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於烈火之中聽風聲

蔣釧麵色慘白,跟瘋了一樣撲在紀寧身上。

那陽丹,乃是他尋遍仙山,花費巨大代價才請修行者煉製出的奇藥。

閹割之人食之,可重新長出**!

這麽多年他受盡屈辱,不知被多少權貴老爺玩弄過,就是為了積攢錢財與人脈,請世外高人煉製這樣一枚仙丹!

可結果丹藥剛到手,他還沒準備好承受副作用服下,卻被紀寧吃了,他怎能不急!

“好燙!”

同時,紀寧用力推開蔣釧,自己退至牆角,嘴唇慘白,渾身都在發顫。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吞下了一塊被火燒紅的生鐵。

將那丹藥咽下去後,瞬間便有一汩熱流湧出,宛若岩漿,匯聚在小腹處,越積越多,直至將肚子撐開。

肚皮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仿佛下一刻就會爆炸。

“不對勁,快殺了他!”

蔣釧見到這一幕,頓時驚慌失措。

在拿到陽丹的時,那位煉藥師便囑咐過了,此丹隻有閹人與陽虧之人才能服用,否則就會因陽氣過盛,**穴閉塞而找不到出口,最終爆體而亡。

也就是說,眼下紀寧,已經吸收了陽丹的藥力,馬上就要爆炸了!

“不!那是我的丹藥!”

蔣釧接受不了這一切,顧不得危險,抓起一把刀便張牙舞爪地捅了過來,他為這粒陽丹忍辱負重多年,今天就算是生吃了紀寧的血肉,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蔣釧衝來的同時,紀寧體內的陽氣也是終於找到了缺口。

轟哢——!

“啊!”

紀寧目眥盡裂,痛苦地咆哮出聲,渾身都變得赤紅,釋放出一道道澎湃的熱浪。

轟隆!

無形的火焰攪亂視線,仿佛空間都被折疊,那把曆史悠久的木椅開始燃燒,地毯上沉積多年的黑血也被烤的發出滋滋的響聲。

屋頂,梁柱,甚至是被雨打濕的窗紙,都不可避免地顫動,好似隨時都會爆炸。

“什麽鬼!”

蔣釧等人被熱浪掀飛,掩麵退至門口,驚駭莫名。

“蔣大人,門,門打不開了!”

護衛劉七哆嗦著說道,他與另一人使勁兒踹門,卻發現根本打不開,而屋子內的溫度還在升高,連他們的皮膚都被烤出了水泡,這裏儼然已經變成了蒸籠!

“我不信,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能掀起什麽風浪!”

蔣釧灰頭土臉,渾身一股燒焦味,他狠狠咬牙,表情陰翳地望著紀寧說道:

“你們兩個上,殺了這個小崽子!”

二人聞言,麵露猶豫:

“老爺,這……”

蔣釧麵色難看,厲聲喝道:“還不快去,你們難道想死嗎!”

二人聞言,望著前方比太陽燒的還要明亮的紀寧,又看了眼身旁的蔣釧,終究還是戰勝了恐懼,咬牙衝了上來。

他們衝破那道扭曲的屏障,迎著滔天熱浪來到紀寧三尺身前,而後猛地揮刀砍下。

但這時,紀寧的身體卻突然傳來了一連串的脆響。

那些陽氣似乎點燃了什麽。

於是他一睜眼,便有無數烈焰。

轟隆——!

一聲巨響!

空間的,那股虛幻的氣息,終於在這一刻化作了實質性的烈焰,鋪天蓋地的,朝著四麵八方席卷而過,聲浪宛若獅子的怒吼,瞬間便將所有人都吞沒了!

咚!

恐怖的爆炸席卷開來,那把高大的椅子瞬間化為漆黑的碎屑,門窗也緊跟著變為飛灰。

就連屋頂的磚瓦,也都在瞬息之間被湮滅了,沒起到半點阻礙,化作無數碎片崩落至百米外的長街,周圍小巷的院牆也都被這恐怖的衝擊波推倒,就連雨幕沉沉的天空上,也都緩緩升起了一朵蘑菇形狀的爆炸雲。

衝天的熱浪,將雨水都給蒸發,化成一片白霧。

“天啊,發生什麽了!”

白玉鎮上,居民們都開始恐慌地盯著高空,捂著耳朵,不知發生了何事。

“好大的爆炸,蔣釧的賭坊出了什麽事嗎?”

“出事才好,這個殺千刀的死人妖,早該死了!”

人們一邊神情各異地議論著,一邊腳步迅速地躲回了家中,緊緊鎖閉門窗,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僅有少部分的好事者,才敢接近那條幽深的小巷。

但最終,也隻是一頭霧水的回去,不知發生了什麽。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紀寧。

此刻也正站在淅瀝瀝的小雨中,一臉怔然。

同樣不知發生了什麽。

……

……

大雨中,紀寧表情沉默。

大約,在六年前。

初次接觸修行,需先感知到天地靈氣的存在。

那時,道觀滿山上百名師兄弟,在烈日下枯坐半晌,各種方法都嚐試過來了,都沒有人能成功感知。

隻有他,在春風拂麵時閉上了眼,聽見了隱藏在那風中一聲聲極賦有韻律的聲響。

接著,他伸手。

天地靈氣瘋狂湧入身體。

於是第一竅便開了。

“從那之後,道觀內外門的所有師長,對我都很好,師傅也說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修道天才。”

“但我不敢告訴他們,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聽見過天地的聲音,好像那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可現在,我又能聽見了。”

一片廢墟之中,紀寧默默地張開右手,伸至胸前。

注視下,他的掌心,竟是憑空刮起了一片呼嘯的旋風。

靈氣隨風雀躍。

“雖不知那粒丹藥是什麽,但還是謝謝你。”

紀寧沉默地望著蔣釧燒焦的屍體。

前一刻,他抱著就算沒什麽作用,也能讓對方損失些什麽的心態吞下了那粒丹藥,結果卻意外點燃了某種在他身體裏積蓄已久了的某種能量。

那股神秘的能量,堆積在他的竅穴裏,攔截了外界的所有氣息。

這或許便是他失去感知天地靈氣的原因!

但,隨著那陽丹被吞入身體,一汩汩的澎湃氣息擴散開來,點燃血肉,便猶如是星星之火落進草原,那股神秘的力量,再也無法阻擋與外界之間的連接。

從前被無緣無故吞掉的所有靈力,也在此刻顯現。

三種能量在體內交織,燃燒,接著爆炸,展現出了毀滅性的力量!

幸運的是,那股毀滅並非內爆,而是順著筋脈自動噴出,所以才會有剛剛那道蘑菇狀的雲!

但就算是這樣,那三種能量,終究還是在他身體裏留下了些很重的傷。

“不知是不是錯覺,現在的我,好像隨時都能破開所有竅穴,成為修行者。”

紀寧臉色慘白,低聲呢喃著。

隻見他輕輕握住了拳,便有一汩汩無形的風匯聚拳表,想要湧進身體中,幫助他打通竅穴。

定骨,似乎隻在一念之間。

“不行,現在傷還沒好!”

紀寧麵色一痛,強行忍住衝開竅穴的衝動。

現在他最要緊的,不是成為修行者,而是要想著怎樣才能活下來。

剛剛那場爆炸,造成的聲勢不小。

蔣釧那幫手下,肯定已經在往回趕了,本地的官府也必然有所注意。

這白玉鎮上,大大小小的勢力,都與蔣釧是一夥的。

拖得久了,甚至可能會有修行者來抓他也說不定。

而就算沒有,憑他目前的身體情況想要成功突圍,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但,總歸是有一線生機的。

紀寧眼神堅定,隨手撿起那把被燒黑的柴刀,從偏門離開了賭坊。

他知道,歸山的路不會那麽順利,但幸好他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雨幕中,一群賭坊打手聞聲歸來。

紀寧站在巷尾,身影單薄,望著對麵烏泱的人群,神情寧靜地握緊了手中的柴刀。

生死之間,搏命而已。

於是他主動往前走了一步。

兩步。

紀寧奔跑了起來,身形猛地躍至半空,隨後驟然一刀劈下。

這一刻,滿場人群皆驚,因為所有人的耳邊,都是兀地響起。

一陣,如雷的風聲!

……

……

午夜。

白魚鎮,蔣釧的賭坊中。

有一白發老者,瑟瑟發抖地站在雨裏。

王平芝,清泉縣的縣令。

當地一霸。

但現在,這位土霸王站在雨中瑟瑟發抖,滿院的同僚與親信站,卻無一人為他撐傘。

隻因前方亭子中,那個身披深紅官袍,坐著悠閑喝茶的年輕人。

“小王啊。”

“唉,我在!”

聽到那年輕人開口,王平芝一哆嗦,急忙開口回應。

“這時候也不早了,讓你找的東西,有結果了?”

望著那個麵相黝黑陰翳的年輕人,王平芝緊張,磕磕巴巴說道:

“回……回稟小陳大人,東西沒有找到!”

年輕人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王平芝見狀,繼續哆嗦著說道:

“今日午時,我等集結七鎮兵力,對那個凶徒圍追堵截,卻還是被其逃入了秀山。”

“隨後我們又動用大量人力,從蔣釧的賭坊開始,搜查了白魚鎮的每一個角落,都沒能找到大人您說的那樣東西!”

官袍年輕人麵無表情,淡淡問道:

“也就是說,那小子把東西帶到了身上。”

“應該是這樣的。”

王平芝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心底五味雜陳。

今日午時,他聽見了那一聲巨響,於是便急忙帶人前來查看,不料卻得到了蔣釧的死訊。

深知對方背景的他,使盡渾身解數想要抓住凶手,卻還是失敗了。

本以為,自己已經盡力,追捕也到此為止,上麵也不會拿他有什麽辦法,所以便直接打道回府休息了,卻沒想到家裏突然闖進了一批黑衣人,把他從**薅了起來!

再然後,他就見到了這一身深紅色,繡著雲朵的官袍。

越看越是心驚。

“陳大人,老朽年事已高,實在禁不住這般折騰,您看……是不是讓我多披一件衣裳?”

陳極品了口熱茶,笑眯眯說道:

“王平芝啊王平芝,都已經死到臨頭了,你還在乎淋這點雨嗎。”

“實話告訴你,那東西是我們巡天府內總督大人要的東西,蔣釧拿到手後,卻不及時交上來,本就已經犯了死罪。”

“而你們,身為本縣的官兵,在凶案發生後卻沒能及時將凶手捉拿歸案,致使重要物品丟失,也該當同罪論處,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霎時間,這清泉縣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員,都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請大人指條明路,我們如何才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