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莽撞劍修
行到劍氣處,坐看雲起時。
三十天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
有資格通過劍氣小道的,早都入了青山劍宗,被發放了外門弟子令牌,衣袍,分得了宿舍與佩劍。
入門的弟子之間,都在慢慢熟悉了,每日都在學習門規,但卻並沒有練劍。
因為學劍,需要等到青山關閉,那一日會舉行一場迎新典禮,會正式確認每個人的天賦,從此拜入不同水平的講師門下修劍。
沒這個潛力的,在被擔架抬出去幾次後,便徹底死了這條心了,隻能忍痛下山。
此時,已近黃昏。
劍氣小道的入口處,支起了個破爛瓜棚,裏麵躺著一個醉漢。
“喂,醒醒!”
一個青山弟子走上前來,不耐煩的將那漢子踹醒。
“外門弟子典禮快開始了,趕緊進去。”
“真不明白,有雜役弟子的院子不睡,非得跑這來支三十天的帳篷!”
“已經……三十天了?”
望著漸漸墜入遠處天邊的夕陽,醉漢苟振春揉了揉眼睛,有些失神。
是的,距離他乘坐飛鯨上山,與紀寧發生衝突後,已經足有三十天的時間。
這三十天來。
他的確信守承諾,孜孜不倦的守在劍氣小道的入口處,隻等著那與他作對的少年被抬出來,而後好好嘲諷。
結果,一天又一天過去。
劍氣小道上,霧氣越來越濃。
某一天後,他竟是忽然看不到劍氣小道上的紀寧了,嚇得他還以為是後者通過試煉了,於是便趕緊從內部弟子通道進去打聽了一下,發現新入門的外門弟子當中,並沒有那個少年之後,他才微微放下了一半的心。
是的,一半,因為他沒想到紀寧竟然能撐這麽久。
不是說好的開始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麽?
“這家夥,不會還在裏麵吧。”
苟振春望著劍氣小道,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麽多天過去,被淘汰的人有很多,他確定自己沒有遺漏,如果紀寧沒有從山崖上摔下去,也沒通過的話,那麽此時此刻應該還在那劍氣小道當中。
他竟是在那劍氣小道中足足撐了三十天?
即便是放眼整片青山劍宗,也是極為罕見的。
“應該是掉下去了吧。”
漢子喝了口酒,有些可惜而又幸災樂禍的一笑。
這青山懸崖,何止萬米,而且崖壁之間還有數之不盡的劍氣留痕,就算是靈氣充足能支持禦風飛行的修士落下去,輕易也是存活不了的。
那少年定會摔得屍骨無存。
隻是可惜,他不能再當麵嘲諷了。
“走嘍!”
夕陽下,苟振春一腳踹翻自己的狗窩,而後頂著個雞窩子頭從內部通道走進了青山劍宗。
進到裏麵之後。
他悠閑走在青石板路上,時不時的還回頭,看向那條雜草叢生,充滿了劍氣與濃霧的劍氣山道。
苟振春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忐忑。
他總是會懷疑,在自己往前走的時候。
那個少年,會不會突然從他後麵出現,微笑著與他對視,就像前幾次那樣?
“想什麽呢。”
苟振春啞然失笑,他可不相信真有人能在劍氣山道中撐三十天的時間,就算隻是在最前端的地方,無時無刻的承受劍氣磨損,十來天的功夫靈氣也早都耗盡了,到了那時人的肉身就得被劍氣刮成肉沫。
總之沒這個可能的。
來到外門的一處廣場。
群峰之間,雲霧繚繞,劍氣橫生,比晚陽還要更刺眼明亮幾分。
青山十八座劍峰。
此刻,在那廣場的高台上,赫然坐了一大排的長老執事,他們都是各大峰中地位頗高的長老,共同來此觀看一年一屆的外門弟子典禮。
不是所有的好苗子,都能被一眼發現。
外門弟子典禮上,每個新入門的弟子都要上前,相互展露一番拳腳,隨後由這些長老們,由其通過劍氣山道的時間,還有其戰力表現等綜合考量等,為這些外門弟子一一做出資質評級判定。
好壞其實都差不多,最多隻是入門講師的差別,發放的修行資源都是一樣的。
更重要的,是在這場外門弟子典禮上,能不能有人一下入了這些長老的法眼,直接被收為內門弟子,那才是真正的一飛衝天。
所以,為了避免個別好苗子被人提前撈走。
青山劍宗的各峰內門長老,近乎都會選擇來此觀看。
下方的廣場上,無數新入門的外門弟子,也是滿臉激動。
今天這一場典禮,又叫試劍大會,是他們展現自己天賦,有機會平步青雲的時刻。
在場的各位,麵孔看上去都還算年輕,卻不是那種對修行一竅不通的雛兒,年近三十的江湖俠客也是有的,青山劍宗有教無類,隻要你通過了那條山道,就可以入門修行。
“大哥,你看什麽呢?”
整整齊齊的外門弟子隊伍後方。
一個吃的圓滾滾的憨憨胖子,有些好奇的小聲問道。
“找一個人。”
說話的,是個穿著青山劍宗弟子衣裳,腰間佩劍的眉目狹長的年輕人,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鋒銳之意,正是在茶攤險些與紀寧起了衝突的陸小易。
運氣還行。
他們一行四人中,有三個都通過了青山劍宗的考核,成為了這裏的弟子。
其中成績最好的,便是他這個當大哥的了,僅僅用了十四天的時間就走過了那條劍氣山路,在所有通過的外門弟子當中可以排到上遊。
“我在找那個請我們吃肉的少年。”
“看來他沒能進來。”
陸小易平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的遺憾。
他對紀寧的印象其實是很不錯的,從對方主動釋放好意過來賠罪,而後又給他們點了吃食起,直到後來麵對那守衛與飛鯨上的漢子嘲諷時波瀾不驚,替所有囊中羞澀的江湖人贏得了一分臉麵。
所以後來,他在走過那劍氣小道的時候,才會將身上剩下的最後一枚聚靈丹扔給了紀寧。
禮輕情意重。
他覺得,如果紀寧也能通過青山劍宗的試煉,成為外門弟子的話,他們兩人一定會成為很不錯的朋友的。
但很可惜,少年沒能過來。
“他怎麽也在這?”
這時,剛要收回目光的陸小易忽然眉頭一皺,因為他看見了廣場最後方,看熱鬧的人群當中,那一堆堆的雜役弟子裏麵,竟然有著那個醉漢。
因為紀寧的關係,他記得這醉漢就是在飛鯨上嘲諷江湖人坐不起飛鯨的其中之一。
“感情這人,原來是托啊。”
陸小易冷聲一哼,再結合之前此人的種種行為,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怎麽了,大哥看他不順眼?”
那胖子順著陸小易的目光看去,也是注意到了那醉漢,但卻沒有認出對方。
“那是雜役弟子的方向呀。”
“嗯,此人在山下時,裝作是尋常的江湖人士,與那守衛裏應外合,在山道上擺木柵,並且蠱惑別人乘坐飛鯨。”
“我查過門規了,一切都應該是自願的,門中弟子不得出言誤導,他已經違反規則了,應該是從中賺取了一些靈石!”
“我覺得,咱們有必要稟報給長老!”
“真的嗎?那他後台肯定很硬吧!”
那胖子望著陸小易,神情謹慎地勸說道:
“大哥,要我說這種事咱就別跟著摻和了,人家雖然是雜役弟子,天賦不如咱們,但是他畢竟在這裏也待了一二十年了呀,而且能做這種生意的,一般背後都肯定有人站著的。”
“說不定,他就是個打工的,真正撈大頭的,也許是這劍宗當中的某位長老!”
胖子低聲,言之鑿鑿的說著。
他在跟著陸小易闖**江湖之前,家裏是有人在朝廷裏當官的,迎來送往,也是練就了一手人情通達的本領,雖然時常怯場,但冷靜下來思考的時候,看待問題的角度是很聰明的。
“後台麽?”
陸小易眉頭一皺。
這種事,他倒真還沒想過。
自己等人初來乍到的,劍術還沒練會一招,就貿然招惹這些人,好像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隻不過,在江湖中混跡多年,他早就練就了一身俠肝義膽了。
又想起這人此前竟然站在飛鯨背上,大肆嘲諷坐不起飛鯨之人,還讓自己兄弟們竟然都羞愧的低下頭,好多江湖人士都是羞愧難當,他便更加的憤怒了。
必須要找回這個公道。
檢舉揭發。
否則,這劍不練也罷!
想到這裏,陸小易也不管這迎新大典進行到哪一步了。
隻見他冷哼一聲,脫離了整齊的外門弟子隊伍,腰間插著劍,徑直便走向了那群雜役弟子的方向。
這一舉動,立刻就引來了後方一名外門長老的注意。
隻見那名長老望著陸小易,眉頭一皺,剛欲開口斥責時,卻聽那眉目狹長的年輕人忽然大喝:
“呔!”
“你這人,竟是青山弟子,為何在茶攤時要偽裝成尋常的江湖人士,又為何要與那守山的守衛一唱一和,擠兌不上飛鯨的人?”
“這裏麵,是否有利益輸送,是否正當合理。”
“你的背後,是否有人指使,如果有的話他是誰,是外門執事,長老?”
年輕人一連串直白且尖銳的問題,如炮擊一般轟在苟振春的臉上。
他的聲音可謂是頗大,動靜傳出,場間諸多弟子長老全都同時看了過來,以至於高台上方正在講話的某位劍宗長老都被打斷。
刹那間,這裏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我……你,你在說些什麽!”
苟振春望著年輕人,酒一下就醒了,有些語無倫次的瞪眼說道:
“我都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