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熊形厄獸
‘有人嗎？’
‘救命，救救我......’
風聲，冰雹碰撞聲，哀怨呼救聲在黑暗中糾纏成詭異的和鳴。
陸健站在門後，右手緊握雁翎刀，咽了口唾沫，神情越發緊張，而一旁的餘軻則是站到窗後，側身查看外邊情況，口中呼出白霧，兩枚陰錐於身側凝結而成。
篝火仍在燃燒，躥騰的火焰卻像是被某種力量壓製，外沿浮現出灰藍色冷芒。
屋外是磚石在鋪就的長街，遍地鋪滿散碎冰片。
轟隆~
俄而有雷鳴聲乍起。
餘軻半眯雙眼，透過窗戶望向外邊。
借著閃電帶來的刹那光亮，他希望能找到呼救聲的來源，可最終看見的隻有漫天飛落的冰晶，還有遠處暗影中的龐然輪廓。
求救的根本不是人。
雷光霎那消逝，長街上隻能夠聽見摻雜在夜風中的沉重踏地聲。
它正向著餘軻所在的房屋狂奔而來！
這一刻，門窗縫隙間吹入的寒風仿佛都帶上了濃重的煞氣，讓人脊背發涼。
能夠在屋外惡劣至極的環境中來去自如的怪物，不用想也知道絕不是什麽好打發的貨色。
是什麽將它吸引過來的？
來時留下的蹤跡，還是說別的什麽......
兩人對視一眼，緊接著不約而同的看向屋內的篝火。
先前為防止篝火熄滅，添了不少木柴，這就使得火焰雖然受到壓製，但通過門窗分析，依舊能清楚看到火光，而這在黑暗的環境中無疑格外紮眼。
“滅火？”
陸健顯然不想在當前環境下與外邊的怪物爆發衝突，試圖用滅火來逃避戰鬥。
一旦打起來，且不論輸贏，這落腳的屋子肯定保不住。
更別提戰鬥造成的聲響極有可能把附近徘徊的其他厄獸招來，造成圍殺的局麵。
然而事情的發展很多時候都不會遂人心意。
怪物奔行的速度遠超預料，還沒等陸健破壞篝火，怪異的呼救聲已經出現在房屋外。
“來不及了，準備迎戰吧！”
抬手輕錘胸口，將靈力輸入暖陽符，餘軻後撤幾步與屋門拉開距離，沉聲說道。
此時怪物已經找上門，破壞篝火毫無意義，不如留著它充當照明物，不至於在黑暗中戰鬥。
陸健聽著外邊的異常響動，低啐一聲，也不再遲疑，右手握緊雁翎刀高舉過肩，左手搭著門閂，準備等那怪物靠近就給它一個驚喜。
屋內陷入沉寂。
木柴燃燒時的“嗶啵~”聲和屋外的嘈雜的響動充斥耳畔。
戰前的緊張讓兩人的呼吸不免粗重幾分，餘軻感受著暖陽符傳遞向身體各處的暖流，集中在精神操控陰錐，將精純陰氣源源不斷輸入其中。
腳步聲在屋前停駐。
陸健咬緊牙關，身體緊繃，抓著門閂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
嚓~嗒~
摩擦聲在門板外側響起，門縫間透落的風雪被龐然黑影所遮蓋。
就是現在！
左手抓住門閂上提，陸健的表情頗有些猙獰，可就在他準備發起突襲的瞬間，屋外的怪物卻是驟然轉身，向著街道另一側狂奔過去。
嘭！嘭！
還沒等兩人弄清楚發生了什麽，附近突然傳來兩聲爆鳴。
“是槍聲，附近還有其他人......用槍聲吸引怪物過去，他們想要狩獵這頭怪物！”
到底是老江湖，陸健不僅迅速判斷出爆鳴聲的來源，還猜到這突兀響起的槍聲意味著什麽。
這個時代既然存在著蒸汽機車這類工業化產品，火藥類武器的發展也是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程度，槍械對於修行者而言稱不上稀罕物件，隻要肯花錢，完全可以通過靖難司弄到手。
此時餘軻也想起了先前查看羅盤時在地圖上發現的三個灰點。
從槍聲的方位判斷，正是先前羅盤內偵測到的另一支三人修行者小隊。
不同於餘軻和陸健的被迫迎戰，人數更多的他們無疑對狩獵這頭怪物有著不小的信心。
“上樓頂，他們恐怕要糟！”
近距離感受過怪物威勢的陸健麵露焦急，轉身向著裏屋跑去。
此處距離凜霜災爆發的核心地帶，也就是清風山穀尚有一段距離，附近的那支三人隊伍顯然下意識的認為這裏有的不過是些最低級的厄獸，這才會選擇直接開槍吸引目標注意。
他們現在估計正為自己“搶”到了一枚冰核而高興不已，殊不知引去的是一頭恐怖怪物。
得虧這類民居一般都有通往屋頂的天窗，隻要架好梯子就能輕鬆爬上去。
怪物被槍聲吸引過去，勢必要跟那隊修行者起衝突，由於不知道那頭怪物的底細，比起直接開門衝出去攔截，餘軻和陸健都更傾向於選擇觀望。
兩人算是想到一塊兒去了，都想讓那支三人小隊試試怪物的強度。
真要是個繡花枕頭，被消滅了也不算什麽，就當是避了一場麻煩。
反之兩人也好提前有個準備。
餘軻檢查屋內情況的時候就看見過梯子，架設好之後兩人先後登上屋頂。
冰雹敲打著竹笠，寒風夾雜著些許冰碴撲麵而來，餘軻攏了攏剛借著篝火烘幹的毛皮大氅，站起身，目光投向街道上飛奔的那頭怪物。
沒有門窗遮擋視線，餘軻大概看清了怪物的背影。
棕黑色的毛發，四肢著地，臃腫的體態，看上去像是頭熊。
“附近山地眾多，熊虎之類的猛獸不足為奇，隻是像這種野獸，即便是異變為厄獸，又是怎麽發出人類的聲音......聽說有些妖怪能吐人言，可那是妖怪，不是這種喪失理智的怪物！”
陸健同樣看見了怪物，詫異的說道。
妖怪是天地生養的精怪，厄獸卻是災厄造成的異變怪物，兩者間的差距自是不必多說。
“先不急著出去，看下去就能知道緣由，開打了！”
沒有停留在天窗附近，餘軻看見右前方的房屋二樓窗戶破碎，一道身影從中飛躍而出。
長槍挑破雨幕，頭戴竹笠，身著靖難司製服的瘦高漢子從天而降，手中長槍突刺，直指剛跑到樓下的熊形厄獸，見它垂頭全然沒有反應，不由勾起嘴角。
送上門的冰核，哪有拒絕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下墜的同時，熊形厄獸竟像是未卜先知似的，突然向後躍出一個身位。
勢大力沉的鑿擊破開街麵磚石，瘦高漢子也不氣餒，一抖手中槍，再度邁步迫近前方厄獸，行進間呼吸變奏，雙臂肌肉倏然鼓脹，整個人看上去都拔高了一截。
敢在這深夜主動狩獵厄獸，自是有本事傍身。
雙方距離拉近，厄獸的猙獰麵目暴露在瘦高漢子眼前，令他在驚詫之餘瞪大雙眼。
隻見這熊形厄獸的毛皮遠比尋常野熊更為厚實，尤其是脖頸那一圈，更為怪異的是這熊的頭顱上遍布著慘烈傷痕，毛皮與血肉破潰，耳朵被撕扯的不知去處，甚至顯露出巴掌大小的灰白頭骨，兩顆眼球也是耷拉在外，僅靠幾條經絡牽扯，隨著它的動作擺動。
就憑這麽一顆殘破不堪的頭顱，它是怎麽發現的襲擊？
思索的間隙，熊形厄獸發起衝鋒。
龐然身軀裹著漫天風雪猛烈衝撞而來，試圖將瘦高漢子碾成肉泥。
“趁現在，動手！”
眼見得厄獸突襲，瘦高漢子不驚反喜，高喊道。
話音落下，二樓的缺口處卻是陡然衝出兩條靈氣鎖鏈，捆縛住正高速奔行的厄獸前爪，使其徹底失去平衡，前半身抵著街麵滑行。
“我負責鎖住它，你們抓緊時間。”
雙手結成法印，女修士半跪在二樓缺口外沿，身前是綻開的法陣。
靈氣鎖鏈蔓延至掙紮的厄獸後腿，強行限製它的行動，緊接著女修士身側陰影中便有人縱身躍出，高舉長刀淩空劈落。
同一時間，街麵上的瘦高漢子亦是出槍如龍，配合著隊友隻取厄獸頭顱。
四肢被鎖鏈捆縛的厄獸掙紮著想要反擊，奈何它力氣雖大，但短時間內顯然無法解開束縛，隻得張嘴咆哮，試圖用獠牙去硬磕武器。
刀鋒破開骨肉，長槍貫穿獸顱，戰鬥結束的幹脆利落。
“嗬，看著嚇人，沒想到也就是個樣子貨而已。”
收槍而立，看著沒了聲息，趴伏在地的厄獸，瘦高漢子扭動脖頸，笑著看向同伴說道。
沒錯，這是他們提前設置好的陷阱。
先讓一人出來吸引厄獸注意，再借助女修士的術法限製其行動，最終上下夾擊，輕鬆消滅這頭厄獸。
“這裏不過是清風山穀的外圍，這種水平很正常，等咱們配合的更熟練，總得去裏邊闖闖，說不定運氣好還能尋到些寶貝。”
看著刀身上粘稠的碎肉末，男人蹙著眉頭望向二樓，
“周道友，扔些布條，我要擦幹......”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胸口的劇痛讓男人渾身僵硬，垂眼看向胸前突出的蒼白骨刺，茫然看向身側大驚失色的同伴，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隻是嘔出大量鮮血。
這是從哪兒來的攻擊？
“救命，救救我~”
誰在說話？
耳畔響起莫名有些熟悉的聲調，滿臉錯愕的轉身。
隻見那顆被摧毀的熊頭正如同花朵般綻放。
血腥，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