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勝梅苑的會麵

“這都是咱家的活計,可別謝了。”

蘇玄笑了笑,沒有回應,挺直腰板,往苑內走去,卻被魏公公叫住。

“太醫!等等!”

蘇玄回頭疑惑望向魏公公,見到對方扭扭捏捏,叫住自己之後,又不說話,率先提問道:“怎麽了?魏公公,還有什麽注意事項要交代嗎?”

魏公公小步緊湊的走近蘇玄,低聲耳語了兩句,便急忙離開了,蘇玄聽完臉色凝重起來,半閉著眼眸,朝著勝梅苑走去。

苑內沒有貼身伺候皇帝的丫鬟和太監,隻皇帝一人坐在勝梅苑正中間的涼亭內,勝梅苑院門麵南,背北,四周圍的圍牆不算是太高,恰恰能夠遮住院內為數不多的梅花的陽光,僅僅留下亭子周圍幾顆,好似故意在環境上給予梅花的壓力,讓其不能肆意生長。

尋常皇帝周圍不說有百步之外有千人以上的護衛,少說也應該得有百人,但這次,僅僅隻有皇上一人在院內等待,蘇玄用餘光掃了掃四周圍,也沒有發現什麽暗哨,似乎這一場會晤,當今聖上不想讓人知道。

走到皇帝的十步之內,蘇玄單膝跪地行禮。

“微臣拜見陛下!”

好像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蘇玄靠近的皇帝,這才從美妙的月色中脫離出來。

“愛卿來了,平身吧。”

蘇玄站起身來,沒有靠近。

“愛卿,你看今夜的月色,確實是近些年來,皇宮能見到的最好看的月亮了。”皇帝的語氣很柔和,古籍中的禮賢下士不過如此吧,但蘇玄還是提著一份心。

“愛卿入座,陪朕好好賞賞月!”

蘇玄抿嘴簡單一笑,坐在皇帝對麵的石凳上,石桌上擺著的是還溫熱的糕點,蘇玄甚至能夠聞到桂花糕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

但是蘇玄不明白的是,傳聞,眼前這個皇帝,一進入皇宮,就是寡言少語,不論是在國事上,早朝上,還是生活中,貼身侍奉的太監和丫鬟,一天都難得聽見皇帝說幾句話,怎麽到自己這來,這談吐這麽密了呢?

“愛卿,巡診完之後,在永和宮待著,還沒有吃過點心吧,朕遣人給你做了,不知道愛卿的胃口,所以都是糕點,愛卿祖籍是南方,愛吃甜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皇帝臉上的笑容似是讓蘇玄如沐春風,倘若是被記錄的史官看到這一幕,怕是曆史上又多了一個忠臣和明君的典故,但蘇玄聽著皇帝的話語裏,滿是殺機,背部浸滿冷汗,現在不僅自己的行蹤被皇帝時刻掌握,就連自己的老家在哪,皇帝都一清二楚!

蘇玄輕咬舌尖,強行振作精神,心中想到,這帝王心術,算是被你這個女皇帝玩明白了。

“回稟陛下,陛下對微臣體貼入微,不過微臣在母親的身邊耳濡目染,學了些道教長生的法門,晚上是不進食的!”

其實蘇玄的肚子早就空了,一天的巡診,加上永和宮的事情,蘇玄哪裏還有力氣了,不過是強撐著,而且進入勝梅苑前,魏公公的話還縈繞耳邊。

‘蘇太醫,咱家說句不當的話,小心石桌上的點心!’

皇帝微微點頭,也沒有強求蘇玄,隻是閑扯道:“原來滿腹學識的太醫,還對道教長生法門有所研究?”

蘇玄不想再這麽先聊下去了,得趕緊切入正題,然後離開這裏,如果自己從庫室拿出來的‘遠誌’配合其他的藥材煉製出來了,什麽狗屁糕點的,裏麵就算是塞進去砒霜,哪怕是世間最毒的毒藥,都能抑製住藥效一個時辰!

“陛下,雖說月色動人,但是夜間濕氣頗重,勝梅苑內草被茂盛,濕氣更勝了,您龍體尚未痊愈,不要在外麵久待。”

“愛卿年紀輕輕,一表人才,怎麽說起話來一口老夫子的味道?是太醫署的那些老太醫影響的?老一輩的就是思想頑固!”

皇帝說著端起身前的一杯茶水,輕輕抿上一口,舉手投足之間,有種天然的隔閡,就算是怎麽用和善的言語都化解不了,對此蘇玄能夠真切的感受到,而且他還能從皇帝那一雙鳳眼中察覺出她似乎對於這個王朝老一輩的底蘊不太喜歡。

蘇玄不敢表示自己的態度,隻能是攪混水,裝傻充愣。

“太醫署的前輩們教了微臣很多東西!微臣有現在的成就,是前輩們的功勞!”

“愛卿的談吐朕不喜歡!現在朕與愛卿可是賞月品茗,不是在商談國事,大可不必這麽局促。”

蘇玄心中罵著,這不是上級談話是什麽?你一口一個朕,一口一個愛卿的,我能怎麽回答,心中腹誹,但嘴上還是得順著聖上的話來。

“是微臣的過錯。”

“好了!”女皇帝輕叩桌麵,麵色回複冰冷的模樣,仿佛壓抑了許久。

“既然愛卿無心賞月,那朕就跟你好好說說‘國事’!”

蘇玄沒有一絲猶豫,趕緊跪地,頭顱深深埋著,眼睛隻能稍稍瞄到石桌下女皇帝龍袍下緊緊合住的雙腿,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蘇玄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的有問題,這就惹的皇帝不高興了。

“微臣知罪!微臣該死!”

皇帝冷冷一笑。

“愛卿,你何罪之有啊?”

“微臣……微臣……”蘇玄腦子快速運轉著,忽然靈光乍現,說道:“是微臣擾攪了陛下的賞月心情,微臣罪該萬死!”

“平身吧!”

女皇帝雙手搭在膝蓋上石桌上,眼睛緊盯蘇玄的臉,想要從對方那微表情中找到什麽。

“昨日,在未央宮,人多,愛卿是不是對朕的病情有所保留?”

蘇玄沉吟,沒有說話,皇帝大手一揮,龍袍的袖子飛舞起來,豪邁至極。

“愛卿,如今整個勝梅苑外百步之內,沒有一人!愛卿可以大膽放心的說!”

蘇玄還是有所保留,額頭上的些許汗漬滑下臉頰。

“昨日微臣可能有些緊張,用詞上不是那麽準確。”

“好!那今晚,朕就讓你再把脈,再說一次!”

女皇帝就這麽將手一搭,蘇玄一咬牙,罷了,豁出去了。