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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卻,這便是你們逃不開的結局。前世的所有人生經驗,你們失而複得,得而複失,終而複始,循環往複。

——雷托二世,達累斯巴拉特錄音

“以我們教團和堅不可摧的姐妹會之名義,經評判,本報告內容切實可靠,可納入《聖殿大事記》。”

塔拉紮注視著投影區域的這句話,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投影區域裏,晨光鍍上了一層模糊的黃色倒影,給這些詞增添了些許神秘氣息。

塔拉紮惱火地把自己從投影桌推開,站起身走到了一扇朝南的窗戶前。時間尚早,陽光投在院子裏的影子還很長。

我要親自去一趟嗎?

想到這裏,她心裏便滿是不情願,這個地方讓她非常……非常有安全感。可是她知道,這樣的想法非常愚蠢。貝尼·傑瑟裏特已經有一千四百年的曆史,即便如此,聖殿星球也隻能算作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

她左手搭在了光滑的窗框上。每扇窗戶的位置都經過精心考量,讓臨窗的人能夠將窗外的宜人景色盡收眼底。建築師和設計師在修建這間房間時,係統性地考量了它的麵積、裝潢、色調等要素,目的便是讓身處其中的人產生一種心有所依的安全感。

塔拉紮嚐試讓自己沉浸在這種積極的氛圍裏,但未能如願。

就在剛才,她和幾位議事聖母在這間房裏起了爭執,盡管大家的聲音都非常柔和,卻依然在空氣裏留下了一絲苦澀的味道。議事聖母們非常頑固,塔拉紮能夠理解,甚至毫無保留地同意她們堅持的理由。

讓聖母去當傳教士?而且還為特萊拉人做事?

她輕觸窗邊的一塊控製麵板,打開了窗戶,一陣和煦的微風撲麵而來,夾雜著蘋果園中飄來的馨香,從窗子鑽進了房間。這裏是姐妹會各處據點的權力中心,周圍是姐妹會引以為豪的蘋果園。放眼舊帝國人類占據過的大部分星球,無論是貝尼·傑瑟裏特在任何一個星球上的主堡,還是其他從屬分會,沒有哪個地方的果園能夠與她眼前的這些相媲美。

“食其果,便識其人。”她心想。某些古老的宗教依然能夠成為人類的智慧之源。

借助此時的有利方位和高度,塔拉紮能夠一眼望盡聖殿建築群南邊的一整片。附近的一座瞭望塔在一旁的房頂和庭院上投下了一長道歪歪扭扭的影子。

她想到,跟這處地方代表的龐大勢力相比,它的規模小得令人驚訝。在果園和花園圍成的包圍圈之外,有一處如棋盤般井井有條的私人住宅區,每一間住宅周圍都有一片種植園,那些是為退休聖母和部分忠心之士家庭特意安排的住所。西邊最遠處是起伏的山脈,許多山峰上還積著皚皚白雪,航空基地在東邊二十公裏外的地方。這處聖殿核心地帶的外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草原上養了一種稀有的牛,它們對陌生的氣味十分敏感,隻要有外麵的人試圖闖入,便會驚動牛群,牛群就會在刺耳的吼叫聲中四處亂竄。她們的家園在園林中心深處,位於成片林木的包圍之中,早期的一位霸撒選擇了此處作為聖殿核心的所在地。地麵布滿了錯綜交織的通道,不論晝夜,進入通道的人都逃不開聖殿嚴密的監控係統。

一切看起來如此偶然,但這裏的每一個細節都是在嚴厲的命令下謹慎完成的。塔拉紮知道,這便是姐妹會的特點。

一聲幹咳從她身後傳來,塔拉紮想起還有一個人耐心地候在門口,她是議會裏言辭最為激烈的一位聖母。

她在等我作決定。

聖母貝隆達希望“立刻殺掉”歐德雷翟,但她們至今尚未作出決定。

你居然真的這麽做了,達爾。我猜到你或許能發揮自己的天性,獨立行事,我甚至希望你會這麽做。可你做了什麽!

貝隆達是一位年事已高、身形臃腫的聖母,她麵色紅潤,眼神冷漠,天性中帶有一種惡毒的品質,也正因為這一點受到姐妹會的重用,她希望姐妹會這次能給歐德雷翟安上謀逆的罪名。

“暴君會立刻讓她粉身碎骨的!”貝隆達爭論道。

我們從他那裏就學到了這個嗎?塔拉紮不禁好奇。

貝隆達爭辯道,歐德雷翟不僅是厄崔迪的後代,還是柯瑞諾的後代。她的祖先裏,曾經出現過很多帝王、副攝政和勢力強大的管理者。

她身體裏流淌著的血液和這些人一脈相承,這說明她內心可能也充滿對權勢的渴望。

“她的祖先可是從薩魯撒·塞康達斯走出來的!”貝隆達一直在重複類似的話,“難道我們從過往的**經驗裏學到的東西還不夠多嗎?”

塔拉紮心想:我們學會了怎樣**出歐德雷翟。

歐德雷翟通過香料之痛的考驗後,便被送往了阿爾-達納布接受訓練。這個星球的環境與薩魯撒·塞康達斯不相上下,有險峻的懸崖、幹涸的峽穀,暴烈的強風時而燥熱,時而嚴寒,空氣裏的濕度不是過低便是過高。歐德雷翟在此無時無刻不在經受嚴苛氣候條件的錘煉。姐妹會認為,這裏的條件非常適合用來磨煉和篩選聖母,為將在拉科斯上進行的任務做準備。隻有最為堅韌不拔的人才能通過這樣的考驗,高挑、靈活、強壯的歐德雷翟便是其中之一。

當前的形勢,要我如何補救?

歐德雷翟傳來的最新信息表明,無論哪種形式的秩序,即便是暴君高壓手腕下延續千年的穩定局麵,都會傳遞出一種錯誤信號,過於依賴這種信號,將麵臨嚴峻後果。貝隆達觀點的優勢和缺陷都在於此。

塔拉紮抬眼看向候在門口的貝隆達。她太胖了!她還在我們麵前炫耀這一點!

“如果我們沒法除掉死靈,那我們也不能除掉歐德雷翟。”塔拉紮說道。

貝隆達低著嗓子,語調平緩地說:“對我們來說,這兩個人都很危險。自從歐德雷翟報告了泰布穴地那些字的事以後,瞧瞧它對你的影響有多大!”

“暴君的話影響我的判斷力了嗎,貝爾?”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貝尼·特萊拉是一群卑鄙無恥之徒。”

“不要轉移話題,貝爾。你的思緒就像花叢裏的昆蟲一樣,四處亂竄。你到底察覺到什麽了?”

“那些特萊拉人!他們製作那個死靈另有目的,而歐德雷翟現在讓我們……”

“你一直在重複同樣的話,貝爾。”

“特萊拉人喜歡走捷徑,他們對基因的看法跟我們不一樣,那不是人類應該有的想法,他們做出來的都是怪獸。”

“他們真的是這樣的嗎?”

貝隆達走進房間,繞過桌子,最後站在了塔拉紮身旁,正好擋在了她的視線和切諾厄聖母的半身像之間。

“和拉科斯的祭司結盟,沒問題,但是特萊拉人不行。”貝隆達握緊拳頭,長袍隨著動作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貝爾!現在的大祭司是一個頂替他的變臉者。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和他結盟?”

貝隆達憤怒地搖了搖頭:“信仰夏胡魯的人很多!到處都是。如果我們參與調包大祭司的事情暴露了,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別再說了,貝爾!我們已經采取了必要的措施,確保在那裏處於劣勢的隻有特萊拉人。在那件事情上,歐德雷翟做得沒錯。”

“大錯特錯!如果我們和他們同流合汙,那我們也會落於下風。我們將被迫為特萊拉人賣命,這比長期屈服於暴君的**威下還要糟糕。”

塔拉紮看見貝隆達眼睛裏閃著惡毒的光。她的反應可以理解。回想起神帝統治下她們曾遭受的奴役,即便是最為淡定的聖母,腦中也會閃現出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回憶。那個時期,姐妹會常年屈服於暴君的**威之下,貝尼·傑瑟裏特隨時都有滅亡的可能。

“難道你覺得,加入這麽個愚蠢的同盟,我們的香料供應就能有保障了?”貝隆達質問道。

塔拉紮知道,這是老生常談了。沒有美琅脂,沒有香料之痛,也就不會有聖母。那些大離散回來的**,她們的一個目標,便是香料和貝尼·傑瑟裏特在這方麵的優勢。

塔拉紮回到桌子旁,坐回了犬椅,向後靠了過去,等著它適應自己的身體曲線。這是個問題,一個屬於貝尼·傑瑟裏特的問題。盡管姐妹會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搜尋、實驗,但她們至今尚未找到香料的替代品。宇航公會或許需要美琅脂才能讓領航員進入深度香料入定狀態,不過如今他們能用伊克斯的航行機器作為代替。伊克斯和他們的附屬機構在公會市場上形成了競爭關係。他們找到了替代品。

我們沒有任何能夠替代美琅脂的東西。

貝隆達走到桌子的另一邊,雙拳置於光滑的桌麵上,身體前傾,低頭看向大聖母。

“而且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特萊拉人到底對我們的死靈做了什麽!”

“歐德雷翟會調查清楚的。”

“但是要饒恕她的背叛罪行,光靠這一點是不夠的!”

塔拉紮低聲說道:“我們世世代代都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如果照你說的做,那這個計劃可能就這麽流產了。”她揚起手掌,輕輕地拍在桌麵上。

“那個了不得的拉科斯計劃已經不再是我們的計劃了。”貝隆達說,“可能一直都不是。”

塔拉紮集中起大部分的精力,重新審視起這個熟悉的觀點來。在剛才的會議上,爭論中的聖母們多次提到了這件事。

死靈計劃是由暴君發動的嗎?如果是,她們現在能做些什麽?她們應該做些什麽?

在這場持續很久的爭論中,每個人都想到了那份《少數報告》。施萬虞已經死了,但她的勢力依然活躍在姐妹會內部,如今看來,貝隆達也成了她們中的一員。姐妹會是否已經喪失理智,正一步一步走向滅亡的深淵?歐德雷翟在拉科斯的密室裏發現了那些隱藏的信息,這似乎可以看作一個不祥的預兆。歐德雷翟在提交報告時,還描述了她在發現信息前內心的恐慌。麵對這樣一件事,沒有聖母能夠泰然處之。

貝隆達直起身子,交叉雙臂置於胸前。“我們從未完全擺脫年少時老師的影響,也從沒完全脫離過我們形成的範式,難道不是嗎?”

這是隻有在貝尼·傑瑟裏特的爭論中才會出現的觀點,她們會由此聯想到自己的情況。

我們是不為人知的貴族,子孫才能繼承我們的權力。是的,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理念,米勒斯·特格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貝隆達找了一張直背靠椅坐下,雙眼平視塔拉紮。“在大離散的巔峰時期,”她說,“我們損失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失敗者。”

“回來的那些並不是失敗者。”

“但是暴君肯定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貝爾,大離散是他的目標,這是他的金色通道,人類的生存!”

“我們知道他是怎麽看特萊拉人的,可他卻讓他們活了下來。他有能力讓他們滅亡,但他卻沒有!”

“他想要多樣化的宇宙。”

貝隆達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他確實做到了!”

“貝爾,這些事情我們已經爭論了很多遍了,但我現在依然無法忽略歐德雷翟做過的事。”

“卑躬屈膝!”

“並非如此。在暴君之前,我們屈從過任何一任帝王嗎?我們連穆阿迪布也未曾屈從過!”

“我們依然身處暴君布下的陷阱中。”貝隆達控訴道,“那你說,為什麽特萊拉人還在繼續製造他鍾愛的死靈?已經過去一千年了,死靈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從伊納什洛罐跳出來,就像跳舞的娃娃一樣。”

“你覺得特萊拉人還在秘密地接受來自暴君的命令?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就和歐德雷翟站在一邊了,她為我們創造了絕佳的條件,讓我們能夠好好地調查這件事。”

“他沒下過這種命令!他隻不過做出了那個死靈,那個對貝尼·特萊拉非常重要的死靈。”

“難道他對我們不重要嗎?”

“主母,我們必須現在就逃離暴君設下的陷阱!而且要用最直接的方法。”

“貝爾,決定權在我。我依然傾向謹慎地跟他們結盟。”

“那麽至少我們要殺了那個死靈,什阿娜可以生孩子,我們可以——”

“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這原本就不是一個單純的**計劃!”

“可我們現在可以把它變得單純些。關於厄崔迪家族的預見能力,如果你判斷錯了,那怎麽辦?”

“貝爾,你的所有提議,目的不過是離開拉科斯和疏遠特萊拉人。”

“我們現在的美琅脂儲量,足夠姐妹會連續使用五十代,如果定量供給,還能更久些。”

“貝爾,你覺得五十代很久嗎?現在這個位子上坐的是我而不是你,原因就在這裏,你還不明白嗎?”

貝隆達把自己從桌旁推開,她的椅子摩擦地麵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塔拉紮看得出來,貝隆達並不服氣,她不再值得信任了,也許不能再留著她了。可這又跟崇高事業有什麽關係呢?

“這麽爭下去不會有結果的。”塔拉紮說,“你走吧。”

房間裏隻剩自己一人,塔拉紮又想起了歐德雷翟的信息。不祥的預兆。不難理解為什麽貝隆達她們反應那麽激烈。但這些激烈的反應恰恰說明她們缺乏自控能力,這很危險。

姐妹會還沒到寫臨終遺言的時候。

歐德雷翟和貝隆達內心產生的恐懼是一樣的,不過,她們在恐懼下作出的決定卻不一樣。對於拉科斯那些刻在石頭上的信息,歐德雷翟的解讀帶有警告意味:

這些一樣也會過去的。

大離散那些貪婪的遊民,我們會在他們的圍攻下滅亡嗎?

不過,伊納什洛罐的秘密幾乎就在姐妹會的掌握之中。

如果我們掌握了這個秘密,就沒有什麽能夠阻擋我們了!

塔拉紮開始環視整個房間,這裏仍然是貝尼·傑瑟裏特力量的所在。外麵是一片無艦編織成的保護網,聖殿星球便隱藏在其後,它的具體位置沒有任何記錄,隻深深印在每個自己人的腦中,隱藏在浩瀚的宇宙中。

可這隻是暫時的!隨時都可能出現意外。

塔拉紮挺直了肩膀。采取必要的防範措施,但不能受這些擔憂情緒的影響,務必始終保持隱藏狀態。每當塔拉紮想要擺脫不良情緒的影響,《對抗恐懼的連禱文》總是特別有用。

暴君留下的那些警示信息,告訴所有人金色通道仍在他的帶領之下,暗示未來還會發生其他可怕的事,它給歐德雷翟造成的影響遠遠勝過其他人。

厄崔迪家族那該死的預知能力!

“區區螻蟻之幫?”

塔拉紮咬牙切齒,懊惱不已。

“若非為崇高事業,則舊事不足為道!”

“雖明知生之律動而不得聞”,如果這是真的該怎麽辦?

可惡!暴君還是能傷害到她們。

他究竟想傳達什麽信息?他不會讓金色通道陷入危險境地。大離散的目的就是這個,人類朝各個方向奔竄,四散的方向就像刺蝟身上的刺一樣,數不勝數。

他當時預見到散失之人的回歸了嗎?他是否有可能預見到,他這條金色之路一旁會出現荊棘叢呢?

他知道我們會對他的能力產生懷疑。他知道的!

塔拉紮想到了那些關於散失之人回歸的報告,這些報告的數量不斷在增加。不同來曆的人和製品大批湧現,十分神秘,許多證據都表明他們有不軌的圖謀:這些人配備製造奇巧的無艦、複雜精密的武器和製品,他們的來曆各不相同,采用的方法也形形色色。

其中一些還非常的原始,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

他們想要的不隻是美琅脂。散失之人回歸的目的十分神秘,但塔拉紮從中看出了端倪:“我們想要你們擁有的古老秘密!”

尊母的信息也十分明確:“隻要是我們想要的,我們都會拿走。”

塔拉紮心想:歐德雷翟手中握有一切必要的資源。她有什阿娜,如果伯茲馬利成功了,那個死靈也會送往她身邊,她還和特萊拉的尊主之主結成了同盟。她本可以擁有整個拉科斯星球!

隻要她不是厄崔迪家族的後代。

塔拉紮看向桌子上方的投影區域,上麵顯示著新的死靈和之前被殺的幾個的對比數據。每個新的死靈都會跟之前的那些略有差異,這一點非常明顯,特萊拉人在完善死靈的某些特質。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線索會隱藏在這些新變臉者中嗎?很明顯,這些特萊拉人始終在研發一種無懈可擊的變臉者,他們與假冒對象之間完全不存在差異,不僅會複製受害人的淺層記憶,還會竊取對方內心的思想和真實身份。這種延續生命的方式,比特萊拉尊主如今使用的更有**力,所以他們才不斷地研發新的變臉者。

大部分議事聖母和她抱有相同的看法:這樣的假冒者最終會變成那個模仿對象。歐德雷翟關於那個圖克變臉者的報告也印證了這一點。麵對這樣的變臉者,或許即便是特萊拉尊主也無法令他們掙脫模仿對象的外形和表現,變回原本的麵貌。

掙脫不了的還有他們的信仰。

該死的歐德雷翟!她將聖母們逼入了窘境,歐德雷翟知道,她們別無選擇,隻能追隨自己!

她怎麽會知道這一點?又是因為她的強大天賦嗎?

我不能盲目行事,我必須知道原因。

塔拉紮動用記憶中的冷靜要訣,讓自己平靜下來,情緒沮喪時,她不敢貿然作決定。她盯著切諾厄聖母的雕像看了許久,終於恢複常態。塔拉紮離開犬椅,回到了那扇她最愛的窗戶前。

在姐妹會的管理下,這個星球的氣候十分宜人。每當塔拉紮看向窗外,看著日升日落間各不相同的四時景致,她的心情就會輕鬆許多。

饑餓感向她襲來。

我今天同侍祭和見習聖母一起吃飯。

和年輕人待在一起,重溫用餐禮儀,恢複每日早、午、晚的進食時間,她有時通過這種方式自我調節。這樣,她就能重新找到可以依靠的力量。她喜歡觀察自己的同伴。她們談論各種深刻的話題,就像潮水一樣,蘊藏著未經發掘的強大力量,貝尼·傑瑟裏特能夠給這種力量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

諸如此類的想法讓塔拉紮的內心恢複了平衡。遠處有時會傳來令人頭疼的問題,她可以毫無熱情地考慮這些問題。

歐德雷翟和暴君說得沒錯:如果不以崇高事業為目的,我們什麽都不是。

歐德雷翟是拉科斯上一切重要事務的決策者,但她的身上帶有厄崔迪家族的種種弱點,沒有人能回避這一事實。歐德雷翟總會表現出厄崔迪譜係特有的缺陷。她對犯錯的侍祭總是過於仁慈,喜愛之情便是從這樣的行為中產生的!

這些感情會蒙蔽人的判斷力,非常危險。

它會削弱他人的力量,然後這些人便需要因此付出代價。姐妹會任命了更加合適的聖母,讓她們負責教導犯錯的侍祭,糾正這些侍祭的缺點。當然,歐德雷翟的行為暴露了這些侍祭身上的弱點,這一點不可否認。或許歐德雷翟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有意為之。

每當她這樣想時,心中便會產生一種微妙而強大的情緒。她不得不強壓下心頭強烈的孤獨感,這股情緒便在心中繼續鬱結發酵。憂傷的情緒可能影響人的判斷力,程度可能和喜愛之情,甚至愛情不相上下。在塔拉紮和善於觀察的記憶聖母們看來,這是對死亡產生的情感反應。最終,她也隻能以記憶的形式存在於其他人的腦中,她必須麵對這個現實。

她意識到,記憶和意外發現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就在她需要一切可用資源的時候!

可我還沒有死。

塔拉紮知道怎麽恢複平靜,她也知道在這之後會發生什麽。每次戰勝憂傷的情緒後,她都會以一種更加積極、更加堅定的感情麵對自己的生命和人生目標。作為大聖母,她因為歐德雷翟犯下的錯變得更加強大。

歐德雷翟也明白這一點。想到這裏,塔拉紮不禁冷笑。每當大聖母戰勝了憂傷情緒,她在眾聖母前的表現就會更加強勢。其他人觀察到了這樣的規律,但隻有歐德雷翟知道她內心還隱藏著憤怒之情。

這就對了!

塔拉紮意識到,自己找到了懊惱情緒的根源。

很顯然,在多個場合下,歐德雷翟都注意到了影響大聖母行為的關鍵因素。對於別人利用她的生命做的那些事,塔拉紮的內心產生了莫大的憤怒。她絕不能將怒氣宣泄出來,但她需要動用大得可怕的力量,才能壓製住怒火。這樣的憤怒永遠不得平息。這種感覺多麽難熬啊!歐德雷翟注意到這件事,讓她心裏的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當然,這樣的情緒也會產生相應的效果。貝尼·傑瑟裏特的訓練讓她們的大腦得到了某種鍛煉,她們在內心構築起層層防禦機製,不給外人留下任何窺探的機會。愛情是宇宙中一股最為危險的力量,她們必須保護自己不受愛情的影響,聖母決不能牽扯入親密的私人關係中,即使是為了執行貝尼·傑瑟裏特的任務也不行。

模擬:為了保護自己,我們會扮演必要的角色。貝尼·傑瑟裏特會堅持下去的!

這一次,她們會屈從多久?又一個三千五百年嗎?讓他們都去死吧!都隻是暫時的而已。

塔拉紮從窗邊轉過身,不再看窗外的怡人風景。她感覺自己確實恢複平靜了,體內融入了新的力量,足夠讓她掃除心中的抵觸情緒,擺脫困擾,正視自己現在必須做的事。

我要去拉科斯。

她無法再逃避那個讓她產生抵觸情緒的原因。

我可能得讓貝隆達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