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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能熄滅狂熱分子的那份狂熱,否則就不要與他們起衝突。除非你的證據(奇跡)不可辯駁,或是你能讓狂熱分子相信你是受上帝指引的,才可能切入其中,否則就不要用一種宗教去反對另一種宗教。有些科學披著神聖啟示的外衣,長久以來這都是通往這類科學路上的阻礙。科學中的人造痕跡過於明顯。狂熱分子(很多是對一種或另一種主題的狂熱)必須知道你的立場,但更重要的是,必須認出是誰在你耳邊竊竊私語。

——護使團,初級教學

身後的獵人不斷逼近,這種念頭在歐德雷翟頭腦裏揮之不去,還有時間的流逝也一樣讓歐德雷翟苦惱。時間快得模糊成了影子。持續兩個月的討論後,終於得以讓什阿娜接替了塔瑪的位置!

歐德雷翟今天不在,她親自去為剩下即將被送去參與大離散的貝尼·傑瑟裏特姐妹做情況簡介,這種時候就會由貝隆達負責日常管理事務。議會勉強同意繼續進行大離散。艾達荷覺得這個策略隻是徒勞,這讓姐妹會的人們都頗感震驚。情況簡介現在也是一種新的防禦計劃,讓人們對“你可能遇到的情況”做好準備。

下午晚些時候,歐德雷翟走進了工作室,貝隆達正坐在桌旁。她的臉頰浮腫,眼神裏是那種每次她要硬撐著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木然的樣子。貝爾在這裏,日常總結就免不了有措辭尖銳的討論。

“什阿娜獲準進入議會了,”她說著把一小片晶紙推向歐德雷翟,“這是塔瑪給予支持的功勞。默貝拉肚子裏這個新的八天後出生,蘇克們是這麽說的。”

貝爾對這些蘇克醫生沒什麽信心。

新的?她對生命也太冷漠了些!一想到將來,歐德雷翟有些血流加速。

等默貝拉生下孩子,身體恢複後——香料之痛。她已經準備好了。

“鄧肯極度緊張。”貝隆達騰出椅子說。

鄧肯是會緊張!那兩位變得異常熟稔了。

貝爾還沒說完:“不用你問,我先告訴你,多吉拉那邊沒有任何消息。”

歐德雷翟在桌後坐了下來,把她掌上的報告晶紙撥正。多吉拉所信任的那位侍祭,現在已經是聖母芬迪爾了,她不會冒著暴露無艦路線或是準備的其他任何信息設備的危險,去安撫一位大聖母。沒有消息意味著誘餌還在……或者被棄了。

“你告訴什阿娜她已經獲準了嗎?”歐德雷翟問。

“我特意留著讓你說。她的日常報告又晚了。身為議會成員,這種行為不妥。”

看來貝爾還不同意她進議會。

什阿娜的日常信息都是重複內容。“沒有沙蟲跡象。香料堆完好無損。”

每件能寄托她們小小希望的事都尚無定論。那些噩夢般的獵人步步緊逼。氣氛越來越緊張,仿佛要炸裂一般。

“你看過鄧肯和默貝拉之間的交流,次數已經夠多了,”貝隆達說,“那是不是什阿娜一直在試圖隱藏的東西?如果是,為什麽?”

“特格是我父親。”

“如此微妙!一位聖母對銘刻大聖母父親的死靈感到內疚不安!”

“她是我親自教出來的學生,貝爾。你感覺不到她對我有多關心。另外,這不僅是個死靈,這還是個孩子。”

“我們必須確認她的意圖,直到毫無疑點!”

歐德雷翟看到貝隆達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說出那個名字:“傑西卡。”

又一個有汙點的聖母?貝爾是對的,她們必須確保對什阿娜有十分的把握才行。這是我的責任。什阿娜的黑色塑像在歐德雷翟的意識中閃爍著。

“艾達荷的計劃有些吸引力,但是——”貝隆達猶豫了一下。

歐德雷翟開口說話了:“這是個非常年輕的孩子,還沒完全長大。基礎記憶恢複的痛苦可能接近香料之痛。可能會讓他離我們更加疏遠。但是這……”

“用銘者控製他,我同意這點。但是如果銘刻並沒有恢複他的記憶呢?”

“我們還可以執行原計劃。而且這個方法在艾達荷身上確實成功了。”

“他不一樣,不過我們可以等等再做決定。你和斯凱特爾還要見麵,要晚了。”

歐德雷翟升起了晶紙:“每日總結呢?”

“都是你已經見過無數次的東西。”貝爾說這樣的話,幾乎就是擔心的意思。

“我把他帶到這裏來。讓塔瑪在這裏等著,你找機會再進來。”

斯凱特爾差不多習慣這類艦外走動了,他們從她停在中樞南麵的運輸車上出來的時候,歐德雷翟從他悠閑的態度上看出了這點。

不是散步這麽簡單的,他們都清楚這點,但是她把這些出行安排得很有規律,設計成不斷重複的模式,使他鬆懈下來。形成例行常規。有時候太有用了。

“您能帶我出來走走太好了,”斯凱特爾抬頭看著兩邊說,“空氣比我記得的更幹。今晚我們去哪裏?”

他對著太陽眯起眼睛的時候,那雙眼睛顯得太小了。

“去我的工作室。”往北大約一千米就是中樞的外部建築,她朝那裏點頭示意。此時是春季,天還有些冷,從外麵能看見無雲的天空下她的塔樓內暖色調的天花板,燈光從裏麵射出,最近這些日子幾乎每到日落時分都會有冷風襲來,那扇窗子仿佛在向風中的人們展示著舒適的環境。

有意無意間,歐德雷翟仔細觀察著身旁這位特萊拉尊主。他如此緊繃著神經!她在聖母警衛和她們身後的侍祭身上也能感受到這種繃緊的狀態,那都是貝隆達要求特別戒備的原因。

我們需要這個小怪物,他對此很清楚。我們還不知道特萊拉人的能力可以達到什麽程度!他積累了些什麽才能?與他人接觸時,他為什麽帶著這麽明顯的隨意態度去探測和他一樣被囚的人?

特萊拉人製造了死靈艾達荷,她提醒自己這點。他們是不是在他身上隱藏了什麽秘密?

“我是來到您門前的乞丐,大聖母,”他用那種哀鳴般的尖細嗓音說,“我們的星球淪為廢墟,我們的人民被屠殺殆盡。我們為什麽要去您的居所?”

“到更舒適的環境裏商量。”

“是,艦內空間非常有限。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總把車停得離中樞這麽遠,為什麽要走路過去?”

“我覺得這樣能透透氣。”

斯凱特爾環視著周圍的植被:“令人愉快,不過很冷,您不覺得嗎?”

歐德雷翟瞥向南麵。南邊的這些斜坡上種植著葡萄,坡頂和較冷的北麵是為果園預留的位置。這些葡萄園裏種植的都是改良過的葡萄,由貝尼·傑瑟裏特園丁開發而來。古老的葡萄藤,它們的根會“探下地獄”(根據古老的迷信傳說),從燃燒的靈魂處盜取水分。釀酒廠就在地下,還有供儲存和做陳釀酒的洞穴也都在地下。地上一行行精心培育的葡萄藤有序地排列著,沒什麽其他設施破壞這種景觀,葡萄藤間隔開闊,足夠采摘者和耕種設備通行。

他對此很愉悅?她很懷疑這裏是否真會有什麽能讓斯凱特爾愉快的景致。他應該精神緊張,她就需要他這樣,這樣他才會自問:她選擇和我一起穿過這些簡陋的鄉村環境到底是為什麽?

她們不敢對這個小個子男人采用貝尼·傑瑟裏特更強有力的說服手段,這讓歐德雷翟很惱火。但是有人說,動用那種手段會導致失敗,而且她們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她也覺得是這樣。特萊拉人的行為已經表明他們寧願死也不願放棄秘密的(以及神聖的)信息。

“有幾件事我不明白,”歐德雷翟邊說邊繞著一堆修剪的葡萄藤走,“你為什麽堅持要有自己的變臉者,然後才能同意我們的要求?還有,鄧肯·艾達荷身上到底有什麽,讓你這麽感興趣?”

“親愛的女士,我一個人孤獨無依,沒有夥伴。這就是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他隨意地揉搓著胸口,零熵膠囊就藏在那裏。

他為什麽如此頻繁地揉搓自己的胸口?這是個讓她和分析師都迷惑不解的動作。沒有疤痕,沒有皮膚紅腫。也許是兒時留下的習慣而已。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也許是這次轉世帶來的缺陷?沒人知道。他那灰色的皮膚帶有金屬色素,能夠抵抗探測儀器。他以前肯定對更強的射線很敏感,因此一旦使用就會被他發覺。不行……現在還不行,目前隻能采取外交手段。這個該死的小怪物!

斯凱特爾在想:這個普汶笪女性沒有天生的同情心可供他利用嗎?關於這個問題的典型答案經常是矛盾的。

“詹多拉的韋柯特已經不複存在,”他說,“數十億我的族人被那些**屠殺。亞吉斯特最遙遠的邊疆都沒能幸免,我們被徹底摧毀了,隻有我幸存了下來。”

亞吉斯特,她想,不羈之人的土地。在伊斯拉米亞語裏,這是個發人深省的詞,貝尼·特萊拉的語言。

她用貝尼·特萊拉語說道:“我神主的魔法是我們唯一的橋梁。”

她又一次公開表示要分享他的偉大信念,催生了貝尼·特萊拉的蘇菲-禪遜尼合一精神。從語言上看她的特萊拉語用詞準確,毫無破綻,但他還是看到了謬誤之處。她稱神主的信使為“暴君”,而且不遵守最基本的戒律!

這些女人哪裏能在柯爾集會去感知神主的存在呢?如果她們真的說神的語言,還需要這麽粗鄙的商量嗎?那她們早就知道想從他身上搜尋的那些信息了。

爬過最後一個斜坡,他們就要到中樞前鋪好的過道了,斯凱特爾呼喚著神主的幫助。貝尼·特萊拉竟然落魄至此!您為何要降下這場試煉?我們是《沙利亞特》最後的法學家,而我,我的人民最後的尊主,在您已無法在柯爾向我言說的時候,我的神主,也必定要尋求您的答案。

又一次,歐德雷翟用完美的伊斯拉米亞語說:“是你自己的人民背叛了你,那些被你送到大離散中去的人。你再也沒有馬裏柯兄弟,隻有姐妹。”

那麽你的薩格拉大廳在哪裏,普汶笪騙子?那種深邃無窗,隻有自己的兄弟才能進入的地方在哪兒呢?

“這對我來說還是件新鮮事,”他說,“馬裏柯姐妹?這兩個字總是互相矛盾。姐妹不能是馬裏柯。”

“瓦夫,你上一個馬哈依和阿卜杜不能接受這點。而他帶著你的同胞們幾乎走向了滅亡。”

“幾乎?您知道有幸存者?”他難以掩飾自己聲音中的激動。

“不是尊主……但是我們聽說過有幾個多莫還活著,但是都在尊母手裏。”

她在一棟建築前停下了,再往前走幾步,這棟建築的邊就會剛好擋住她欣賞落日的視線。她還是用特萊拉的秘密語言說:“太陽不是神。”

黎明與日落即馬哈依的哭泣!

斯凱特爾跟著她走進一段拱形長廊,兩邊是兩棟矮樓,此時,他的信心開始動搖。她說的是對的,不過這些話隻有馬哈依和阿卜杜才能說。長廊的陰影下,護衛緊緊跟隨的腳步聲在他們身後回**著,歐德雷翟的話讓他有些困惑,她說:“你為什麽沒說恰當的話?你不是最後的尊主嗎?這樣的話你不就是馬哈依和阿卜杜了嗎?”

“馬裏柯兄弟們還沒有選我。”這話就算他自己聽起來都站不住腳。

歐德雷翟召喚了一個上升域場,然後在運輸管道入口處停了下來。在他者記憶的細節中,她發現對柯爾以及柯爾的呼弗蘭權利很熟悉——這是夜晚枕邊的輕聲低語,是戀人對他們去世很久的女人訴說的。“然後我們……因此,如果我們說出這些神聖的話……”呼弗蘭!承認並重新接納一位曾經在普汶笪中曆險的人吧,回歸之人祈求您的寬恕,因他已與異類那難以想象的罪孽接觸。馬謝赫見之於柯爾,知神主與他們同在。

運輸管入口的門開了。歐德雷翟向斯凱特爾和前麵的兩位警衛示意先走。在他經過的時候,她想:必須有所行動了。我們不能按他想的那樣陪他玩到最後。

歐德雷翟和斯凱特爾進入工作室的時候,塔瑪拉尼正背對著門站在弓形凸窗前。落日餘暉斜斜地映射著屋頂。然後這抹豔麗就此消失,留下的是一幅光影對比的畫麵,天邊那最後的光明顯得室內的暗夜更加深沉了。

在這迷蒙的幽暗中,歐德雷翟揮手示意警衛們散去,她注意到他們頗有些不情願。很顯然,貝隆達命令他們留下,但他們又不能違抗大聖母的命令。她指著對麵的一張犬椅,等著他坐下。他並未就此坐進那張犬椅內,而先是滿腹狐疑地回頭看看塔瑪拉尼,又掩飾地說道:“為什麽不開燈?

“這是放鬆的間歇。”她說。而且我知道黑夜能讓你不安!

她在桌後站了一會兒,端詳著幽暗中的幾處光亮,周圍按她對環境的偏好擺放著外表頗有光澤的文物:窗邊的小龕裏有早已去世的奇諾伊的半身像,右手邊的牆上是人類第一次移民太空時的田園風光圖,桌上有一堆利讀聯晶紙,還有一片從窗口透過的微弱光亮集中反射出的銀色映像。

對他的煎熬夠久了。

她碰了碰控製台上的一張碟子。四周牆上和天花板上巧妙布置的懸浮球形燈亮了起來。塔瑪拉尼接到暗示,立刻有意將長袍一甩,轉過了身。她在斯凱特爾身後兩步的距離,在貝尼·傑瑟裏特那些神秘的手段裏,這個距離正是不祥的征兆。

斯凱特爾先是被塔瑪拉尼的動作嚇得微微**了一下,現在又默默地坐好了。犬椅似乎對他來說太大了,讓他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

歐德雷翟說:“救了你的聖母說你當時在交叉點上指揮著一艘無艦,尊母發動襲擊的時候那艘無艦正準備啟動第一次折疊空間的瞬移航行。據她們說,當時你乘著單人飛船趕往你的戰艦,但是就在爆炸前轉向走掉了。你是發現了襲擊者嗎?”

“是的。”他勉強應道。

“而且知道他們可能會從你的軌跡定位無艦。所以你逃跑了,留下你的兄弟們等著被毀滅。”

他用目睹悲劇發生的那種徹底的痛苦說道:“早些時候,我們從特萊拉駛離的時候,就看到襲擊開始了。我們發動大爆炸要摧毀襲擊者所有有價值的東西,但是太空噴火槍製造了大屠殺。然後我們也逃了。”

“但是沒有直接逃往交叉點。”

“我們搜過的所有地方,都已經被他們搶先一步。很多東西確實都被他們付之一炬,但是我們還擁有秘密。”提醒她我還有東西可以交易!他用一隻手指敲著自己的頭。

“你搜過交叉點的宇航公會或者宇聯商會避難所,”她說,“我們的間諜船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把你撈了出來,多幸運。”

“姐妹……”這個詞太令他難以啟齒了!“……如果你真是我在柯爾的姐妹,為什麽不給我變臉者仆從呢?”

“在我們之間,你還是保留了太多秘密,斯凱特爾。比如,襲擊來臨的時候,你為什麽要離開班得隆?”

班得隆!

提及這座偉大的特萊拉城讓他鬱結於胸,他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零熵膠囊如脈搏一樣的跳動,仿佛它珍貴的材料終於要有宣泄之處一般。失落的班得隆城。再也無法見到城市上空那紅玉似的天空,再也感受不到兄弟同在,再也沒有耐心的多莫和……

“你不舒服?”歐德雷翟問。

“我為我所失去的感到難過!”他聽到身後衣物摩擦的窸窣聲,感覺到塔瑪拉尼離他更近了。這個地方太壓抑了!“她在我身後做什麽?”

“我是姐妹們的公仆,她在這裏是要觀察我們倆。”

“你提取了我的部分細胞,對吧?你們是在罐裏培育斯凱特爾替代品!”

“我們當然得這麽做。你不會認為聖母會讓最後一個尊主在這裏消亡吧?”

“我不會做的事我的死靈也不會做!”它不會帶著零熵管!

“我們知道。”關鍵是我們不知道什麽?

“這不是商量。”他抱怨道。

“你對我們的判斷失誤了,斯凱特爾。你什麽時候撒謊,什麽時候藏著秘密不說,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們會利用別人不會的感官。”

這是事實!他們利用他身體的氣味,從肌肉的微小動作,從他無法抑製的表情上都能發現線索。

姐妹?這些生物是普汶笪!全都是!

“當時你們在舉行拉什卡儀式。”歐德雷翟試圖敦促他說出真相。

拉什卡!他多希望他在這裏就是在舉行拉什卡集會。變臉者武士、多莫助理——消滅這個可惡至極的惡魔!但他不敢撒謊。他身後的這位也許是個真言師。眾多生命經曆都告訴他貝尼·傑瑟裏特真言師是最厲害的。

“我帶著一支卡薩德武裝。我們在搜索一群混合人,以增加防禦力量。”

群?特萊拉人是不是知道混合人的什麽事情,卻從未向姐妹會透露過?

“你整裝待發,準備去動用武力。尊母是不是知道了你的任務,所以把你和其他人的聯係阻斷了?我猜很有可能是這樣。”

“您為什麽叫她們尊母?”他一時難以自控,聲音幾乎變成了尖叫。

“因為她們自己就是那麽叫的。”現在他還很鎮定。讓他自己慢慢走向失誤好了。

她說得對!我們被出賣了。這是個很令人痛苦的念頭。他緊緊壓抑著這種感覺,思考著該如何作答。給她一個小小的啟示?對這些女人來說,從沒有什麽啟示是小啟示。

一聲歎息震動他的胸腔。他感受到了零熵膠囊和裏麵的內容物。那是他最在意的東西。有什麽能讓他接觸到自己的伊納什洛罐就好了。

“我們送去大離散的那些人中,有些後裔帶回了他們俘虜的混合人。它們是人類和貓科動物的雜交產物,這點你肯定知道了。但是它們在我們的培育罐裏不繁殖。在我們明確原因之前,我們帶來的那隻混合人就死了。”那些叛徒隻給我們帶了兩隻!我們早該有所懷疑!

“他們沒給你帶來多少混合人,是吧?你本應該懷疑那些就是誘餌。”

看見了吧?她們用這一點點啟示就能知道這麽多!

“為什麽混合人不獵殺伽穆上的尊母?”這是鄧肯的問題,應該得到回答。

“聽說必須下命令。它們沒有命令不會殺人。”她知道這點。她是在試探我。

“變臉者也依令殺人,”她說,“如果你下命令,他們連你都殺,不是這樣嗎?”

“留著那條命令是為了防止我們的秘密落入敵手。”

“所以你才想要自己的變臉者?你把我們當成敵人嗎?”

還沒等他想到如何回應,貝隆達的投影就在桌子上方顯現出來,真人大小、半透明,身後是檔案部晶紙閃爍的光芒。“什阿娜發來緊急消息!”貝隆達說,“香料迸發開始了。是沙蟲!”她轉動身影,看向斯凱特爾,攝像眼隨著她的舉動調整,分毫不差。“這麽看來,你失去一件討價還價的籌碼了,斯凱特爾尊主!我們終於有香料了!”投影圖像隨著一聲哢嗒聲和微弱的臭氧氣味消失了。

“你們想騙我!”他脫口而出。

但是歐德雷翟左邊的門開了。什阿娜拖著一個不超過兩米長的小型懸艙走了進來。它的側麵是透明的,在工作室懸浮球形燈的映射下,迸發著微弱的黃色光線。艙內有什麽東西蠕動了一下!

什阿娜沒說一句話,隻是站在一邊,好讓他們能仔細看清艙內的全貌。那麽小!這隻蟲子還沒有裝著它的懸艙一半大,但體態細節完美,在一堆淺淺的金色沙堆上伸展著軀體。

斯凱特爾難掩一聲敬畏的喘息聲。先知!

歐德雷翟的反應更實際。她彎腰湊近了懸艙,向那小小的嘴裏窺探。曾經宏大的蟲體內那炙熱的憤怒之焰如今縮減成了這個?真是個微縮版本!

它抬起身體前部的時候,晶牙閃閃發光。

沙蟲的嘴左右搖擺著。他們都看到了那排牙齒後麵它異樣化學反應燃起的微小火苗。

“有成千上萬條,”什阿娜說,“和以往一樣,香料噴發它們就會來。”

歐德雷翟一言未發。我們成功了!但這是什阿娜的勝利時刻。讓她盡情享用吧。斯凱特爾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灰心喪氣過。

什阿娜打開艙門,從裏麵拿出沙蟲,如同晃動嬰兒般輕輕搖動。它在她的懷裏暫時平靜了下來。

歐德雷翟滿足地深深吸了口氣。她還能控製它們。

“斯凱特爾。”歐德雷翟說。

他無法把眼神從沙蟲身上收回來。

“你還為先知服務嗎?”歐德雷翟問,“這就是!”

他一時啞口無言。真的是先知歸來?他想否認第一眼看到時那敬畏的反應,但他的眼睛不允許。

歐德雷翟輕聲說:“你們在忙那個愚蠢的任務、那個自私的任務的時候,我們在服務先知!我們拯救了他最後的化身,把他帶到了這裏。聖殿將變成另一顆沙丘!”

她坐回到椅子上,雙手交叉在身前。貝爾當然在通過攝像眼觀察著。一位門泰特的觀察會很有價值。歐德雷翟希望艾達荷也在看。但他可以看全息攝像。她看得很明白,斯凱特爾隻是把貝尼·傑瑟裏特看作恢複他那珍貴的特萊拉文明的工具而已。這項進展能迫使他揭露他那伊納什洛罐的秘密嗎?他會拿出什麽來?

“我必須花點時間想想。”他的聲音顫抖。

“想什麽?”

他沒回答,注意力還都在什阿娜身上,什阿娜正把那隻小小的沙蟲放回懸艙。關上蓋子前,她再一次撫摩了它。

“告訴我,斯凱特爾,”歐德雷翟堅持說,“你還有什麽事需要重新思考的?這是我們的先知!你說你為偉大信仰服務。現在正是時候!”

她能看出他的夢想在一點點瓦解。他自己的變臉者可以複製那些被他們殺死之人的記憶,複製每個受害者的舉止形態。他從來也沒抱什麽能騙過聖母的希望……但是侍祭和普通的聖殿工人……所有他希望能獲得的秘密,都完了!如同特萊拉星球那燒焦的星體一樣確定無疑地消失了。

她說,我們的先知。他看向歐德雷翟,表情委頓,眼神渙散。我該怎麽辦?這些女人不需要我了。但是我需要她們!

“斯凱特爾。”她的聲音十分輕柔,“《大聯合協定》結束了。現在是新的宇宙。”

他隻覺得喉嚨幹癢,於是努力吞咽了一下。暴力的整體概念呈現出新的緯度。在舊帝國,協定可以保證不會有任何人能從太空發動襲擊,那時沒人敢燒毀某顆星球,破壞彼此的關係。

“暴力升級了,斯凱特爾。”歐德雷翟幾乎是在低語,“我們隻是離散了怒火。”

他將注意力拉回到她身上。她在說什麽?

“對尊母的憎恨在逐漸累積。”她說。不是隻有你失去了很多。斯凱特爾。曾經,我們的文明中出現問題的時候,會有人說:“請個聖母過來!”尊母讓這樣的事再也不會出現了。神秘的傳說被重新編造。金色陽光照耀在我們過去的路上。“以前有貝尼·傑瑟裏特能幫我們將日子過得更好。現在你到哪裏去找可靠的真言師?去哪兒仲裁?這些尊母從來都沒聽過這樣的話!那些聖母,永遠彬彬有禮。至少你得承認這一點。”

斯凱特爾沒回應,她說:“想想如果這種怒火被釋放在聖戰中會如何!”

他還是沒作聲,於是她接著說:“你已經見過了。特萊拉、貝尼·傑瑟裏特、分裂之神的祭司,天知道還有多少——都在被獵殺,仿佛是一場野蠻的遊戲。”

“她們不能把我們都殺死!”他痛苦地喊著。

“不能嗎?你那些離散的同胞在與尊母共事。那是你在大離散中要去尋求的避難所嗎?”

還有另一個夢:一小撮特萊拉人,像潰爛的傷口一樣執著,等待著斯凱特爾偉大複興的那一天。

“人們在壓迫下會變得更堅強,”他說,但話裏沒有一絲力量,“即便是拉科斯的祭司也在倉皇躲藏!”他的話中充滿絕望。

“這是誰說的?你那些回歸的‘朋友’?”

他的沉默是她所需要的全部答案。

“貝尼·特萊拉殺死過尊母,她們知道,”她說,故意用話敲打他,“隻要你們滅絕,她們就很滿意了。”

“還有你們!”

“即便不是為了共同的信仰,我們也該是形勢所迫的合作夥伴。”她用純正的伊斯拉米亞語說道,很快便看到他的眼裏燃起了希望。柯爾和《沙利亞特》也許還在那些用神的語言構成思想的人中間保持舊有的含義。

“合作夥伴?”他語音微弱,帶著極強的試探性。

她采用了新的策略,直言不諱:“我們可以共同行動,合作夥伴關係在很多方麵都是共同行動的基礎,這種關係比其他任何關係都更加可靠。因為我們知道彼此所需。它有種固有模式:對這種關係下的所有事加以篩選,可靠的事情就可能顯現。”

“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你早就知道。”

“怎麽製作最精良的伊納什洛罐,對吧?”他搖了搖頭,顯然不是很確定。她的要求預示著很多他不會喜歡的變化!

歐德雷翟權衡了一下,想她是否敢對他大發雷霆。愚蠢至極!但是他已經在恐慌邊緣。原有價值改變了。尊母不是唯一的動**根源。斯凱特爾甚至根本不知道這種變化的程度,而恰恰是這種變化感染了他自己那些離散成員!

“世事變遷。”歐德雷翟說。

變遷,多讓人不安的詞。他想。

“我必須擁有自己的變臉者助手!能不能再加上我自己的伊納什洛罐?”他的話語已經幾近乞求。

“我和我的議會會考慮這件事的。”

“有什麽好考慮的?”他在用她自己的話來對付她。

“你隻需要自己同意就行了。我還需要別人同意才行。”她苦笑著說,“所以你確實有時間考慮考慮。”歐德雷翟對塔瑪拉尼點了點頭,於是塔瑪拉尼叫來了警衛。

“回無艦?”他在門口說道,在兩邊魁梧的警衛襯托下,他的身形顯得越發矮小。

“但是今晚你不用走路回去了。”

離開的時候,他戀戀不舍地盯著沙蟲看了最後一眼。

斯凱特爾和警衛離開後,什阿娜說:“您沒繼續施壓是對的,他就要慌了。”

貝隆達走了進來:“也許幹脆殺了他最好。”

“貝爾!把全息投影啟動,再看一下剛才的會麵情況。這次從你門泰特的角度去看!”

這句話阻止了貝隆達接著想說的刻薄話。

塔瑪拉尼輕笑起來。

“你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你姐妹的痛苦之上了,塔瑪。”什阿娜說道。

塔瑪拉尼聳了聳肩,但是歐德雷翟很欣慰。不再取笑貝爾了?

“你說聖殿正變成另一顆沙丘的時候,他開始慌了。”貝隆達說,她的聲音有種門泰特的距離感。

歐德雷翟當時也看到了他的反應,但是並沒聯係起來。這就是門泰特的價值:模式和係統性,一點點累積邏輯事實。貝爾探知到了斯凱特爾的行為模式。

“我問自己:事情又變成真的了嗎?”貝隆達說。

歐德雷翟立刻就看出來了。關於失落地點的問題有點奇怪。沙丘曾是顆眾所周知的活躍星球,它曾存在於銀河係注冊係統中,這一點在曆史上是確定無疑的。你可以指著一個投影說:“那就是沙丘。曾經被稱為厄拉科斯,後改為拉科斯。在穆阿迪布時期由於它的全沙漠特征被稱為沙丘。”

不過,這個地方被摧毀了,而神話的外衣將和投射出的現實所差無幾。不久,這樣的地方就會變成徹底的神話傳說。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隻在夜間下雨的卡美洛城。在那個時候天氣控製能做到這種地步,算是相當好了!

但是現在,一顆新的沙丘出現了。

“神秘力量。”塔瑪拉尼說。

啊,是啊。塔瑪,離肉體終結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她會對神秘事物更加敏感。神秘與秘密,是護使團的工具,在沙丘上也一直為穆阿迪布和暴君所用。它們的種子已經種下。即使分裂之神的祭司們已經墜入地獄,沙丘神話仍然在猛增。

“美琅脂。”塔瑪拉尼說。

工作室的其他姐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在貝尼·傑瑟裏特的離散中注入新的希望。

貝隆達說:“為什麽她們非將我們置於死地,而非俘虜?這一點一直讓我很困惑。”

尊母也許不想讓任何一個貝尼·傑瑟裏特活著……也許她們隻想要香料的信息。但是她們摧毀了沙丘,摧毀了特萊拉。假如多吉拉成功了,任何與蜘蛛女王的會麵也應該慎之又慎。

“沒有用得上人質?”貝隆達問。

歐德雷翟看見了她的姐妹們臉上的表情。她們依循一條單一思考路徑,仿佛所有人都在用同一個意識思考。尊母很少留下活口,這種經驗教訓讓那些潛在的對手更加小心翼翼,它援引的是一種沉默法則:痛苦的記憶變成了痛苦的神話。尊母們就如同任何年代的野蠻人一樣:她們需要鮮血而非人質。肆意妄為,殘暴無度。

“達爾說得對,”塔瑪拉尼說,“我們過去把尋求同盟的範圍限定得離家太近了。”

“混合人不是自己繁殖的。”什阿娜說。

“創造了混合人的那些人想控製我們,”貝隆達說,她的嗓音裏有明顯的門泰特基本預測技巧的特征,“所以多吉拉才在那些馴獸師身上聽出了猶豫之意。”

就是這樣,她們要麵對全部危險。最終會回到人的身上(總是會這樣)。人——同時代的人。你能從你自己的時代生活的人民,以及他們從曆史中汲取的知識中學到很多有價值的東西。他者記憶並不是曆史唯一的交通工具。

歐德雷翟有種離家很久,終於又回來的感覺。她們四個人這種共同思考的感覺讓她覺得很親切。這種熟悉的感覺不受地點的限製。姐妹會本身就是家,不是因為那些供她們暫時棲身的臨時的落腳點,而是因為組織本身。

貝隆達替她們發聲:“我擔心我們一直在背道而馳。”

“那是因為恐懼產生的念頭。”什阿娜說道。

歐德雷翟不敢笑。因為她可能會被誤解,而她現在不想解釋。讓默貝拉成為我們的姐妹,再賜給我們一位恢複記憶後的霸撒!這樣我們也許就有機會一戰!

這種美妙的感覺讓她很享受,此時一條消息傳了進來,發出嗒的一聲提醒音。她朝投影麵看了看,那隻是她純粹的下意識反應,然後她意識到危機來了。這麽一件小事(相對來說)就足以引發危機。克萊比在一場撲翼飛機事故中受到了致命傷。致命,除非……除非怎樣的部分在投影中為她進行了詳細說明,最後的結論指向了賽博格。她的同伴們看到的信息字樣是反的,但是在這裏你必須學會讀鏡像信息。她們也知道了。

這條線應該在哪裏畫下去?

貝隆達還戴著她那副古董眼鏡,本來她完全可以裝上人造眼或任何數不清的其他替代品,但她用身體表達了自己的意見。這就是身為人類的意義。試著抓住青春,青春卻箭一樣地離開,並且還會無情地嘲笑你。美琅脂足夠了……也許太多了。

歐德雷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意味著什麽。但是貝尼·傑瑟裏特的必要性呢?貝爾可以投出她個人的一票,每個人都意識到了,甚至也都尊重這一點。但是大聖母的一票對姐妹會來說很重要。

先是伊納什洛罐,現在又來了這件事。

眼前的局麵告訴她克萊比是專家,失去他的專業才能是她們無法承擔的。本就處於人員緊張的狀態。“一人身兼多職”已經不足以描述這種狀況了。越來越多的缺口無人填補。賽博格克萊比隻是個引子。

蘇克們已經準備就緒。這是“預防性措施”,以防萬一無可替代的人員損傷的情況出現。比如大聖母?歐德雷翟知道她帶著一貫謹慎的保留意見,已經同意了。現在這些保留意見還有什麽用?

可是……克萊比?

山窮水盡的情況告訴她,“把他改造成賽博格!”姐妹會已經到了如此絕望的地步了嗎?她隻能做出肯定的回答。

那就這樣吧——決定並非完全出自她手,她手上有一個現成的借口。形勢決定一切。

巴特勒聖戰給人類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戰鬥並贏得勝利……隻在那個時候而已。那場從前的矛盾留下了另一場戰役。

但是現在,姐妹會命懸一線。聖殿還有多少技術專家?無須查看她也知道答案。不足。

歐德雷翟身體前傾,發出傳送命令。“把他改造成賽博格。”她說。

貝隆達哼了一聲。是讚同還是反對?她永遠也不會說的。這是大聖母的決鬥場,歡迎來我的地盤!

誰贏了這場戰役?歐德雷翟不禁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