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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天生帶有一種心疾,最是冥頑不化、難以擺脫,那就是自欺欺人。或想入非非,或茫然絕望,都源於此。且幾乎可斷言,此事無人可免。因此亟須時時自省。
——終章
趁歐德雷翟不在中樞(可能很快就會回來),貝隆達知道必須盡快采取行動。那個該死的門泰特死靈太危險了,不能讓他活著!
天色漸晚,大聖母那群人漸漸遠離她的視野,不久後,貝隆達便動身前往無艦。
對貝隆達來說,橫穿環形果園可不是什麽深思熟慮的好辦法。因此,她預定了運輸管的位置,運輸管沒有窗戶,自動運行,而且速度也快。畢竟有眼線的可不止她一個,也可能會有人把自己不希望傳出去的信息透露給歐德雷翟。
在路上的時候,貝隆達回顧了一下她對艾達荷眾多生命的評估。她一直將這份記錄保存在檔案中,以便有機會迅速抽取。當還是原型以及早期死靈的時候,艾達荷性格常被衝動左右,很容易恨一個人,也很容易對別人獻上忠誠。後期的艾達荷死靈變得有些憤世嫉俗,但潛在的衝動特質並未消失。暴君就曾多次激發過這種情緒。貝隆達據此辨別出了一種模式。
可以用驕傲去刺激他。
他曾長期為暴君服務,這段經曆很讓貝隆達著迷。他不僅多次成為一名門泰特,甚至有證據表明,他曾在不止一世成為真言師。
艾達荷的外表與她在記錄中所見並無二致。眼部有種特別的神情,複雜的內部發育形成了嘴的輪廓,無一不體現著他有趣的性格。
這個男人十分危險,歐德雷翟為什麽就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呢?不僅如此,每次談到艾達荷,她都流露出炫耀的表情。貝隆達為此經常感到憂心忡忡。
“他的思維清晰、直接,想法嚴謹、簡潔,很能鼓舞人心。我喜歡他,而且我知道這都是細枝末節,這種喜歡還影響不了我做決定。”
她竟然承認了他對她有影響!
貝隆達發現艾達荷正一個人坐在他的控製台邊,全神貫注地看著一幅線性圖,貝隆達認出來了,那是無艦的操作原理圖。一看到貝隆達,他立即把投影清除了。
“你好,貝爾。正等你呢。”
他伸手在操作台區域點了一下,身後的一扇門應聲而開。走進來的是年輕的特格,他在艾達荷身邊站定,默默地盯著貝隆達。
艾達荷沒請她坐下,也沒給她找把椅子,她隻能自己從他的休息室拽了一把,然後把椅子擺在他正對麵。等她坐好後,艾達荷饒有興致又頗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貝隆達還是對他那句打招呼的話暗自驚訝。他怎麽會在等我?
艾達荷主動解答了她沒說出口的問題:“達爾之前投影過來了,她告訴我說要去看什阿娜。我知道,隻要她一走,你一分鍾都不會多等,立刻就會來找我。”
這是簡單的門泰特預測,還是……“她警告你了!”
“沒有。”
“你和什阿娜之間藏了什麽秘密?”貝隆達語氣逐漸嚴厲。
“你想讓她怎麽利用我,她就在怎麽利用我。”
“護使團!”
“貝爾!堂堂兩個門泰特,還必須耍這些愚蠢的花招嗎?”
貝隆達深吸口氣,進入門泰特模式。有那個孩子盯著她,再加上艾達荷臉上的揶揄之色,貝隆達頗費周章才成功。難道歐德雷翟比她想象中還要狡詐,想用這個死靈對付一位姐妹?
看到貝尼·傑瑟裏特的那種高強度狀態轉變成門泰特的雙倍聚焦後,艾達荷鬆了一口氣:“我早就知道,你一直都想置我於死地,貝爾。”
沒錯……他能讀出我的恐懼。
他想,她差點就成功了。貝隆達帶著殺心來找他,裝模作樣,演一出“實在沒辦法,隻能殺掉”的戲碼,其實卻是蓄謀已久。真動起手來,他對自己的勝算不抱任何幻想。但是,貝隆達-門泰特不會貿然行動,一定會先仔細觀察。
“你這麽說我們的名字,可是大不敬。”她話中帶刺。
“不敢苟同,貝爾。你已經不再是聖母了,我也不是‘那個死靈’。現在我們隻是要麵對共同問題的兩個普通人類。別說你沒有意識到。”
她環視了一下他的工作間:“你要真是知道我會來,怎麽會沒叫默貝拉過來?”
“逼她為了保護我而殺了你?”
貝隆達想了想。那個該死的尊母確實能殺了我,不過既然這樣,那……“你把她支開,是想要保護她。”
“我有更厲害的護衛。”他指著那個孩子說。
特格?護衛?伽穆倒是有些關於他的傳說。艾達荷是不是知道什麽?
她想要問問,但是她敢冒這個險嗎?這是會分心的。看門狗必須明白什麽情景是危險的。
“他?”
“如果他看到你殺了我,還會為貝尼·傑瑟裏特服務嗎?”
她沒作聲,於是他接著說:“換位思考一下,貝爾。我不僅是落入你手中的門泰特,同樣也在那個尊母手中。”
“這就是你的全部身份嗎,一個門泰特?”
“不。我也是一個特萊拉的試驗品,但是我無法預測未來。我不是魁薩茨·哈德拉克。我隻是身負多個生命記憶的門泰特。你攜帶著他者記憶——你可以想想這會給我帶來什麽影響。”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特格就俯身靠在艾達荷肘邊的控製台上。這個男孩的臉上充滿了好奇,她看不到有怕她的跡象。
艾達荷指著頭上的投影焦點,裏麵的銀色像素點跳動著,隨時準備造出影像來。“一個門泰特能看到他的轉播投影投射出的細微差異——就仿佛看到夏天出現了冬日景象,或者有人在雨中拜訪他時,卻看到了陽光……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對你那些小把戲很瞧不上眼嗎?”
她聽出了門泰特的總結。這一點上,他們學的是一樣的內容。她說:“你自然會告訴自己不要輕視道。”
“我問的不是這個問題。一起發生的事情總會有潛在聯係。在同時性麵前,什麽是因,什麽又是果?”
“你有位好老師。”
“沒錯,而且不止一世。”
特格向她傾過身子:“您真是來殺他的?”
撒謊毫無意義。“我還是認為他過於危險。”讓看門狗去爭辯好了!
“可他打算幫我找回記憶!”
“我們是同一塊地板上的舞者,貝爾,”艾達荷說道,“也許我們看上去不是在共舞,也許用的不是同一種舞步,不是同樣的節奏,但人們將我們視作同夥。”
她開始懷疑他到底有什麽打算,琢磨著還有沒有什麽別的辦法能把他毀了。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特格說。
“很有意思的巧合。”艾達荷說。
特格轉身看著貝隆達:“也許您能解釋解釋,行嗎?”
“他想說,我們互相需要。”
“那他為什麽不這麽說呢?”
“因為這樣更巧妙,孩子。”然後她想到:記錄裏必須顯得我是在警告艾達荷。“不管你在井裏看過多少次驢子路過,都無法保證看見那畜生的鼻子就一定能看到尾巴。鄧肯,你是在坐井觀天。”
艾達荷對上貝隆達死死盯著他的眼神:“達爾曾經帶著一束蘋果花枝過來,但我的投影顯示的是收獲時節。”
“是謎語,對吧?”特格拍著手問道。
貝隆達調出那次拜訪的記錄,單獨對聖母的行動仔細觀察後說道:“你沒懷疑過我們有暖房?”
“或者她隻是想取悅我?”
“我可以猜了嗎?”特格問。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一位門泰特的目光鎖定了另一位門泰特的,艾達荷說道:“我的監禁背後是無政府主義,貝爾。這和你們的最高議會相悖。”
“就算是無政府主義,也可以有審議和審判。”她說。
“你是個偽君子,貝爾!”
她猛地一縮,仿佛被他擊中了一般。她並非本意如此,完全是種下意識的動作,這種被動反應讓她頗感震驚。音控力?不……比音控力浸透得更深。她突然對麵前這個男人感到恐懼。
“身為一名門泰特兼聖母,竟然還能這麽虛偽,這可太有意思了。”他說。
特格拽了拽艾達荷的胳膊:“你們是在打架嗎?”
艾達荷掃開他的手:“是,我們是在打架。”
貝隆達沒法把她的目光從艾達荷的眼神中移開。她想轉身逃跑。他在做什麽?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
“你們中間的偽君子與罪犯?”他問道。
貝隆達又一次想到了攝像眼。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的不僅是她自己,那些監視他的人也一樣被蒙在鼓裏!他一直在精心設計,處處小心。那一瞬間她突然被他這高超的表演所折服,但欽佩並不意味著恐懼的消失。
“我在問為什麽你的姐妹們要容忍你?”他嘴唇輕碰,是如此精準!“難道你的邪惡是必要的?能提供有價值的數據,偶爾還能提出中肯的建議?”
她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你好大的膽子!”她的聲音嘶啞刺耳,語音裏已經用盡了她所有那些自詡的惡毒之意。
“也可能是你能讓你的姐妹們更強。”他的語音平淡,語調沒有絲毫的變化,“薄弱的環節會迫使其他環節努力彌補,也就相當於間接加強了其他環節的力量。”
貝隆達意識到她就快堅持不住門泰特模式了。他說的這些有沒有可能是事實?大聖母會不會其實真的是這麽看她的?
“你帶著罪惡的違逆心理來到這兒,”他說,“並且將這一切強加了‘必要’的名義!其實隻是在攝像眼麵前表演的小把戲,以此證明你別無選擇。”
她發現他的話在恢複她身上的門泰特技能。他是有意為之的嗎?她現在一心想要研究他的行為,還有他說的話語。他真的把她解析得那麽透徹?這場會麵的記錄也許比她打的小算盤要有價值得多。但結果沒什麽兩樣!
“你認為大聖母的意願就是律法?”她說。
“你真的覺得我毫無觀察力?”特格正要插嘴說話,被他揮了揮手製止了,“貝爾!隻用門泰特的方式思考。”
“我在聽。”還有其他很多人也在聽!
“我已經深入解析了你們的問題。”
“我們沒給你任何問題!”
“你們給了。連你也給了,貝爾。你像個守財奴一樣把問題分成若幹小份,可我還是看見了。”
貝隆達突然想起來,歐德雷翟說過:“我不需要門泰特!我需要的是發明家。”
“你們……需要……我,”艾達荷說,“你的問題看似仍縮在貝殼之中,但它就在那裏,必須被萃取。”
“我們為什麽非要有你?”
“你們需要我的想象力,需要我的創造力,需要那些能讓我麵對雷托的雷霆之怒依然全身而退的能力。”
“你自己說過他殺了你那麽多次,數都數不過來。”你這是自食其言,門泰特!
他露出控製精準的一抹微笑,精準到不管是她還是攝像眼都不可能會錯意:“但你怎麽能信任我呢,貝爾?”
他在自我譴責!
“如果沒有新手段,你們注定被毀滅,”他說,“隻是早晚而已,這一點你們也都清楚。也許不是這一代,甚至也許不是下一代。但是末日終將來臨。”
特格猛地拽了拽艾達荷的衣袖:“霸撒總還能幫忙,不是嗎?”
這麽看來,這孩子用心聽了。艾達荷拍了拍特格的胳膊:“光靠霸撒還不行。”然後對貝隆達說,“我們都是待宰的羔羊,難道還非要為了一口吃食爭個你死我活嗎?”
“這話你不是頭一次說了。”毫無疑問,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你還是門泰特嗎?”他問道,“是,就別裝模作樣!把那層浪漫偽裝都撤下去,把問題說清楚。”
浪漫的那個是達爾!不是我!
“一小群離散的貝尼·傑瑟裏特,”他問道,“引頸待戮,很浪漫嗎?”
“你覺得一個人也逃不掉?”
“你們在整個宇宙四處樹敵,”他說,“你們就是尊母的盤中餐!”
她現在完全是(也隻是)門泰特了,她需要與這位死靈相匹配的能力。演戲?浪漫?她的身體阻礙了門泰特運行模式。門泰特必須使用身體,而不是讓身體幹擾自己。
“你們離散的聖母沒有一位回來,也沒有誰發回過任何信息,”他說,“你們努力安慰自己說隻有離散人員知道她們去了哪裏。可是這就是事實,這種情況同樣也可以看作是她們送回的信息,你們怎麽能對此視而不見?為什麽連一個試著和聖殿聯絡的人都沒有?”
他指責的是我們所有人,渾蛋!問題是,他說得對。
“我闡述的是不是我們問題的最本源層麵?”
門泰特式問詢!
“最簡單的提問,最簡單的推測。”她同意道。
“增強性的極致享樂:是貝尼·傑瑟裏特銘刻,還是尊母把你的同胞困在那兒了?”
“默貝拉?”她用一個單詞發出挑戰。評估一下這個你口口聲聲說愛著的女人!她是不是知道些我們應該知道的東西?
“她們被調整為不至於將其自身享樂上升到上癮的程度,但她們很脆弱。”
“她否認尊母曆史中有貝尼·傑瑟裏特的影子。”
“她正是遵循了她被設定的模式才會這樣。”
“代之以對力量的渴求?”
“終於,你問了個恰當的問題。”見她沒回答,他又說道,“弗裏斯希瑪嬤嬤。”這是貝尼·傑瑟裏特議會成員古時的稱謂。
她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也感到這個詞語產生了想要的效果。現在她穩穩地保持了平衡。門泰特聖母被她自己“香料之痛”的“默哈拉”圍繞著——那些他者記憶中的良性部分聯合起來保護著她,使她的精神不至於被那些惡毒先祖所占據。
他怎麽知道要那麽做?攝像眼後密切觀察的每個人都會問這個問題。當然了!這是暴君訓練的結果,一次又一次地訓練他。我們這裏有什麽?這位天才大聖母想要用的是什麽?很危險,沒錯,但也遠比我所懷疑的更有價值。以我們自己所造的眾神之名!難道他才是解放我們的人?
他是如此鎮靜自若。他知道貝隆達已在他掌握之中。
“貝爾,在我某次生命中,我拜訪了你們貝尼·傑瑟裏特在瓦拉赫九號星的基地,和你的某位祖先談了談。她叫特爾蒂烏斯·海倫·安蒂克。讓她引導你,貝爾。她了然於心。”
貝隆達感到意識中傳來一陣熟悉的鼓動。他怎麽知道安蒂克是我的祖先?
“我去瓦拉赫九號星是受暴君之命,”他說,“是的!我經常認為他是暴君。我的任務是鎮壓一所門泰特學校。你認為你曾躲在那兒過。”
安蒂克的自我意識介入了:“我現在給你看他說的那事。”
“想想看,”他說,“我,一個門泰特,被迫去鎮壓一所學校,而它是為了訓練出像我一樣的人而存在的。我知道他為什麽命令我做這個,當然,你也知道。”
意識並流通過她的意識傾瀉而下:門泰特階層,由吉爾伯特斯·艾爾班創立;貝尼·特萊拉希望把他們置於特萊拉霸權之內,臨時庇護了他們;已傳到無數“種子學校”中;由於成為獨立抵抗勢力的核心而被雷托二世壓製;大饑荒之後又散落到了大離散中。
“他在沙丘星上留了幾個最優秀的老師,但安蒂克強迫你去麵對的問題並不涉及沙丘星。你的姐妹們都去了哪裏,貝爾?”
“我們現在還無從得知,不是嗎?”她以新的意識又仔細打量了他的操控台。阻擋這樣的頭腦是個錯誤。如果要利用他,就必須充分利用。
“順便說一下,貝爾,”她起身要走的時候,他說道,“尊母可能是相對較小的群體。”
小?他難道不知道姐妹會已經對接連失去的行星數量之多憂心忡忡嗎?
“所有數字都是相對的。宇宙中有什麽是真的毫不動搖的?對她們來說,我們的舊帝國也許是最後一根稻草,她們已退無可退,貝爾。她們要在此隱匿,重新集結。”
“你以前說過這件事……你告訴過達爾。”
不是大聖母。不是歐德雷翟。她用了達爾這個親密的稱呼。他笑了:“也許我們還可以在斯凱特爾的問題上幫幫忙。”
“我們?”
“默貝拉收集信息,我做評測。”
他不喜歡這句話引起的那抹笑容。
“具體點,你到底要說什麽?”
“釋放我們的想象力,再打造相應的實驗。如果有人能穿透護盾,即便是無星又有什麽用?”
她掃了一眼男孩。艾達荷知道她們在懷疑霸撒看到了無艦。這很自然!擁有他這等能力的門泰特……能將蛛絲馬跡整合起來,做出大師級的預測。
“整顆G-3級別恒星的輸出,才夠將一顆還沒完全宜居的行星遮蔽起來。”她向下望著他,眼神淡漠冷冽。
“大離散中萬事皆有可能。”
“卻不是我們目前力所能及的。你還有不這麽宏偉的計劃嗎?”
“在你們的人中間檢查細胞中的基因標記,尋找厄崔迪遺傳的共有模式,也許將發現你們想都沒想過的天賦。”
“你這不斷創新的想象力過於活躍。”
“G-3恒星到遺傳學。這兩者可能有共同因素。”
為什麽要提這些瘋狂的建議?無星加上能夠看穿無盾的人?他這是在幹什麽?
她還沒自大到以為他說這些都是為了她好。攝像眼也時刻監視著他。
他沉默不語,一隻胳膊隨意地摟著男孩的肩膀。他們倆都在盯著她看!這是挑釁嗎?
拿出門泰特的樣子來!
無星?隨著物體質量的增加,使萬有引力失效的能量超過了與質數相匹配的閾值。無盾遇到了更大的能源壁壘,這是另一種呈指數級增長的規模。艾達荷是在暗示大離散中可能有人已經發現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她直接問了他。
“伊克斯人還沒參透霍爾茨曼的合一概念,”他說,“他們隻會用——這是個即便不理解也同樣生效的理論。”
他為什麽要把我的注意力引向伊克斯的技術官僚主義?伊克斯人染指了太多事情,這讓貝尼·傑瑟裏特無法信任他們。
“暴君從來不壓榨伊克斯,你們就不好奇嗎?”他問道。貝隆達仍隻是盯著他,於是他繼續說:“他隻給他們套上韁繩。因為那種人機一體,彼此測試著另一方極限的想法很讓他著迷。”
“賽博格?”
“沒錯,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事情。”
艾達荷難道不知道巴特勒聖戰的餘波至今未消,即便是貝尼·傑瑟裏特也對此頗為反感嗎?警惕!對每一個這種——人加機器——到底會有什麽能力都要保持警惕。鑒於機器的局限性,這種描述隻能說明伊克斯人目光短淺。艾達荷是在說暴君讚成機器智能的想法?愚蠢!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你走得太快了,貝爾。什阿娜對性束縛免疫,你應該對此更感興趣吧。我送去供她打磨技藝的年輕人並沒被銘刻,她也沒有。可是沒有尊母擁有比這更高超的技能了。”
現在貝隆達看出歐德雷翟在這個死靈身上看到的價值了。無價之寶!而我剛剛差點殺了他。幾乎鑄成大錯讓她懊喪至極。
貝隆達走到門口的時候,鄧肯又一次叫住了她:“我在伽穆看到的混合人——為什麽告訴我們說它們獵殺尊母?默貝拉對此一無所知。”
貝隆達頭也不回地走了。她今天知道的關於艾達荷的一切都增加了他的危險性……但她們隻能接受……起碼現在如此。
艾達荷深吸一口氣,然後看向迷惑不解的特格:“謝謝你能在這兒,我真心欣賞你在麵對嚴峻挑釁時仍能保持沉默的能力。”
“她不會真殺了你吧……會嗎?”
“如果不是你為我贏得了最初那幾秒鍾,她也許會動手的。”
“為什麽?”
“她誤以為我可能是魁薩茨·哈德拉克。”
“就像穆阿迪布?”
“還有他的兒子。”
“好吧,但她現在不會傷害你了。”
貝隆達的身影已經從門口慢慢消失,艾達荷看了看那扇門。緩刑,他今天的成果也僅限於此。也許他不再隻是別人陰謀中的一個齒輪。他們彼此的關係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如果細心地加以利用,這種關係將能保全他的性命。情感上的牽絆從來都不是他考慮的內容,即便是和默貝拉的情感也一樣……甚至包括歐德雷翟。在內心深處,默貝拉對性束縛的憎恨並不比他少。歐德雷翟也許暗示過厄崔迪忠誠的古老紐帶,但你是無法信任一位聖母的情感的。
厄崔迪!他看向特格,能看出家族外表特征已經開始在這張還稚嫩的臉上顯現。
從與貝爾的對質中,我真正獲得的是什麽?她們可能不會再向他提供虛假數據。他也可以多少相信聖母說的話了,但這一切都還要加上一個前提,即任何人類都有可能犯錯。
我不是特殊學校的唯一一員。姐妹會的人現在也在我的學校中!
“我能去找默貝拉嗎?”特格問,“她答應要教我在戰鬥中怎麽用腳。霸撒可沒學過這個。”
“誰從來沒學過?”
他低下頭,滿麵羞愧:“我從來沒學過。”
“默貝拉在鍛煉廳。去吧。不過先別說貝隆達的事,我來告訴她。”
望著男孩離去的背影,艾達荷思考著:教育是貝尼·傑瑟裏特環境裏永不停息的內容。但是默貝拉說她們學的隻是姐妹會願意教的,她是對的。
這個念頭在頭腦中攪動,疑慮就出現了。他在記憶中看見一幅圖像:斯凱特爾站在長廊內的力場屏障後。他們的這位囚徒朋友在學什麽?艾達荷不寒而栗。想到特萊拉人總是喚起變臉者的記憶。這讓人想起了變臉者“複製”任何被他們殺死之人記憶的能力。這又讓他對他的幻覺充滿了恐懼。變臉者?
我就是特萊拉的實驗品。
這件事他絕不能和哪位聖母探討,既不能讓她們中的一員看見,也不能讓她們聽見。
他走出長廊,進了默貝拉的房間,找了把椅子坐下,檢查起她學音控力課程留下的蛛絲馬跡。裏頭有她曾經回應她的聲音實驗留下的克萊爾音。用來強行做出普拉納-賓度反應的呼吸束帶橫放在椅子上,隨隨便便地揉成一團扔在那兒。她在尊母時期養成了些壞習慣。
默貝拉回來的時候看到了他。她穿著貼身的白色緊身衣,浸透了汗水很不舒服,急著要脫掉。去洗澡的時候,她被他攔住了,用的是他學會的一個小把戲。
“我發現了些我們之前不知道的姐妹會的事情。”
“快告訴我!”是他的默貝拉在讓他說,汗水在她的鵝蛋臉上閃著光,綠色的眼睛充滿愛慕之意。我的鄧肯又看穿她們了!
“是某個棋子無法移動的一場棋局。”他提醒她說。讓那些攝像眼監視者想去吧!“她們不隻是想讓我幫她們建立崇拜什阿娜的宗教,也希望我們主動產生參與她們夢想的意願,我就是她們的小棋子,是她們的良心,讓她們給自己那些異常行為編織借口時,提出質疑。”
“是歐德雷翟來過?”
“貝隆達。”
“鄧肯!那家夥很危險。你以後再也不要單獨和她見麵了。”
“那個孩子和我在一起。”
“他一句都沒告訴我!”
“他是在遵守命令。”
“好吧!發生什麽事了?”
他向她做了簡單複述,甚至描述了貝隆達的麵部表情和其他反應。(那些攝像眼監視者這下有樂子了吧!)
默貝拉被激怒了:“如果她傷害了你,我絕不再和她們任何一位合作!”
正是時候,親愛的。果然!你們這些貝尼·傑瑟裏特應該對你們的行為帶著十二分的小心再仔細檢查下。
“我還在鍛煉廳淌臭汗,”她說,“那個孩子,他學東西很快,我從來都沒見過那麽聰明的孩子。”
他站了起來:“來,我幫你擦擦。”
在浴室,他幫她扒掉汗津津的緊身衣,涼爽的手安撫著她的皮膚。他看得出來她有多麽享受他的愛撫。
“溫柔如雪,卻又熱烈如火。”她喃喃著。
眾神在下!她的眼神仿佛要把他一口吞掉。
這一次,默貝拉對艾達荷的念頭裏沒有了自責。我不記得有醒來說“我愛他!”的時候。不,這種感覺已經蜿蜒前行,變得越來越深,無法自拔,直到變成事實,在生命的每一刻都必須接受。如同呼吸般……或心跳般。這是缺陷?姐妹會錯了!
“幫我洗背。”她邊說邊笑著,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衣服。她幫他脫掉衣服,然後就在浴室,又一次,這種衝動無法抑製,兩性的水乳交融讓這裏變成了感官的世界,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結束後她才能想起對自己說:他知道我的每項技巧。但這絕不僅是技巧。他想取悅我!親愛的杜爾神啊!我怎麽會這麽幸運?
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讓他將她抱出浴室,就那麽將濕淋淋的她放在**。她把他一把拽在自己身邊躺下,他們就那麽靜靜地躺著,等著恢複精力。
過了一會兒,她低語道:“護使團將啟用什阿娜。”
“非常危險。”
“將姐妹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我以為她們一直都盡量避免這種事。”
“從我的角度看,那很可笑。”
“因為她們打算讓你控製什阿娜?”
“沒人能控製她!也許沒人應該去控製。”他抬頭看了看攝像眼,“嘿,貝爾!你拴著的可不止一隻老虎了。”
貝隆達正返回檔案部,路過攝像眼記錄室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向監視聖母投去詢問的眼神。
“又跑去浴室了。”監視聖母說,“後來就變得很無聊了。”
“神秘參與!”說完後,貝隆達大步走回她的住處,她的腦海中不斷翻騰著改變的認知,須重新組織。他是個比我更優秀的門泰特!
我嫉妒什阿娜,那該死的女人!而他都知道!
神秘參與!作為能量提供者的狂歡。尊母的性知識正對貝尼·傑瑟裏特產生作用,類似於共享迷醉時那種原始的沉浸。我們朝它走近一步,又退了一步。
隻是知道這件事情存在就讓人不舒服!多麽令人厭惡,多麽危險……然而,又多麽令人向往。
而什阿娜竟然免疫!該死!艾達荷剛剛為什麽要提醒她們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