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活著

傀儡劍鬼的身軀向岩漿中墜去了。

但與此同時,他的那柄巨大無比的骨劍,也隨著靈氣波動而震落,於半空中被傀儡劍鬼握在了手裏。

劍鬼左手握住劍柄,僅是刹那間,地宮之中便被劍氣填滿。

他的身軀殘廢,失去行動能力,墜落到岩漿中隻有死路一條,但在死之前,他卻還是可以斬出一劍。

而這一劍,無人能擋。

紀寧與薛仲景飛快的奔離橋下,竅穴中的靈氣不計代價的噴湧出來,隻為了能多提一些速度,想要憑此躲過這一劍。

然而,這一劍哪裏是這麽好躲的,境界的差距擺在那裏,至於抵擋就更不可能了。

雖然隻是倉促間隨手斬出,但憑借那白骨傀儡那般堅韌的身軀都扛不住的劍,他們四個凡人又怎麽能抵擋的住呢。

地宮中憑空生出一抹淡白色的劍光。

那一抹劍光,似乎沒有實體,無處不在,在顯現的瞬間便布滿了整個空間,甚至仿佛割開了地宮中那堅硬的岩層,直達陣法核心。

通天徹地的劍芒,將眾人籠罩了。

紀寧與薛仲景的神情慘白,這一瞬間,他們想逃,想躲,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躲避這道無處不在的劍光。

甚至紀寧覺得,就算自己把聖人屍身搬出來也無濟於事,因為就算後者能護他一邊的周全,那無處不在的劍光,也會從另一麵將他絞碎。

隻能等死了。

紀寧與薛仲景的臉上,都是極快的閃爍過無數種情緒,人生的走馬燈閃現在二人眼前。

直到,那抹淡白色的劍芒越來越亮,在瞬息之中爆發成最為刺目的白芒。

然而,就在兩人即將被那白芒吞噬,被劍氣剿滅的時候,眼前卻突然一黑!

嗡!

一陣悠揚的鍾聲,響徹於天地間!

"發生什麽了!

這一瞬間,世界由白改為黑色。

眾人眼前的景象,變為了純粹的黑,好似那白芒根本不存在一般。

紀寧想到了某種可能,目光一閃,轉過頭,赫然看見了背上的齊瀾,已經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此時赫然睜著眼睛,正動用全身上下所有的靈氣,操控著蒼古鍾!

是那五階段的法器蒼古鍾!

紀寧明白過來了,齊瀾,這是用蒼古鍾罩住了他們,想要憑此抵擋住那無處不在的劍光,然而真的抵擋得住嗎?

“鐺!”

刹那之間,外界的劍光與鍾碰撞,發出震天動地的震顫聲。

蒼古鍾本體劇烈的顫動了起來,釋放出的音浪一浪高過一浪,恐怖的震動聲,將紀寧與薛仲景的耳膜都給震碎。

二人七竅流血,直接被震的倒地,暈了過去,就連沒醒的甄希希,也是在睡夢中倉皇的捂住了耳朵,嘴唇都被自己咬破,鮮豔的血液滴出來,與眾人的血都混在一起。

震動聲不知是何時結束的。

甚至紀寧,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死了,還是活著。

總之,仿佛是過了一百年那麽久後,一片血泊中,紀寧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還……還活著?”

紀寧臉色蒼白,強撐著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四周環視下去,這才發現那拱形橋竟是已經塌了,無數的岩石碎裂掉到火靈脈河裏,都被溶解成渣,浮於表麵之上。

那傀儡劍鬼也是死了。

紀寧查看了下自身的傷勢,發現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是傷的極為嚴重,雖然眾人並沒有承受那一劍,被齊瀾所喚出的蒼古鍾庇佑,但後者的震動也是他們承受不住的,還能活著,就已經是撿回一條命了。

“對了,齊瀾!”

這時,紀寧猛地反應過來,趕緊跑到暈過去的齊瀾身邊,喂著其服下了一粒丹藥。

作為蒼古鍾的使用者,齊瀾所承受的反噬,肯定比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強。

此前,單是使用蒼古鍾抵擋那二階段的天馬大妖的攻擊,齊瀾就已經吃不消了,更何況這次是抵擋一個僅次於聖境的傀儡的一劍。

雖然後者殘破,隨手一劍,能發揮出的實力十不存一,但看這現場的破壞力也知道,這根本不是他們這個境界的人能夠抵擋的。

紀寧不顧自身安危,急忙把自己所剩不多的靈氣輸送給齊瀾。

一段時間過後,他體內的靈氣枯竭,齊瀾這才艱難的抬起了一絲眼皮。

“這……這是……”

“我們沒死。”

紀寧見齊瀾醒來,大大的舒了口氣,趕緊扶其坐了起來。

齊瀾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眼中十分渾濁,望著紀寧的神情都變得呆滯了起來。

紀寧見狀,心底瞬間一涼,心想齊瀾不會被反震成呆子了吧。

他緊張的望著齊瀾,齊瀾也呆呆的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眼中終於聚焦,認出了紀寧。

“是……是你,我們沒死?”

“是的,多虧了你還有蒼古鍾。”

“蒼古鍾,蒼古鍾……”

齊瀾恢複清醒,望著自己的右手,而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的蒼古鍾竟是不見了!

紀寧秒懂齊瀾的意思,也是一驚,急忙起身開始四處尋找了起來。

蒼古鍾,可是五階段的法器,多少修士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夠擁有。

更何況,蒼古鍾還是齊瀾的爺爺留給他的遺物,若是在那場戰鬥中因保護自己等人跟隨那劍鬼的屍體掉進火靈脈河中去了,那可真是令他一輩子都會愧疚。

隻是幸好,那種事情沒有發生。

“找到了,在這!”

忽然,紀寧從一堆石堆下,找到了一個古青色的小鍾,上麵痕跡斑駁,甚至側麵都扭曲了形狀,上麵刻著一道深深的劍痕。

“竟是傷成了這樣嗎,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用了。”

紀寧交給齊瀾後,齊瀾望著手中的蒼古鍾,也是臉色複雜的歎息了一聲。

那劍鬼的一劍,真是過於恐怖了,竟是將蒼古鍾都劈的變形,差點斬碎,如今變形了這幅模樣,也不知日後還沒有修複的可能。

紀寧沉默了一番。

雖然齊瀾自己也需要保命,但再怎麽說,他也是救了自己等人,而蒼古鍾變成這樣,他也有責任,必須想個辦法彌補。

於是紀寧往自己的內懷掏了掏,赫然拿出了一個散發著淡淡掀起的鑰匙。

“這扇門的背後,存放著這地宮中最多的寶貝,按道理來說我們應該平分。”

“但實不相瞞,與那些寶物相比,我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些東西,那些東西你們用不上,但對我來說可是如獲至寶,所以我的那份寶物便給你了。”

紀寧說著,蹲下身,將手中的鑰匙交在齊瀾手裏,指著身後的那麵斑駁的古牆,微笑說道:

“不過我也不知道那後麵有多少寶物,如若裏麵的東西沒法補償你這蒼古鍾的損失的話,我私下再想辦法補給你,救命之恩,總之不會讓你吃虧的。”

齊瀾聞言,立馬把鑰匙扔回了紀寧手裏,沒好氣的說道:

“這叫什麽話!”

“紀寧,你不要總是把救命之恩掛在嘴邊,你難道沒救過我嗎,而且剛才我不出手自己也死了,蒼古鍾的損壞跟你沒有一點關係,這後麵的寶物平分可以,但你的那份寶物,我可不要!”

紀寧聞言,心中一暖,但還是不由分說的笑著道:

“我自己不願意要,你們還能強行塞給我不成。”

齊瀾聞言還想說些什麽,卻見紀寧竟是走向了薛仲景和甄希希的身旁,一邊查探著兩人的情況,一邊歎聲說道:

“放心吧,我沒有騙你,個人有個人的機緣,這門後不出意外應該是有很多的法器與寶物的,我不太需要,你們平分就行,我要的是另一些東西。”

齊瀾聞言,狐疑的看了紀寧一眼:

“真的?”

“嗯……你醒了?”

說話的功夫,紀寧正給薛仲景輸送進了一些靈氣,探查後者的傷勢。

但卻沒想到,後者竟是直接睜開了眼睛,直接蘇醒了。

“嗯。”

薛仲景臉色蒼白,滿臉是血,在紀寧的攙扶下艱難坐起來,茫然的打探了下周圍後,在懷裏掏出了個丹藥,裝模作樣的問道:

“咱們安全了?”

“嗯。”

“那就好。”

薛仲景長舒了口氣,裝作無力的閉上眼睛。

實際上,他早就醒了,僅在紀寧之後。

之所以沒說話,就是想要看看紀寧的反應,會不會趁著他們所有人都暈倒,自己獨吞了那份機緣,這樣自己日後若是將他殺死,也不算是背叛,可以心安理得。

但很可惜,紀寧並沒有那樣做。

薛仲景一邊調息著,一邊在心中疑惑思考。

剛剛兩人的話他都聽見了。

齊瀾叫他,紀寧。

紀寧,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仔細回想了一番,男人這才猛地意識到,原來紀寧就是那個被巡天府總督花大價錢懸賞的那個年輕道觀弟子,這人竟是一直在自己的冒險團裏!

“按巡天府的通緝令的說法,他應該是隻開了一竅,不能修行的廢人才是,但為什麽他突然成了修行者,而且有這麽強的戰力呢?”

薛仲景稍微思索了一下,而後嘴角淡淡的露出一絲笑意。

他敢肯定,紀寧身上一定有著一樁天大的機緣,大到讓巡天府都要追殺他,大到他可以了解這地宮中的所有情況。

“原來我真正的機緣,並非在這青銅門後麵。”

“而是在你身上啊。”

薛仲景微笑著睜開眼睛,而後緩緩起身,走向了身前的紀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