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間在我掌中
“難怪,難怪啊!”好半晌之後,司馬徽右手摩挲著膝蓋,才感慨歎道,“我先前一直奇怪為什麽元啟你說話總像是站在後來者的角度,看待當世。此刻聽你這一番話,你這恐怕並非像,而是事實本是如此是吧?你本就是以後來者的眼光,在看待當下?”
劉啟笑而不語。
“難怪你那日聽到曹操易名司馬昭那麽驚訝,現下我倒是明白了。”司馬徽沉聲歎道,“劉禪為蜀後主,這很明顯劉皇叔在蜀地稱帝了,而司馬昭能在劉禪被俘之後,向他這麽問話,他的地位定然在三公及之上。”
“劉禪尚是繈褓嬰兒,司馬昭也該隻是嬰童,或者尚未出生。”
劉啟抿了口酒,淡笑說道:“先生,我剛剛隻是講了個典故而已,其實什麽都沒說。”
司馬徽拂須笑了起來,“是,的確是什麽都沒有。隻是,原來世間當真在你掌中啊。”
“先生就不要拿這話來打趣我了,身在此世,不過依舊是一隻搏命的螻蟻。”劉啟搖頭說道,“看到的東西終究隻是看到的,就好像我站在此地,能看到滾滾長江直入江東,但我想要走到那裏,卻需無數的時間。”
沉吟片刻,司馬徽問出了一個他最為關切的問題,“既然劉皇叔於蜀地稱帝,那曹操呢?”
劉啟搖了搖頭。
“他怎麽會?”司馬徽頓時驚訝。
“大概他是想等天下一統吧。”劉啟語氣間帶著一絲輕嘲說道,“隻是曹氏統一天下,坐天下的卻是你們司馬家,但說真的,司馬家的這個天下是我最討厭的一個時代。”
“自司馬氏之後,天下陷入長達三百餘年的黑暗動**,衣冠南渡,五胡亂華,中原大地遍地哀鴻,分裂成了無數個政權,王朝更迭比戰國還複雜。”
“你們司馬家的天下最後是被匈奴人給滅的,此後,僅僅是北方大地就出現了大大小小十數個政權,有名的有五胡十六國。”
這段曆史總體而言,就一個字亂。
司馬徽的眉頭皺了起來,半晌後唏噓長歎道:“僅僅隻是這隻言片語,便已讓我看到了漢人的撕聲力竭,痛苦哀鳴,這個天下司馬家還是不坐的好。”
“有些事情若能改變,先生這個想法或許還能達到。但若無法改變,滾滾時代長河,終究會讓我們的後代子孫看到這一幕。”劉啟搖頭說道,“昭昭史書上對那個時代隻有寥寥數字的總結:那是王朝更迭最為頻繁的一個時期。”
“可那一次的王朝更迭不是屍山血海?所以,那個時期大概就是頻繁的屍山血海,屍山血海……”
“老朽現在總算是心中有所悟了。”司馬徽搖頭唏噓歎道,“元啟,你的眼睛看著的是現在和未來,你應該做一些事情。”
“我倒是也想啊,可這個天下不因我的意誌而改變,做點事,很難的。”劉啟失笑,搖頭說道,“任何的宏圖大誌,都需要很多的先決條件,而我,眼下隻有做一個馬前卒的條件。”
司馬徽若有所思的看了劉啟片刻,忽然說道:“老朽該走了。”
留下這句話,司馬徽忽然拄起拐杖,慢吞吞的站了起來。
劉啟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著司馬徽,問道:“先生這怎麽說走就走?”
這老爺子冷不丁的起身說走就走,看起來跟憤然離席似的,把他還嚇了一跳。
“老朽雖然年邁,但有一息尚存,而今元啟令我睜開了這混沌的雙目,看到了前方時間長河裏那鋪天蓋地的怨氣,我又怎能再繼續安坐這襄陽城外,坐看風雲變幻?走了走了,待安頓好,我再來見你。”司馬徽擺手說道。
劉啟有些不解,“先生是要安頓什麽?”
司馬徽笑而不語,那雙褶皺縱橫的臉頰上滿帶著慈祥之意,笑道:“待我安頓好,元啟自然便知曉了,走了,走了。”
劉啟眉頭輕蹙,弄不清楚司馬徽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但很明顯,這老爺子信了他的這一波劇透。
將司馬徽送出莊子,折身回來後,看到擱在案上的劉備回信,劉啟不禁哂然一笑。
他本來是準備要跟司馬徽說劉備這封信的。
現在……
算了,還是自己弄吧。
劉備這口頭負荊請罪的方式雖然很草率,但這封信寫的倒是挺誠懇,遣詞造句都好像是仔細斟酌過的,但現在兩人之間的仇怨已經不是劉啟考慮這件事的主要前提了。
所以他說的再怎麽誠懇都已經屬於是題外話了。
劉啟不可能因為他說的誠懇,就改變自己既定的方向,再去投奔他。
呂布那聽風就是雨的做選擇方式可要不得。
隻是劉備這封誠懇的招納信,給劉啟透露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
他似乎已識破了自己的離間之計。
臥足榻中,劉啟舉著那封信,幾經醞釀,這才伏案提筆。
他需要把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才行。
將毛筆的筆鋒抻的筆直尖銳,劉啟這才輕懸手腕落了筆,“主公的殷殷囑托,啟銘記五內,我於襄陽城內活動,諸事無礙,主公不必掛懷,主公所交托的大事不會有礙。”
“這幾日,我細觀江東之局,若不出意外,此戰,孫權必會以周瑜為主,老將程普為副貳。周瑜此人雖心高氣傲,然其才智不淺,江夏之地有水利之便,又兼天象駁雜,乃自古兵家之要爭。”
“周瑜或行密諜之計,揚己方之長,善用地理,以少克多。主公須切記,會盟合兵之後,北渡荊州,走陸路率先攻取長沙等地,不可等戰事結束,否則必為孫權所困。”
“另,當伺機襲殺周瑜、魯肅二人,奪其兵馬,據此戰果。我知主公不欲行這小人之舉,然天下混沌,為漢室天下計,主公且做忍耐,個人榮辱與天下興亡相比,無足輕重。”
信寫完了,劉啟看著還挺滿意。
這封信要是落到周瑜的手裏,他就算是不信,心裏那根刺也紮下了。
要是信了,那自然就是皆大歡喜了。
隻是……曹操該不會又會派人截信吧?
這老小子有些不幹人事。
有些不放心的劉啟又站在曹操的角度把這封信看了一遍,好像……也還行。
他刻意的把很多話都沒有說透,旁觀者估計看不出個所以然。
但周瑜定然早已有了謀劃,看過之後肯定能明白過來。
喚來馬營,劉啟命他再度故技重施,一信二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