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倉廩實知榮辱
柳叔姍姍來遲。
他上了年紀，行動多有不便，如若不是寨中有大事，沈輕煙也不會請他過來。
“煙兒，發生什麽事了？”
柳叔落座開口，而他的眼光卻打量著方傑。
從他的眼光之中，方傑讀出來一種陌生感，好像柳叔第一次見到他。
“也沒什麽大事。”
沈輕煙一邊說，一邊給柳叔倒了一杯水。
寨中條件艱苦，喝茶對於他們來說，那絕對是一件奢侈的事。
“還不是因為姐夫的事。”
沈輕雨快人快語。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姐姐看姐夫總是不順眼，其實姐夫已經很努力了啊！”
“昨晚沒有休息，帶人把河水引過來，要知道小河距離我們山寨有六七裏呢。”
“這麽浩大的工程且先不提，隻說姐夫他製造的水車，就讓我佩服。”
“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否認了姐夫的努力。”
沈輕煙聽她說完，瞪了她一眼，心中暗道：看來自己這個四妹，對方傑到是維護的很，方傑不過剛上山不到兩天時間，她就一直說他努力。
要知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方傑能製造出水車，依靠水流的力量將水汲出，並且引到寨中，的確是大功一件。
這也說明方傑的頭腦靈活。
“柳叔，你看孫先生摔斷了雙腿，以後怕是不能再教孩子們讀書。”
對於四妹對方傑的維護，沈輕煙選擇擇置之不理。
叫柳叔過來，主要還是為了孩子們讀書之事。
“我清楚孫先生的傷勢，沒個一年半載怕是下不了床，就算是恢複以後也成了廢人，教孩子們讀書之事，還得靠方傑。”柳叔雖然年過古稀，但精氣神還不錯，說話更是聲似洪鍾大呂。
“柳叔放心，把孩子們交給我，我會用心的。”方傑及時表態。
昨天被沈輕雨一鋼鞭打暈擄到寨中，方傑還是有些抗拒的。
不過，方傑發現這山寨與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在這裏有野菜粥可吃，又謀了一個先生的職業，還不用擔心吊膽怕被官府抓丁充軍。
亂世之中，這裏生活雖苦，卻也儼然是個世外桃源。
樂不思蜀。
當然了，除了上麵幾點原因之外，方傑心裏還惦記著沈輕煙。
天仙一般的娘子，更是讓他留戀，舍不得離開。
“是啊，方傑是個讀書人，讓他引導孩子們讀書，我自然是放心的。”柳叔點頭。
沈輕雨馬上接著說道：“就是嘛！姐夫看起來英俊，做事又穩重……”
“他做事穩重？”
沈輕煙打斷了四妹。
“如果他做事穩重，就不會光著身子在池塘裏洗澡了。”
“沒人看到還好，關鍵是那麽些女人看著，他一點廉恥之心都沒有，如何能教好孩子。”
“這件事且不說。”
沈輕煙顯然是有些怒了。
“方傑，你自己告訴柳叔，今天下午都你都幹了些什麽？”
讓沈輕煙生氣的，還是剛才發生的事，她覺得方傑不務正業。
柳叔大有深意看向方傑。
方傑抽了一下鼻子，清了清嗓子，自問無愧於心。
無愧便理直氣壯。
“我帶孩子們去池塘邊團泥球了，你們是不知道，為了挖黃膠泥，我這手指現在還痛呢！”
“閉嘴吧你。”
沈輕煙打斷了方傑的話，一句也不想聽下去。
“你是讀書人，柳叔又是這麽相信你。”
“將寨裏的孩子們交給你，讓你帶他們讀書識字明達事理，將來有個好前途，好過我們在寨中為賊為匪。”
“方傑啊方傑……”
沈輕煙恨鐵不成鋼。
“你辜負了柳叔的信任，居然帶孩子們玩泥巴。”
“吳一凡那人不著調，沒想到你比他更讓人無語。”
說到這裏，沈輕煙輕輕搖頭，可見失望至極。
“姐夫還年輕，一顆赤子天真之心自然未增泯滅，孩子們同樣也是天真活潑，姐夫他順應孩子的天性！在這件事上，我站姐夫這邊。”
沈輕雨說著，看向方傑，彎月一般的眉毛挑了挑。
“姐夫，你不用擔心，我和你一隊。”
方傑也看出來了，沈輕雨心無城府。
孤身一人，來到這山寨之中，舉目無親，有沈輕雨力挺他，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輕雨，這裏沒你的事，你先出去吧。”支開沈輕雨，理由很生硬，沈輕煙明白有四妹在場，事情就不好談下去。
見姐姐板著臉，沈輕雨也不敢過分違拗。
嘟著小嘴站起來。
“走就走，但是你們不許欺負姐夫，要是讓我知道姐夫受了委屈，我就……我就把他送回去。”
沈輕雨終是出去了。
一抹笑意自柳叔嘴角浮現。
“依老夫看，方傑與輕雨倒是般配。”
這不過隻是一句玩笑話。
言歸正傳。
柳叔捋著銀白的胡子，轉向方傑道：“你有貪玩之心，這最不應該。”
“我並沒有貪玩。”方傑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則。
是沈輕煙誤會了他，還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就把柳叔叫了過來。
“那你說說，為何帶孩子們去玩泥巴？”柳叔又問。
自他的眼中，方傑看到了審度。
不隻是柳叔，就連沈輕煙也在期盼著他的回答。
“我帶孩子做了許多泥球，天氣晴好，泥球明天就會曬幹，我還要帶孩子們去獵兔子山雞。”
“天天吃野菜糊糊，我這臉都快吃綠了。”
“要吃肉。”
方傑給出的理由很是直接。
“什麽？”
沈輕煙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了吃肉，你就要葬送孩子們的前程嗎？你可是個讀書人，為了口腹之欲，簡直兒戲！”
沈輕煙柳眉倒豎。
柳叔咳了一聲，他明白此時寨中最缺的就是讀書人，因此他不想放棄方傑。
“方傑，聽老夫一言，明天帶孩子們讀書吧！食物方麵我與煙兒會想辦法解決，就算是餓著肚子也要讀書。”
沈輕煙認同柳叔的話。
卻不料方傑這時站了起來。
“娘子，柳叔，也許你們沒有錯，但是你們也要聽我一言！倉廩實而知榮辱，衣食足而知禮儀！”
“填不飽肚子，所有的道理都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