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早產

整個一下午，鍾明華都在暢想晚上的時候，要如何布置他小小的新居。

但是這一個晚上，鍾明華到底是沒有搬進去。

趙美芳來了。

小鍾正好代替翟大姐去樓裏頭提飯，劉宇光自己在座位上玩手機，心不在焉的樣子。

趙美芳不太喜歡這個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律師，就自己坐在大廳裏頭等。

劉宇光抬了抬眼睛，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找小鍾？”

趙美芳不敢得罪劉宇光，局促地點了點頭，“恩。小鍾哥說要援助我，我來問問援助的進展。”

“援助你？”劉宇光不知道鍾明華要私下給趙美芳湊錢請律師的事，聞言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對。”趙美芳抿抿嘴不說話了。

劉宇光仿佛一下子就胸有成竹了，“法律援助是要有程序的，你哪個程序辦得下來？你連個特困證明都開不出來，援助個啥喲！”

“小鍾哥答應我了。曉曉妹妹也說過的。”趙美芳有點不樂意，“我不跟你說，我等小鍾哥。”

鍾明華抬高嗓音，“嚷什麽？人家不在，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我不妨告訴你，你那個援助，說破大天，他也是辦不下來滴，兩個娃娃說了大話，過後還怎麽好意思見麵呢？要我說，你一個大肚婆，就老老實實的回家安胎，不要學那些個潑婦，非要出來搞事情好不好？”

趙美芳一下子就急了，“你胡說！小鍾哥才不是那樣子的人！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等到小鍾哥！”

劉宇光冷笑一聲，“你當我是胡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個趙美芳對不對？你別以為自己是個網紅，誰就都是你的粉絲，我就不看直播，我說句公道話，你這樣大的肚子，是不是上班以後有的娃，那都不好說哦！”

趙美芳氣得眼圈通紅，扶著肚子站起來，“你不要抹黑我，我這是雙胞胎，我男朋友都是上班兩個月才耍的，別個屋頭的懷了孕都要天天躺起養胎，我要是上班之前就知道有了娃娃，餓死我也不敢出來上班！”

劉宇光自以為踩了趙美芳的痛腳，更加得意，“還男朋友，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都說娛樂圈亂，現在我看，網紅的圈子，也不見得多幹淨，女娃兒家家的，沒婚沒約的，就跟人家生娃娃，噢喲喲……反正我聽了是臊得慌……我說，你要真是要臉麵的人，就不要在我這裏嚎來嚎去，回家裏去，找你男朋友，願意怎麽叫怎麽叫嘛！”

趙美芳臉色煞白，“我男朋友是出了意外，才沒有結婚，你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受過教育的人，你怎麽什麽話都敢說，沒做過的事，叫你一說，好像我什麽都幹了一樣！你閉嘴吧，隨便你怎麽說，我也要等到小鍾哥回來！”

說罷趙美芳幹脆地戴上耳機，別過頭去抹掉眼淚，艱難的托著肚子等著。

劉宇光咬了咬牙，從抽屜裏抽出一張空白文書來，潦草地寫了幾個字，一巴掌拍在桌麵上。

“嗬嗬，你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來看看，這個是什麽？”

趙美芳被劉宇光的巨大動靜嚇得瑟縮一下，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吃了炸藥了你這個人……我又沒來求你辦事你對我這麽大意見做什麽……終止援助決定書？這是什麽？”

趙美芳沒看懂文書的意思，下意識地問道。

劉宇光眼光亂飄，急急忙忙地扯回文書放好，“還能是什麽，就是告訴你，中心拒絕幫助你了，你講的那些證據，站不住腳，再也別過來幹擾辦公了，回家去吧啊！”

文書上的紅色印章做不得假，趙美芳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一屁股坐了下來，“真咧……沒可能啊……小鍾哥明明答應我的……”

劉宇光眼見著馬路對麵的鍾明華快走回來了，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我們中午要下班了，你有什麽事下午再來吧！”

說著揮了揮手。

趙美芳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扶著肚子緩緩地往外頭走，口中不斷喃喃的，“不可能的……”

剛走出中心大門，站在大太陽底下，就見鍾明華遠遠地走了過來。

“小鍾哥……”

鍾明華見到趙美芳，一愣，忙擺擺手，“小芳姐，你怎麽過來了？我還說下午過去你那一趟呢！”

“不用過去了，那個人都告訴我了……我都知道了……都是為了哄我……哄我……”

趙美芳的眼睛裏落下豆大的兩滴淚，落在滾燙的地麵上，一瞬間就變成了兩縷微不可見的煙塵。

鍾明華有點不解，“小芳姐，你怎麽了？誰跟你說什麽了？”

趙美芳苦笑了一聲，走了兩步，雙眼翻白，晃了一下，突然直直地向後倒去。

鍾明華一瞬間嚇得手腳發涼，雙手雙腳好像不受控製一樣的顫抖了一下，之後才搶在趙美芳倒地之前趴在了地麵上，在趙美芳的後背上墊了一下。

“小芳姐，小芳姐？”

身後的人軟綿綿的，體溫高得嚇人。

濡濕的血跡順著溫曉曉的身體流淌到鍾明華的後背上，鍾明華隻抹了一下，就是眼前一黑。

“血……小芳姐……小芳姐！”

鍾明華翻過身將趙美芳抱在懷裏，看著趙美芳蒼白的臉色，駭得如墜冰窟，他摸了幾次手機，都摸不到，忍著眼眶的酸澀，不顧一切的大叫起來，“曉曉，溫曉曉！小芳姐暈了！叫救護車！”

“什麽？！小芳姐！”樓上的溫曉曉探頭看了一眼，尖叫了一聲，一下子就從二樓跑了下來，抖著手邊跑邊打120。

聽到動靜的劉宇光站在門口，呆滯不已，“怎麽就暈了？懷個孩子，怎麽能啊？裝的吧？”

溫曉曉急得一把推開他，口不擇言道，“你放的什麽屁，她怎麽不會暈了？她有子癇前期，是高危產婦！一不小心，就是三條命！”

打了幾秒鍾，溫曉曉氣憤地將手機按了，“等他們來黃花菜都涼了，用我的車送！小鍾哥，快！”

“好，你去開車，我來扶著！”鍾明華當機立斷，雙手用力直接將趙美芳抱了起來。

溫曉曉迅速將車子挑了過來，兩個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趙美芳穩穩地放到了後排座位上，鍾明華跪在腳踏上扶著，溫曉曉幾乎將輪胎磨出兩道黑印，車子像是離弦的箭一樣飆了出去。

趙美芳倒地的地方隻剩下一灘血跡，旁邊是幾盒熱騰騰的盒飯，散落一地。

四下寂靜，隻有一個劉宇光呆呆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