽見天地靈氣的聲音了,甚至有一種直接破開所有竅穴的衝動。

也就是說,隻要自己現在把傷養好,便能直接定骨成為修行者。

屆時報仇,便根本不在話下了!

紀寧深吸了口氣,而後把目光放在了十米外的一棵老鬆樹下方。

那裏長著一株野蘑菇。

紀寧身子虛弱,咬緊牙關,一點點的向蘑菇處挪去,在冰冷濕潤滿是爛泥葉的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

等到了地方,紀寧直接一把抓向蘑菇送入了口中。

囫圇吞棗,紀寧還不滿足,於是他便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搬開了一個大石,抓住下方的甲殼蟲與蜈蚣送入嘴中咀嚼,頓時便獲得了滿滿的肉類營養。

“真難吃!”

紀寧一臉嫌棄地呸了一口,而後又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樹叢裏結的野果身上。

男孩又一次的挪蹭了起來。

途中還順帶喝了幾口野草上的露水。

如此,勉強吃了個半飽後,他這才找了一塊稍微幹爽的土地,盤腿坐了下來,如道觀裏坐在蒲團上的師長,雙手合攏,引天地靈氣入體,緩緩恢複起了傷勢。

再次睜眼時,已經是兩天以後了。

紀寧吐出一口白氣,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些微笑。

雖然還有些內傷,但至少可以走路了。

“兩天時間,沒遇見妖獸算是我的幸運,但此地已經不宜久留了。”

紀寧吃了口野果,並且用樹枝仔細清理了一下現場,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之後,這才緩緩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逐漸變得昏黃了。

特意避開大路,在密林中穿行的紀寧,前方終於是出現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小路。

而正當他準備走上去時,卻聽小路另一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有人!”

紀寧眼神一凜,立刻躲在草叢中。

“老大也真是的,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讓我們踏馬上哪找人去!”

“是啊,他還要在這紮營,真搞不懂,萬一半夜遇見什麽猛獸,咱兄弟們不全玩完了嗎!”

小路另一頭走出了兩個穿著粗麻布衣的漢子。

他們一高一矮,矮的那個手裏抱著一堆果子,高的那個肩上扛著木柴。

“哼,老大還要用這裏的木頭生火呢,剛下完雨,這木頭又不是青樓裏的小蹄子,這能燒的起來嗎!”

矮個子男人口中一陣鄙夷。

他們是活躍在北郡地區的一支冒險團,團隊裏基本都是些步入了初境,定骨成功了的修行者,以組團獵殺一些低階妖獸,賣一賣獸丹與皮草為生。

這次來到白魚鎮,是為了一座驚天大墓,但那墓還沒到開啟的時候,於是便順手接了紀寧的通緝令。

一行二十餘人,使用特殊的尋龍點穴之法,一路摸索到了這附近。

再然後,線索就斷掉了。

墓是死的,人是活的。

茫茫大山,想要找一個連修為境界都沒有的普通人,談何容易?

“說不定那小子早就被妖獸吃了!”

矮個子男人語氣憤慨,顯然對於頭領提前進山的決議十分不滿。

高個子大漢打了個圓場,安慰說道:“算了算了,先回營地再說吧,這蛇咬的老子難受,得趕緊上藥!”

說著,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腳踝,已然變成了青紫色。

瘦子看了一眼,也是心有餘悸地連連搖頭,幸虧幹他們這行的,出門藥品帶的都很齊全。

否則在這山野叢林裏,一般人恐怕是活不過兩天的。

“營地?”

暗處,紀寧聽著兩人的對話,眉頭微挑。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食物與藥品,如果能從這幫人手裏搞到一些,定然是極好的。

隻是恐怕實施起來會有些困難,尤其是自己目前的狀態,如若被發現,肯定是隻有死路一條!

“但就算躲過了這一劫,回道觀的路上,我也不一定就能一帆風順,屆時如若再手無縛雞之力,那麻煩就更大了。”

紀寧歎息了一聲,果斷選擇跟上。

他現在的狀態,頂多算是能走,而進山追殺他的隊伍不可能隻有一批,就算全躲過了也難免會遇見野獸豺狼,全靠運氣躲是躲不過的。

歸根結底,還得自身強大起來才行。

跟著二人翻過山包,行進百餘米,來到一處樹木稀疏的空地,這裏赫然紮著許多帳篷,陸陸續續有十多個人忙碌,周圍還用木頭圍起來了柵欄,明顯都是新砍伐的。

“規模不小啊。”

紀寧眉頭一挑,麵前的這支團隊一看就不簡單,而且都還是統一的衣著,上麵似乎繡著一個大大的“奎”字,不像是清泉縣本地的人。

“老大,我們回來了!”

隻見那一高一瘦兩人走回營地,大聲與一個留著胡須的男子打著招呼,一番交流過後,二人都各自做起了事情,在營地裏敲敲打打,砍柴生火,給打來的野獸剝皮架上火烤的皆有,一切進行的井然有序。

不一會兒,天便緩緩黑了下去。

一個個獸肉也被烤好,滋啦啦的油水金黃,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營地內的眾人,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隻留了四個人警戒,情緒放鬆,完全不像是在山裏,反而像是在凡間的酒樓,似乎根本不怕危險似的。

“老大,我們還要在山裏待多久!”

“是啊老大,總不能一天抓不到那小子,我們就一天不撤吧!”

營地內,隱約傳來人群的質疑聲,隻不過剛有些**的跡象,便被那個領頭的男人鎮壓。

“都嚷嚷什麽,吃肉還堵不上你們的嘴!”

男人背著一柄大劍,坐在最上方的木塊上,手裏拎著一隻虎腿,冷冷地盯著眾人訓斥道:

“這點苦都忍受不了,還想去龍潭峰爭奪機緣嗎,想要走的趁早滾蛋,老子的團隊裏不需要廢物!”

一時間,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那抱怨的最歡的瘦子更是滿臉尷尬,低下頭不敢直視漢子的眼睛。

“趕緊吃,吃完警戒,盡早把這山裏的環境摸透!”

見無人帶頭挑刺了,男人冷哼一聲,繼續專心吃起肉來,那股籠罩的威壓也消失不見,那瘦子旋即暗自鬆了口氣。

“龍潭峰?”

另一邊,樹叢之中,紀寧敏銳地捕捉到了那漢子口中的關鍵信息。

他不禁想起,自己從蔣釧那把椅子下方的盒子裏拿出的金紙,上麵的內容記錄的時間與地點,也是龍潭峰。

能讓外地的修行者團隊都趕過來,過些天究竟會發生什麽?

紀寧皺著眉,將那塊骨質令牌與金紙拿出,反複觀摩了一番,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便隻能搖了搖頭。

他隱約能夠猜到,五月十七日時,龍潭峰必然要發生一件大事。

屆時修行界中,必然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隻不過,眼前的他,還沒有關心這種事情的資格,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應該想好如何填飽肚子!

咕嚕嚕!

紀寧揉了揉小腹,舔著嘴唇,目光死死盯著那堆閃爍的篝火。

他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大快朵頤一頓,但終究也隻能是想想。

紀寧戀戀不舍地移開頭,又將目光投向一處帳篷。

經過長時間的蹲伏觀察,他已經發現了,這支團隊的藥品,衣物,幹糧,甚至是武器等都會放在這裏,並派有專人看守。

那個坐在最上方吃肉,頗有威嚴,帶有一陣天然威壓的漢子,也睡在那物資帳篷旁邊。

必須等晚上才有機會偷偷溜進去。

而且難度很高,若是被發現了,一定是身死道消的下場,沒有半點僥幸。

這支冒險團看起來人人都是修行者,甚至最差的也都開了數竅,任何一個人看著都不比他差!

“隻能耐心等待了。”

紀寧深深沉下一口氣,忍著苦寒與饑餓,默默地閉上了眼。

……

半缺的月,透過雲層,照下一絲微冷的光。

一陣寒風,輕輕吹動樹林間的叢草,傳來稀疏的聲音,似有什麽動物踩著落葉經過。

此刻的時間,已經過了午夜。

冒險團中,本該負責警戒的人也都打起了瞌睡。

在暗處蹲伏了許久的紀寧,終於是找到機會,躡手躡腳地翻過柵欄,來到了營地內,隨後徑直走向那座存放了許多物資的帳篷。

“稚嫩的小臉,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幾分蒼白,紀寧緊張到手心都出了汗來。

因為這支營地的冒險團團長,赫然就睡在物資帳篷旁邊,而且簾子還是掀開的。

也就意味著,一旦隻要他發出一點聲響,驚擾到了對方,後者輕易便能抓住他,將他原地處死,或是送回白魚鎮。

可以說現在的危險程度,比他在賭坊中的時候,隻高不低!

“呼!”

紀寧屏息凝神,每一個落腳點都要仔細觀察數個呼吸的時間,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才敢下腳,一路上都是如此,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宛若在空中漂浮的幽靈一般。

紀寧來到那存放了物資的帳篷前,側過頭看了眼隔壁閉眼熟睡的男人,看著對方沒有任何醒來的意思之後,這才放心地掀開簾子走進了帳篷。

因為帳篷外不遠處,堆著一些篝火,所以可以看清楚裏麵的景象。

紀寧走進來後,第一個在腳邊碰見的,便是一整頭的狼妖獸肉。

餓了一天的紀寧瞪大了眼睛,口中唾液不停分泌,眼睛都成了綠的嗎,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大快朵頤,但最後還是生生忍住。

他轉過頭,邁過一大堆兵器,來到了帳篷的最裏麵,這裏赫然存放著許多木盒,打開一看,裏麵裝著的赫然是這個冒險團專屬的衣物,上麵繡著的標誌,與外麵那些人身上穿著的一樣。

而衣服旁邊,放著的則是一堆堆的藥草,品類繁多,甚至還有些連他這個從小在山裏長大的都從未見過。

紀寧麵色凝重,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挑選了一些能夠治療內傷的藥品,當場打開水囊直接吞下,隨後又拿出了一個布包,將裏麵治療外傷與內傷的藥品,隻要是能用得上的,一股腦全都裝了進去。

最後,紀寧看了看自己身上披著的自製草衣,笑了笑,當即便脫了下來,換上了那一身新裝,甚至連鞋子也換了,並帶上了把小刀。

做完這一切後,帶著布包,小心翼翼地退到帳篷口前。

獸肉的香氣再度湧入他的鼻孔裏。

“來都來了,吃一些不打緊吧。”

紀寧吞了吞唾沫,用小刀切下了一大塊獸腿來,接著便狼吞虎咽地咀嚼了起來,滿臉都是滿足的神情,甚至快要流出眼淚。

在這世界上,一切痛苦的事情,都可以用吃肉來緩解,他對此深信不疑,尤其是在吃了兩天的野果之後。

紀寧吃的狼吞虎咽,好不開心。

以至於,他完全沒意識到。

就在他的身後,有一個強壯的影子,正在緩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