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鍾白的追隨

承劍司一直以來對長安的掌控都是絕對的,這種絕對不僅因為皇權的加持,最根本的因素還是承劍司本身在修行上的絕對壓製。

城內的絕大多數陣法,其年年的修繕都是由承劍司在完成,因此,一直以來,陣法的中樞雖在皇城,承劍司卻相應擁有部分監察權。

這是城內許多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因此流傳在城內的野史,那些茶餘飯後的種種真假謠言,都一定繞不開承劍司三個字。

但是現在,承劍司幾次三番詢問那一日發生的事情,褚軒心下有驚濤駭浪,但表麵上仍舊恭敬,低著頭將那一日所見到的聽到的,事無巨細全部說出來。

老人期間不曾開口,在許久的沉默後,才終於問出這樣一件事,“你那一日可曾見過恭王府的贅婿?”

褚軒微微遲疑,道:“回大人,卑職從來沒有見過那位王府姑爺,所以,也無從知曉。”

恭王府中。

張辰終於低頭去看鍾白,他沒有回應鍾白的震撼和驚疑,反而說道:“你方才給我的功法,有幾處略有瑕疵,我做了調整,稍後傳給你,也算歸還了你讓我瞧一眼喟歎觀道法的情分。”

鍾白微微沉默,她心下明白,如果這番話是在她看到張辰之前聽到的,一定不會相信,甚至嘲諷不屑於說這句話的人是何等的狂妄和無知。

喟歎觀傳承數千年,經曆王朝更迭而傳承猶存,一代代對於道法和神通的改進都不曾停止,哪怕是那些天賦最普通的弟子,修行的基礎道法都是不知多少前人不斷完善的成果。

現在一個初入修行的人妄言觀中的上等修行法門有缺陷,正如世上典籍對那些盤踞井底卻稱天地之大的青蛙,實在可笑。

但是,就在剛才的短短時間裏,鍾白親眼所見的種種,號稱風雨不進的長安有驟雨穿陣而落,又見元力須臾自生,最後是一個人身上無論外在模樣還是常人不可見的氣運清流,都如大道再生。

這一刻,鍾白脊背彎下去俯首,發髻正對張辰的腰間,“多謝,先生。”

她這一刻覺得恭王府何德何能,實在配不上張辰,更何況是贅婿姑爺這個身份,因此思來想去,隻覺先生兩個字最是契合。

她帶著幾分期待,“先生,我這一趟,本該是為了喟歎觀調查您的身份,如今見了先生才知什麽叫道法自然,還請先生給鍾白一個侍奉左右的機會。”

張辰剛才就已經瞧出她的心思,但是並不打算答應,這並不是因為他對鍾白或喟歎觀有什麽抵觸的心理,至少目前為止,這世上還極少有什麽人能真正和他產生某些情緒上的拉扯。

他告訴鍾白,“你說喟歎觀讓你來到這裏是為了試探我的身份,其實,說來並沒有什麽身份,隻因為我剛剛入世,連自己也不知前塵後事,還如滄海蜉蝣,九天飛鳥,唯一想要做的隻是多瞧瞧世事沉浮。

恭王府贅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身份,除此以外,真要說什麽牽扯並算不上,就算你們真有什麽計劃,我應該也會靜觀其變,隻因無論世家興衰還是王朝更替,都不過是自然天命定數。

所以,你說追隨於我,根本無從談起。”

說到這裏,張辰忽然又轉念,自己既然要體悟世人的種種情緒,如果成功的話,將來真有想要發展的這麽一天也未必不可能,因此又接著道:“如果,將來我真有於世上想留下些什麽的心思,你可以來找我。當然,這一切也都由你自主,倘若那時候改變了主意,我也絕不會因此有什麽微詞。”

隻是他卻不知道,自己雖然在邏輯上和常人無異,人情上卻還不如一個半大孩子,他方才的一番話單單從邏輯上說,直接明了,偏偏落在鍾白的耳朵裏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就在短短一番話的時間裏,鍾白的情緒經曆了幾次變化起伏,“先生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不願意讓我跟隨,才會這麽說?是了,喟歎觀對付恭王府倒是其次,為何非要從先生這裏入手?他們怎知先生不僅不是常人眼中妄圖一步登天的贅婿,反而是一代天人?我終究是犯了錯,先生拒絕倒也應該,他願意傳我一份功法,這已是天大的恩賜了。”

但是等張辰最後一句話再說出來,鍾白略一揣摩便心頭大喜,“先生這是要讓我回歸喟歎觀,為他做內應麽?他這般人物所說的將來,該是什麽樣的勢力和什麽樣的光景?”

至此,她再次低頭躬身,“多謝先生!謹遵先生的吩咐!”

這一次,張辰有些疑惑,隻不過,以他的寡淡性格,並不會因此而去琢磨。

喟歎觀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年來培養出對大道有偏執癡迷的鍾白,竟會因為這一次的恭王府之行而和喟歎觀離心。

當初喟歎觀觀主曾對鍾白有過一紙批言,“鍾白品性,從不困於真假好壞,隻是信道矣。”

一語成讖!

畢竟,連喟歎觀自己,都沒有想到,世上會有這樣一個人,會在道法上走得比喟歎觀更純粹。

話分兩頭。

承劍司中。

褚軒說自己從未見過張辰,麵前這位承劍司的大人卻說出一句莫名的話來,“那麽,他那一日一定不在。”

這句話,直到褚軒真正見到張辰以後才知道其中的含義,隻因這世上有些人,哪怕在人群裏,也總是瞧一眼就夠了。

長安城的許多百姓都知道恭王府的那位新贅婿生得很好看,但是,隻有親眼看到的人,才知道究竟有多麽好看。

“不過。”褚軒想了想,道:“不過,那一日,我聽有將士說,看到過恭王府的管家。”

不過,對於他的這個消息,老人顯然是知道的,他微微頷首便不再出聲。

半柱香後,褚軒離開承劍司,抬頭再看隱入雲霧的閣樓,心道這些大人物身上壓迫自生,站在他們麵前隻覺繩索緊縛,此刻走出閣樓竟也有海闊天空的自由之感,隻希望以後不要再卷入這些事情,做一巡邏長街的小統領即可。

承劍司內。

老人掌中有微小卻精妙的陣法生成,其輪廓構造竟和朱雀大街附近的十裏長街十分契合,他瞧著陣法沉浮,低低地問:“究竟是什麽人?竟連朱雀大陣也不能捕捉到他的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