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結丹

黑娃的話,讓我不由得想起了舅舅在夢裏一把鼻涕一把淚向我求助的事。

但大半夜去墳地這事,我實在是不想去,可看著姥爺一臉期許,無奈也隻好硬著頭皮難答應了下來。

從姥爺家帶了半瓶香油,一碗小米還有一碗大米,我和黑娃就去了舅舅墳地。

舅舅墳地在村子後麵的山腳下,當年舅舅下葬時剛把墳頭立起來,就下起了暴雨,可等埋墳的人跑回村暴雨就停了,天邊還掛起了一道彩虹。

當時有不少人說,舅舅的墳地是塊風水寶地。

因為我們這邊有種說法叫“雨淋棺,十年酸;雨淋墳,出貴人”,舅舅墳埋好才下的雨,就屬於雨淋墳。

現在看來,姥爺家雖然沒出貴人,但給舅舅選的還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畢竟如果不是風水寶地,灰大仙也不會相中了不是?

我騎自行車馱著黑娃出了村子,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不用電筒照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快到墳地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山腳下的緣故居然起霧了,白蒙蒙地霧氣和夜色混在一起顯得縹緲而神秘,天上的月亮也變成了一個暗淡的輪廓。

大路變成了崎嶇不平的小路,黑娃在後麵拍拍我,從後座上跳下來,說:“停車,我們走著去墳地。”

我把自行車支在路邊,擔心地問:“我用磚頭砸了灰大仙,它不會記恨我吧。”

黑娃笑著說:“怎麽你害怕了?”

“怕倒是不怕,就是覺得……萬一灰大仙看見我後一生氣,你和它別談崩了。”

“放心吧,如果它能原諒殺子之仇,你這點小事它不會在意的。”

“要是灰大仙不能原諒殺子之仇呢?”

“哼,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有了黑娃這句話,我心裏踏實了許多,同時腦海裏浮現出許多黑娃小時候的模樣和畫麵,心想十多年沒見這個兄弟現在真是出息了。

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小路盡頭,眼前出現了一片梯田,這片梯田是早先“農業學大寨”時代的產物。梯田裏種的都是矮油葵,盤子沉甸甸的,人走在田裏不停被盤子磕膝蓋骨。

上了大概四五個階梯,黑娃突然拉住了我,壓低聲音說:“快蹲下。”

我趕緊蹲下,緊張地問:“咋了?”

“前麵是你舅舅的墳嗎?”

我伸著脖子往前瞧,在朦朧的霧氣裏瞧見了一個墳頭,說:“是,你看到灰大仙了?”

“不是灰大仙,好像是人。”

我一怔,伸著脖子繼續瞧,說:“我怎麽看不見?在哪兒呢?”

“噓,來,跟上我。”

我跟著黑娃貓腰順著梯田下沿走,梯田階梯有五六十公分高,再加上矮油葵的高度,差不多到我們肩膀位置,在黑娃帶領下我繞過一塊梯田,最後來到了舅舅墳地上方的一塊梯田。

舅舅的墳頭沒在梯田裏,而是在兩塊梯田之間,除了墳頭上沒草,四周全是半人多高的野草,幾乎比兩邊梯田裏的矮油葵都高。

我緊挨著黑娃蹲在油葵裏,伸長脖子看向舅舅墳頭,透過霧氣隱隱發現墳丘後麵果然有個人。

那人很瘦,而且那人像是蹲著,又像是趴著,看起來非常的詭異。

但更詭異的是,墳頭上還蹲著灰大仙,在那人和灰大仙之間還有個發光的東西。

說實話,我第一眼瞧見那人時首先想到的是舅舅,畢竟舅舅給我托夢,說他在那邊總被欺負,還被趕出了家,灰大仙在姥爺家吃了憋,回來後找舅舅出氣也不是不可能。

但很快我就發現不是那麽回事,因為灰大仙好像對那個人很恭敬,前爪合十一個勁地朝那人鞠躬跪拜。

就在我驚詫不已時,黑娃突然驚呼說:“我嘞個乖乖,是結丹!”

“什麽結丹?”我下意識地問。

“動物和人一樣修煉到一定程度就會結丹,也就是俗話說的牛黃狗寶,動物拜月是為了讓內丹吸收日月精華,而後把精華運轉全身。那發光的就是內丹,它們正在拜月。”

我探頭眯眼細瞧,發光的果然是顆珠子,而且那珠子還是懸空的狀態。

“那個人是誰?我舅嗎?”我下意識地問。

“那不是人,是柳仙。”

我驚恐地說:“啥,你說啥?”

老鼠精就已經難搞了,現在居然又多了個蛇精!

黑娃忙伸手捂住了我的嘴,說:“你說話小聲點,別驚動了它們!”

我趕緊點頭。

黑娃拿開我嘴上的手,說:“看不太清楚,我也不敢百分百確定,你悄悄靠近過去瞧一眼。”

什麽?

讓我過去瞧一眼?

我驚駭地看著黑娃,以為自己聽錯了。

黑娃說:“你先去探個虛實,我在暗中協助,萬一有突**況我也好有個接應。”

靠,什麽探個虛實,這分明是讓我去當炮灰!

我不滿地說:“黑娃,你這不是讓我去探虛實,是讓我去當誘餌,是坑我呀!”

“我怎麽會坑你,時間緊任務重,隻要你確定是蛇,我就有應對之法。”黑娃用手推我,催促說:”別磨嘰了,趕緊的,我也準備準備!”

親眼見過黑娃叱退灰大仙,又見他說得如此篤定,我隻好壯起膽子趴在油葵叢裏向舅舅墳頭靠近。

我小心謹慎地往前蹭,生怕弄出一點動靜,可越是擔心油葵葉子碰在我身上,越是發出揪心的呼啦聲。

蹭了幾米遠,我回頭看黑娃,希望他能改變主意讓我回去,或者跟上來和我一起去,結果他卻衝我打了個催促的手勢。

我隻好繼續往前蹭,同時心想:黑娃,你他娘的最好別坑我,不然我絕饒不了你。

我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小時候黑娃心眼就賊多,壞點子也多,自己經常被他擺一道,淨讓我幹些“他牽牛我拔橛”的事。

“一別璘公十二年;故當刮目為相看”,雖說當年的“黑娃”變成了茅山道士,可還有句老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想著自己和黑娃童年的種種,不一會我就到了梯田邊緣。

梯田下麵是舅舅的墳,我趴在油葵裏,伸手撥開擋住視線的葉子往外瞧,頓時心頭一緊。

咦……

我靠,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