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二鬼相爭

肆虐的狂風中,夾雜著遠古的氣息,骨質巨劍被抬起的瞬間,薛仲景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碎掉了。

他逆著威壓,強行調動靈氣,準備殊死一搏,不料在這一瞬間,身體的竅穴中卻頻頻發出啪啪的爆裂聲,如銀瓶乍破。

薛仲景臉色一白,身子癱軟坐在了地上,望向那傀儡劍鬼的眼神有些絕望。

太強大了。

他想到過,作為守護著伏天宗傳承的最後一道關卡,一定不會那麽容易讓人通過,但他卻沒料到在這傀儡劍鬼舉起劍時,自己竟是連竅穴中的靈氣都調不出來。

那紀寧呢?

薛仲景艱難的轉動脖子,目光放在了身後的紀寧身上。

他還抱有一絲最後的期望。

這個半路加入他們冒險團,身份存疑,實力不俗,渾身秘密的年輕人,對這火靈脈地宮了如指掌,那麽他在麵對這尊強大的傀儡劍鬼時,能有辦法嗎?

答案很顯而易見了。

紀寧臉色難看,在那傀儡高舉起手中巨劍的瞬間,他也同樣承受了那股威壓,隻不過薛仲景在前,替他擋掉了絕大部分,所以他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甚至是調動靈氣的。

然而,當他將靈氣附著到雙拳之上,再次麵對這傀儡劍鬼時,卻發現一切都是杯水車薪了,他們之間的境界差距太過巨大,以至於根本不用經過實戰就能輕易得出結論。

他們不可能是對手。

連自由走動都十分吃力,就更別說繞到對方的頭頂,斬斷控製其的絲線了。

勝負已分。

傀儡手中的劍落下,猶如高天之上落下的審判巨斧,遠古的狂風在空間中呼嘯著,難以想象的鋒利氣息隨著風衝擊在紀寧與薛仲景的身上,於是體表的血肉便瞬間爆裂。

薛仲景身上,瞬間現出了數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連他的眼窩都被壓垮,凹陷了下去。

絕望之中,紀寧並沒有坐以待斃。

他咬著牙,體表附著上一層濃鬱的星輝,一把手抓起薛仲景便向橋的另一側但閃去了,希望躲過這一劍,同時也避免了傀儡劍骨的這一劍傷到後方的齊瀾與甄希希。

然而,他連自己全速狀態下,都不見得能躲過這傀儡劍鬼的一劍,又何況是帶著薛仲景呢?

那把骨質巨劍落到了一半。

鋒利的氣息,通過狂風席卷而來,斬碎紀寧的護體靈氣,那層星輝也在散去與重新凝聚之間徘徊。

他的境界低微,根本無法抵抗,此時此刻,也是無法動彈了。

紀寧同薛仲景一樣,跌坐在拱形橋上。

不僅手指頭動彈不得,連神念也被封鎖。

自己竟是連聖人屍骸都召喚不出來了。

紀寧神情渙散,恍惚間,他好像看到有一道速度極快的黑影自半空中掠過,張牙舞爪,佝僂的身軀間布滿了絲線,帶著一股嗜血的氣息劃過長空,自然也劃過了那傀儡劍鬼的上空。

空間中一連串響起刺耳的哢嚓聲。

似乎有什麽東西斷裂了。

轟哢——!

傀儡劍鬼的那一劍落下!

堅硬的拱形橋上,直接被砸出了一道驚人的溝壑,開裂的石磚向兩側激射而出,如沙漠中翻騰的塵暴,鋪天蓋地的呼嘯著,將紀寧與薛仲景二人的身影吞沒。

他們並沒有死!

“是誰!”

沉重的遠古威壓還在,卻不再針對他們兩個了。

一瞬間,紀寧與薛仲景都是恢複了行動能力,於是兩人趁機暴退,直接是撤出了那傀儡劍鬼的攻擊範圍,走下了拱形橋。

紀寧表情驚訝,眼神死死的盯著那煙霧彌漫的拱形橋上。

剛剛的那一瞬間,傀儡劍鬼的巨劍精準的朝他們這個方向落下,他們本來應該是必死無疑才對。

但最後,那傀儡的一劍竟是在最後的一瞬間打偏了,好像是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連帶著他那魁梧的身軀,也都側著倒在了橋上。

他頭頂的絲線被割斷了!

但,是誰做的?

“鐺!”

塵埃中,又響起了一陣鏘然的脆響,接著又傳出滲人的嘶嘶聲,好似婦人的長指甲在金屬鐵皮上撓出了一道長長痕跡一樣的聲音,聽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就是你殺死了小貂,我要讓你償命!”

塵埃散去,隻見拱形橋上,竟是有一個身材佝僂,渾身是血的破爛黑衣少年,正騎在那傀儡劍鬼的身上,對其瘋狂撕咬,撕扯著後者的盔甲與骨頭。

傀儡劍鬼身體失衡,側躺在橋上,因為沒有絲線的控製難以站起身,徒有一身境界武力卻不能使用,於是便隻能狼狽的伸手向那少年抓去,卻被對方繞了一圈輕鬆躲過。

轟哢!

緊接著,一聲巨響,那傀儡劍鬼的右臂竟是直接斷裂了,被那神情癲狂嗜血的少年用蠻力扯了下來。

望見這一幕,紀寧與薛仲景的表情都是震撼到了極點,尤其是薛仲景,心中忍不住升起了難以言說的恐懼感。

此前他們在麵對這隻龐大大物時,連動都動不得一下,但如今傀儡劍鬼卻被那突如其來的神秘少年輕易壓在身下,撕碎了胳膊,如將死之前的獵物一般,正在做著殊死一搏。

“他身上的氣息好熟悉,難道這是……”

“沒錯,正是最開始的那具骷髏陰物!”

紀寧語氣凝重,眼神如鷹一般的尖銳。

這個黑衣佝僂少年,他是見過的,早在之前的碰見當中,他便察覺到了對方身上似乎有一絲不對,透露出的氣息中有一種天然讓他厭惡的陰森感。

那時候,他便懷疑這少年的身份了,隻不過當時想著這地宮中怪事頻出,而且冒險團中魚龍混雜,說不定這少年就是沾了一些南疆鬼修的路數也說不定。

再加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彼此也不在一個區域,於是他索性就沒再多管。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這少年竟是被那具骷髏傀儡陰物給奪舍了!

“那傀儡劍鬼的上方,吊著控製它的天蠶絲線,絲線末端連接著地宮中的大陣,以確保控製後者的行動,不會脫離設定的區域,以及能量的供給。”

薛仲景聞言,怔然說道:

“這麽說來,此前他一劍劈空,是那骷髏陰物救了我們?”

紀寧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地點頭說道:

“不錯。”

“根據之前的遭遇戰來看,這東西神誌不清,白骨肉身堅硬,尋常的三階段修行者應該都不如他遠矣,所以他才能在那傀儡劍鬼攻擊我們的時候,抓住機會,以極快的速度衝上天割破所有的天蠶絲線。”

“這對我們是好事。”

薛仲景興奮說著,將玄玉鈴與虎頭幡緊緊攥在手裏,並且灌入靈氣,隨時準備上去交戰。

那傀儡劍鬼的境界比他們高太多了,僅憑威壓就能讓他們動彈不得,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性。

但現在,那傀儡劍鬼看起來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反倒是那境界那麽高的白骨傀儡陰物占據了上風。

雖說根據此前的遭遇戰來看,那白骨傀儡的實力也很強,對戰起來幾乎也都是碾壓的程度,但總歸還是比一動不動就死的強,至少他們在祭出法器後,能有一絲獲勝的把握。

紀寧側目,淡淡看了一眼薛仲景手中的法器,隨後他又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為自己止起了血來。

橋上的戰鬥還在繼續。

那傀儡劍鬼,畢竟是境界高的離譜的存在,即便他失去了站起來的行動能力,即便他在慌亂中被撕扯下來了一隻臂膀,卻仍不是那麽簡單就可以被消滅的。

他的身體中,散發出難以想象的遠古威壓,隨著他握拳的姿勢,盡數傾瀉在了那白骨傀儡的身上,於是後者的行動便極大的受阻,速度慢了下來。

接著,轟地一聲。

如炮彈發射一般,橋上的那具少年白骨傀儡被這一拳轟出了數十米,咚地一聲砸在側方的石牆上,震碎一大片岩壁,身體中的白骨也碎裂了無數根。

“輸了?!”

見到這一幕,薛仲景表情又是一喜。

這白骨傀儡輸了,對他們來說還是好事。

反正他們又不需要非得殺死這隻傀儡劍鬼,隻需要將對方繞過,走過這個橋就好了。

傀儡劍鬼勝了,他們反而省事,不用再與那隻白骨傀儡爭鬥。

“沒那麽容易。”

然而,紀寧卻是神情凝重,在被這一拳砸飛之後,他在那被奪舍的少年身上,又是感知到了一股衝天的陰森氣息,似乎是某種被封鎖在骨骼內的氣息,隨著肉身的破碎而泄露出來了。

“小貂,我要給你報仇,這裏所有的人都要死!!!”

兀然間,白骨頭頂聚起一片滲人的陰雲,從他的嘶吼聲中,衝出了無數道的冤魂,朝那拱形橋上的傀儡劍鬼衝去。

傀儡劍鬼斜倒在地上,還沒有站起身,但麵對這般攻擊,他也隻是張開了手掌,如扇風一般朝遠處拍出,霎時間空間當中便掀起了一場滔天的遠古氣息巨浪。

那無數的森羅冤魂,都在這掌心罡風之中消散,白骨傀儡自身也是被反震出數十米,再度重重的砸在了石壁上。

然而,他的身軀強悍,同樣是由奇術煉化的,即便境界不如,也不是這麽輕易被打碎。

他再度嘶吼著朝那劍鬼傀儡衝去。

就連昏迷中的齊瀾都似乎聽見了他嘶吼聲中的怨毒與憤恨,不知他身上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麽,才有了今天的白骨骷髏,但很顯而易見的,他十分憎恨沉玉真人,以至於要破壞掉後者所留下來的一切。

然而,憑那劍鬼的境界,也是實在不太好被擊殺的。

二者一次又一次的撞擊在一起。

白骨骷髏一次又一次的被擊飛,那堅硬的骨甲近乎碎裂,傀儡劍鬼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弱了。

勝負,將要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