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背叛

望著高處的綠袍男人,紀寧頭皮發麻,手臂上浮現出一片雞皮疙瘩。

借著那一抹陰紅的香燭,他能將這屋子中的景象看個大概,殘肢斷臂,屍頭人皮,牆上掛的擺的,到處都是染了血的鐵刑具,可以想象此前這裏的人都經曆過怎樣的折磨。

“從走進這巷子開始,我便聞到了很重的血腥氣,隻不過沒想到會是這樣。”

紀寧深吸了口氣,望著高處的妖豔男人,凝重說道:“請您明白,我隻是來送信的。”

“哦?你替誰送信?”蔣釧嗬嗬一笑,並沒有急著上前折磨,反而坐在了椅子上,悠閑吃起了葡萄。

紀寧眉頭將手中的信舉起,嚴肅說道:“替我師兄李虎送信,他欠了你的錢,蔣大人不是知道麽?”

“欠錢?”

蔣釧濃妝豔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略帶一絲嘲諷地說道:

“你師兄確實欠我很多,但他些東西,可不是用錢來還的,而是你。”

“你胡說!”

紀寧麵色一白,攥著柴刀的手驟然握緊,咬牙說道:“我師兄對我很好,不可能會害我!”

“總之,信我已經送到了,我現在就要回道觀,請您讓外麵的人讓開!”

“你哪也走不了!”

蔣釧的聲音驟然變得尖銳,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握著皮鞭,尖聲說道:“傻小子,你也不看看信裏麵是什麽,假如不是銀票呢!”

“不可能!”

“那你拆開看看就是。”

蔣釧盯著紀寧,目光逐漸變得瘋狂,像是多年沒開過葷的光棍被扔到了妓院一般,舔著嘴唇說道:

“打開看看吧,我讓你死個明白!”

紀寧麵色蒼白,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兩指一撚,將信封徹底拆開。

裏麵果然沒有銀票,隻有一張白紙。

上麵密密麻麻,寫的似乎是李虎的自述。

紀寧如遭雷擊,嘴唇哆嗦著,將信舉到眼前,默聲讀了起來:

“對不起,師弟。”

“我從小,在一大戶人家長大,爹娘都是奴隸,那家老爺的脾氣很不好,常用鞭子抽人,少爺秉性也很頑劣,所以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都是那時留下的。”

“四年前,我偷偷從那家跑了出來,在一個平靜的黑夜,我用火點燃柴房,騎走了一匹馬,不眠不休地逃了三天,這才沒被官兵追上,但我的父母便沒這麽幸運了,他們都被抓了回去,被老爺活生生打死。”

“我曾想過要回去複仇,但那家的勢力太過強大了,是超乎凡俗的百年世家,所以我有一定要成為修行者的理由,我必須報仇。”

“可我怨恨,蒼天不公!”

“為何我如此努力修行,卻總是邁不出最後一步,我恨人與人的命運相差如此之大,憑什麽頑劣少爺生來就能站在雲端,你這個不能修行的廢物也可以擁有一個長老師傅,而我明明有機會修行,父母偏偏就是奴隸!”

“我不甘心,我需要更多的靈石,但你不肯交出來,所以我將你賣給了蔣釧。”

“寫到此處,我竟是有些傷感,或許我真的把你當成了兄弟吧,但我沒有辦法,蔣釧給了我靈石,你必須死。”

“不過我曾囑咐他,下手輕些,你應該不用承受太多折磨,師傅那邊我也都安排完畢,他們查不出什麽,今日過後,我應該就能突破成功,成為真正的修行者了,待到我大仇得報之日,會在秀山之巔,為你立一座碑。”

啪!

看到這裏,紀寧憤怒地將信紙摔在地上,麵色慘白,身體不停哆嗦著,已經處在失控的邊緣。

在讀這封信的時候,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李虎的表情,會是何等的鎮定自若。

師兄竟然就這樣出賣了他!

“現在信了?”

蔣釧捂嘴微笑,很是滿意紀寧的反應,他拿起手中的皮鞭,慢悠悠地從高台走下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你隻是他用來還債的物品而已,現在你是屬於我的。”

“不要過來!”

紀寧神情癲狂,眼中浮現出一絲戾氣:

“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我可真害怕呢。”

“難道你就沒發覺,自己身上的骨頭越來越軟了嗎,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迷魂香呢,李虎特意囑咐過我,你的身手很好,我一介弱男子,怎敢大意?”

“你卑鄙!”

紀寧麵色難看,緩緩癱軟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可以看出已經完全沒了力氣。

現在的他,仿佛就是待宰的羔羊,而蔣釧便是劊子手。

“解藥就在這,想不想吃?”

蔣釧笑眯眯地,將一個小瓷瓶拿到紀寧麵前,接著又隨意扔到地上,藥丸染血,碎了一地。

“生吞,活剝,或者先臨幸你一次。”

“小帥哥,你想先嚐試哪一個呢?”

“我什麽都不選——!”

就在蔣釧胸有成竹,以為自己吃定了紀寧的時候,剛剛還虛弱不堪的紀寧卻猛地睜開眼睛,怒吼著抽出身後的柴刀,一刀斬下,力道之大,就好像在林間劈柴。

“啊!”

妖豔男人花容失色,下意識地躲開了一些,但還是被一刀砍中了肩膀,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可惡,這刀太鈍了!”

紀寧咬牙,沒有任何猶豫,反手一刀從門縫捅了出去,於是那剛剛關門的壯漢,便傳出了一聲悶哼。

嘭!

接著,紀寧一腳踹開門,將漢子撞到一邊,飛快地逃向院子中央,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點拖遝。

“越來越暈了!”

紀寧麵色慘白,視線模糊,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事實上,在他剛走進屋時,便對那迷魂香有所防備了,刻意放緩了呼吸。

他能聞出空氣間的血腥味,自然也能聞到那香的味道。

而當他在看到李虎給他寫的信時,更是瞬間就想好了對策,表麵驚慌失措,實則他卻暗中咬破了舌尖保持清醒,就是為了迷惑,等到蔣釧放鬆大意的時候,給其致命一擊!

雖然可惜,沒能一刀殺了那閹人,但他幸好逃了出來,隻不過現在去哪呢?

紀寧身子搖搖晃晃,勉強保持著清醒。

這裏離賭坊的正門很遠,護院又有很多,以他目前的狀態是不可能從大路逃出去的,隻是翻牆,但這牆又太高。

“對了,狗籠!”

瞬間,紀寧暈散的視線,緩緩聚集在牆角的狗籠上。

“快給我追!”

此刻,後方的屋中,又傳出蔣釧尖銳的爆鳴聲,一道絢麗的煙花自院中升天,猛地炸開。

隨後前院的賭坊中,立刻便傳出無數聲腳步。

“隻能試試了!”

紀寧咬牙,奮力爬上牆邊的狗籠。

雖然就算踩上這籠子,距離牆邊還有一定的距離,但到了這個關頭,他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而就當,紀寧站穩身形,準備縱身一躍時,他腳下的狗籠,竟是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什麽東西!”

紀寧緊咬舌尖,猛地恢複了些清醒,低頭向下望去,隨後心髒猛地一跳。

隻見籠中關的,不是狗,而是人!

在他的腳下,正有一個披頭散發,沒了半個身子,甚至眼珠都被挖下去一隻的男人,用盡全力伸出了枯槁的手,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腳踝。

“我出不去,被關在這裏,你憑什麽能夠逃跑!”

那人張口,沙啞地怪叫著,他竟是連舌頭也沒了,成為徹底的畸形之人,隻能在心中咆哮。

哢!

紀寧咬牙,直接一柴刀插進那人的手腕,釘在了籠子上,於是腳下的力便驟然一鬆。

同時,那些護院也都氣勢洶洶地衝進了院子。

“他在那兒,快追!”

“拚了!”

紀寧咬緊牙關,雙膝彎曲,用盡全部力氣向上一跳,雙手這才扒住高牆的邊緣。

但他沒有力氣了,根本沒法用兩條胳膊撐著身體爬上牆!

而此刻,差點被紀寧一刀斬首的蔣釧,也拿出了弩箭怨毒地吼叫道:“我要將你千刀萬剮!”

“死人妖,真惡心!”

紀寧麵色憋得通紅,踩著刀柄,拚盡全力跳出了牆外,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牆內,一眾護院見狀,全都是爬上了狗籠,試圖跳出牆追趕,卻發現不論他們怎麽跳,都是差了很多距離。

“還不快給我追!”

蔣釧見狀,發了瘋般地叫著,連傷也不在乎了,當即便跟隨眾人一同從正院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